第6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苏南翎依旧平静的将一切讲给卢皓雪听。
“虽然这场仗,每一战都打得漂亮,将终南阁的兵法用的淋漓尽致。但你的师祖不忍心看到弟子自相残杀,郁郁寡欢,再加上之前战争期间,终南阁来了太多询问关于战争的问题,师傅积劳成疾,生了场大病。而此时师傅的嫡传弟子只剩下我一人。而我是弃婴,是师傅赐予我了新的生命。所以,自从师傅病了后,我开始坚强起来。我知道,这以后,终南阁的大小事务都应该由我来扛。我不应该沉湎于自己的得失,而应该跳出来,承担我应有的责任。但,我终究成长的太晚了,等我坚强起来后,师傅没多少时日就走了。而后,就传来了三师兄四师兄的死讯。”苏南翎长叹一口气,侧首淡淡的看着卢皓雪,“人呐,应该早些成长,不是吗?”
卢皓雪看着师傅这幅模样,面上虽然平静,但她依旧读出了师傅眼底暗潮涌动的悲伤。她紧蹙眉头,在心里暗道,师傅其实一直都很难过吧,心上人与他人联姻,师傅与世长辞,曾经亲如兄弟的师兄弟们自相残杀,心爱的人不知所踪,师兄们又接连传来死讯,而自己身上还担负着管理终南阁的大任。可那时的师傅,不过15、6岁,比现在的自己只大了一两岁。可这些若是换到自己身上,怕是怎么都承受不住的。她突然很心疼师傅,想开口安慰,但却被师傅制止,“好啦,说了这么久,我也累了。你先回吧。”卢皓雪依旧担心的看着师傅,犹豫的起身。苏南翎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无事。卢皓雪这才行礼离去。
待她走后,苏南翎缓缓起身,提着走到卧房里,打开一间暗格,里面摆着三师兄,四师兄的牌位。她拿出牌位擦了擦,又放回去打开了食盒,摆上水果,点了三炷香,看着牌位道,“这些水果都是你们爱吃的,我特意每年在冰窖里多放了些。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抱负,你们当时都有各自的立场,只可惜你们本来就处在对立面,最后发展成这样,谁也不怨。要怨就怨,当权者的野心和贪婪。”她眼圈红了红,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若有来世,我还要和你们做师兄妹。”她跪下,磕了三个头才插上香,恋恋不舍的关上了暗格。
她提起食盒,来到东厢房。这是大师兄以前住的地方,自他走后,她吩咐下人们不许动这里的一切,所以一切都保留的好好的,和他走时一样。
她坐在茶案旁,拿出小炉和桂花酒,一边煨着一边喃喃道,“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她顿住了,眼圈红了又红,脸颊划过一滴泪水。“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她哽咽的着,艰难的吐出后半句话,“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时过境迁,纵是终南山依旧,终南阁依旧,可当年一起嬉笑打闹的少年们早已不在,那对她温柔浅笑的少年也早已不知所踪。
如今的一切,也恰好应证了当初她未背完的那首词。炉里的桂花酒越煮越香,水蒸气袅袅而上,“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她反复背着。
突然,她抬头对着空气笑着说,“大师兄,你看,我背的可熟练了,你再来检查一次吧。”
无人回应。
她依旧笑着,“叶淇暄,终南山近日初雪呢,下得好大好大,到处都白茫茫的,可好看了。你说好要陪我看的。”
无人回应。
她仍笑着,语气哀求,“叶淇暄,我喜欢你。你没死对不对?你回来吧,我想与你白头到老。”
依旧无人回应。
苏南翎还是笑着,但一滴清泪划过脸庞,声音颤抖,“叶淇暄,你骗人。什么何以至契阔,明明是留我一个人,明明是,我与终南雪,相与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