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泡沫
1999~2000年间的网络科技泡沫是我经历过的最特别的一段时期。经常有人问我,在投资市场变得如此专业化的时期,我是如何证明自己是一位选股高手的。他们说:“难道市场并不是有效率并被过度研究了吗?大部分的投资异象不是都已被挖掘殆尽了吗?”我在答复中指出,这段时期为我购买“旧式经济”公司的股票提供了最大的机遇。为什么呢?核心的原因必定是大多数投资机构的从众性、新范式的智力挑战(“互联网将改变一切”)和对动量投资的狂热崇拜。
我对当今股市的总体印象是,投资者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忙着利用树木间的无效率进行套利,却看不到森林本身被无效地定价了。例如,我记得当时有过一场激烈的争论,争论的主题是,洛基卡(Logica)和赛奇(Sage)这两只股票中,哪只是信息技术板块最有吸引力的。我的答案是,它们都被严重高估了。 2000年,我在对富达的投资组合经理和分析师们发表的关于泡沫的讲话中,解释了泡沫的性质、历史上的先例以及泡沫会如何破裂。一些事件的发生确实让我感觉到,我们身处一个脱离现实的幻境里。
第一个事件是数字新媒体(TMT)板块的许多公司被过度估值。一家名为科维尔系统的软件公司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自该公司20世纪80年代中期首次公开募股以来,我就一直关注着其动向,而且还在早期参观了其位于泰晤士河畔沃尔顿街的总部。该公司的业务涉及供应链和电子商务软件等新兴领域。从1999年6月至2000年3月,该公司的市值增长了10倍以上,达到了20多亿英镑,此时其股票交易额超过了其销售额的60倍。 2002年的某个阶段,该公司股价从每股31英镑暴跌为7.5便士。令人惊讶的是,这样的过度估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我甚至还记得一家名为神奇公司(Fantastic Corporation)的瑞士软件企业,遗憾的是,它的“神奇”仅维持了一段时间。
第二个事件是托尼·戴伊在飞利浦—德鲁公司(PFDM)的命运。飞利浦—德鲁公司是伦敦最大的养老基金管理机构。托尼·戴伊被视为伦敦价值投资的主要倡导者之一,他于2000年2月被迫离开公司,两周后,即3月10日,纳斯达克指数达到峰值。与此同时, PFDM宣布其正在考虑是否仍坚持之前的价值投资方式。对任何逆向投资者而言,这是市场临近转折点的经典信号,当然之后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办公室里的波顿(身后书架上的圆顶礼帽已无用武之地)
最后一件事也令我终身难忘。一位长期以来跟我有联系的公司财务人员在电话中向我提出了一个投资建议。他当时正通过配股来发行一只互联网孵化基金(孵化基金当时是热门,这类基金旨在投资一系列初创的互联网公司,以助力它们成长)。我认为他已经与8家机构都有联系了。我们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您好,安东尼,我想告诉你一家非常有趣的新公司的事情,我正在推动其上市。” “很好,”我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管理层?”“我们正在加速推进,但恐怕现在还不行。事实上,今晚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安东尼,你应该知道,到目前为止我联系的每家机构不但想要它的股票,而且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我们随后分析了这家公司的数据。该基金持有的股票组合均来自与网络相关的上市公司和非上市公司。计算后我发现,若以市价对上市公司的股票进行估值,那么就需要为非上市的公司股票支付账面价值五六倍的价格,在我看来,这样的估值太高了。我说:“谢谢你的建议,但它不适合我们。”他回复道:“求你了,安东尼,再考虑一下。”我重复道:“谢谢,但它真的不适合我们。”他说:“可是,安东尼,你们是拒绝这一计划的唯一机构。”我则回应道:“富达很乐意失去这次机会。”此时,离TMT泡沫达到顶峰只有几个星期的时间了,泡沫马上就要破裂了。我没有留意这家公司最后的结局,但我估计它不大可能幸免于难。那位财务联系人对公司的看法说明了泡沫期间发生的一切。
2001年9月11日当天,我和一位经营小型专业经纪公司的联系人共进午餐,他是一般保险(非寿险)领域的专家。就餐期间我们主要讨论了保险行业的投资建议,最后他说服了我或者说我们说服了彼此。我们认定,这个领域的投资前景看来相当不错。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我们喝咖啡时,大洋彼岸发生了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保险事件。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冷酷无情,但我的经验表明,在这次可怕的事件(我想不出更可怕的事件)发生后的几个月内,对受恐怖袭击影响最严重的公司来说,将会出现一次非常重要的买入机会。我后来大大增持了保险、酒店和旅游等相关行业的股票,股市复苏后获得了较高的收益。在投资业,有时你必须得顽强一点儿,这是逆向投资者应具备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