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1 毕业季（2）

琐碎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映在桌上。夏小夏和颜如玉坐在对门的位置。虽然是圆桌，但对苏半阳来讲，懂得礼仪是一个人修养的体现。为此，他还和颜如玉争论了好半天。

“你比她晚出来几个小时，当然没她大啦，理应坐在右边嘛。小夏，你坐左边。”苏半阳对颜如玉说，之后将目光转向小夏。

“什么嘛，她比我大，当然要让着我啦，所以今天我最大。你给我站一边儿去，别以为小夏的身体归你了就什么都是你的，她的灵魂还是归我的。”颜如玉理直气壮地争辩道。

小夏实在听不下去了，纠正道：“说什么呢？什么身体灵魂的，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归我自己，你们俩就别自以为是了。”

蔡薇薇无可奈何地拿起筷子自个儿夹着菜，再小心送进嘴里，开始砸吧起嘴巴。

韩旭很少插话。在苏半阳看来，他绝对是那种闷骚型男人。不说话不代表不擅于交际，和水没烧开之前绝对不会擅自冒泡是一个道理。

蔡薇薇提议由苏半阳唱首歌开始今天的寿宴。大家鼓掌欢迎。苏半阳也不羞涩，大方地唱起小夏最喜欢的那首《知足》。缓缓流淌进耳膜的每一个字，都直达小夏的心脏。此时此刻，她除了幸福地笑，什么也干不了，只感觉无数颗花椒撒在心口，酥酥麻麻的。

苏半阳的歌声停了好久，小夏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好说一番话表达一下自己大学最后一个生日的心情。她端着满满一杯啤酒站了好久，眼眶渐渐湿润。颜如玉一看，打趣道：“说两句就可以啦，别这么煽情嘛。”小夏只感觉无数只蚂蚁正在抚摸自己的喉咙，她猛的一张口，把整杯啤酒全部倒进去，顿时觉得舒服许多。

蔡薇薇一早就猜到她肯定会临阵退缩，事先背好的台词一句都没说出口，于是索性代她把话讲完。

“就知道你会这样，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既然你不说，那我说吧。我，蔡薇薇，学习不好，家境不好，但一进大学便认识了小夏。小夏嘛，学习好，人好，勤奋努力，大学四年光我知道的兼职就有十几份，什么擦皮鞋端盘子的活，样样干，样样都干得比别人好。安静的时候特别安静，闹腾的时候特别闹腾。但有一点我要说，小夏什么都好，就是不干脆，特别是感情上的事。喜欢耍小孩子脾气，这一点我相信苏半阳比我清楚。一生气便自个儿躲被子里哭，不告诉别人原因。我觉得这样特别不好。作为朋友，作为好姐妹，我提醒你，往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凡事你要自己拿主意，果断一点。别人打你，你要还手；别人骂你，你要还口。别人问你为什么生气，你就告诉他你为什么生气；别人问你喜欢什么，你就告诉他你喜欢什么。知道吗？别总想着逃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误会更深，让自己更难过。苏半阳，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小夏……”

蔡薇薇做了一个抱拳的姿势，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说得好，我就欣赏你这样的女汉子。”颜如玉说。“咱们干一个吧。”颜如玉端起杯子，想跟蔡薇薇碰个杯。蔡薇薇本不想搭理，但其他人都看着她。她不好推辞，又把自己杯子倒满，仰脖饮完。

兴许，这是大学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夏小夏想。

待到桌上杯盘狼藉，酒杯空空，肚子涨涨，头脑昏沉，苏半阳从沙发上拿来蛋糕放到桌子中央，点了蜡烛。关了灯。

夏小夏和颜如玉一起闭上眼睛许愿。几秒钟后，蔡薇薇拿刀准备对蛋糕下手，苏半阳赶紧把刀夺下。“蛋糕得由寿星来切，那样我们吃起来才更有味道。”蔡薇薇听罢，遂把刀递到小夏面前，说：“寿星，来一刀吧。”苏半阳补充道：“向往年一样，你们两人一起切吧。”他看着小夏旁边的颜如玉。脑袋已经有些发晕的颜如玉只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有种特别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她扬起嘴角笑了笑，表示同意这个提议。

蛋糕上写着的字是“夏&玉生日快乐！”

“玉儿，来，咱们一起切蛋糕。”夏小夏拉起颜如玉的手。两人一起握着刀柄，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切，左右摇晃之际，正好从“夏”和“玉”中间切了下去……夏小夏正想把刀抽出来重新切的时候，颜如玉一用力，整个刀片陷了进去，蛋糕顺势被劈成了两半。再也无法重来。夏小夏见状，索性与颜如玉合力，将蛋糕分成六分，递给每人一份。蔡薇薇疑惑地看着他们俩，问：“为什么要分成六份？我们可是五个人。”

“给你的另一半留的。明年的今天，记得叫他来吃哦。”颜如玉和夏小夏相视一笑，像是密谋许久。

“闹屁啊你们。还有那两个字，切开是想怎样？”蔡薇薇假装生气。

“玉儿，你吃我，我吃你，如何？”小夏亲昵地对颜如玉说。

“好啊。”颜如玉说完，便将“夏”含进嘴里。小夏也将“玉”一口吃掉。

蔡薇薇假装捂着肚子干恶，苏半阳在一旁傻笑。韩旭将自己那份蛋糕上的樱桃挑起来送进颜如玉的嘴里。

小时候，每当快要过生日的时候，就盼着母亲炖猪肉吃，那时猪肉才两块五一斤，一家四口吃两斤肉都觉得奢侈。上大学之前，生日几乎都那么过，没人给自己唱生日歌，从未收到过生日礼物，从未亲眼见过生日蛋糕，更别说吃，从未和除家人以外的朋友庆祝过，从来都没有把生日当成是自己一年当中的一个节日。对夏小夏来说，它一直都很普通。上大学之后，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陪她过生日的，一直都是蔡薇薇，苏半阳，还有颜如玉。

每次拿到奖学金都高兴得死去活来，每个学期开学时交不起学费便愁容满面几天吃不下饭，偶尔收到苏半阳的礼物便犹如得到上天莫大的恩赐兴奋得整晚睡不着觉，偶尔和蔡薇薇去步行街买件着紧的衣服便心疼得三天不吃饭说是惩罚自己的穷奢极欲。于是，她会恶狠狠地对蔡薇薇说：“就算生活死艰难死艰难，我们也要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努力改变这种现状，让一切变得越来越好。”

此时此刻，被三个对她来说足以告慰她短暂青春的朋友簇拥着，她多么希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远。可是，她分明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她好几次张嘴想说声谢谢，可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害怕他们看到自己的软弱，虽然他们早已知道。其实她就是一个外表坚强内里脆弱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她珍惜的，他们也同样珍惜。她想保护的，他们也同样在尽力保护。

蛋糕吃了一半。苏半阳说要回学校，晚了没车。夏小夏刚想说“我送你”的时候，一阵凉意袭来，她只感觉脸上沾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才明白是苏半阳给她的脸上抹了一大片奶油。“生日快乐！”苏半阳说。“快什么乐啊，你想死啊！我花了两个小时弄的妆全被你毁了。”她假装生气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苏半阳，一只手伸到桌子上，从蛋糕上刮起一层奶油，突然一转身抹到苏半阳的眼睛上，再滑到嘴巴上。

“奶油小生。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

蔡薇薇见今晚的高潮总算来了，高兴地从座位上蹦起来，端起自己刚才吃剩的蛋糕直接盖在小夏的脸上。小夏还没来得及认清“敌人”是谁便失去了战斗力。

韩旭自然也没放过颜如玉。

三分钟后，你追我赶的动作戏短暂地停了几秒钟。小夏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奶油味，哪里都黏糊糊的。“你们就是这样糟蹋蛋糕的吗？我跟你们拼了……”犹如一首歌中那不断重复的副歌，高潮总是一阵阵的。

欢乐的动作戏终于在颜如玉将一个酒杯摔在地上的时候宣告结束。几个人跑向洗手间清洗奶油辗过的地方。韩旭和苏半阳对视了几秒钟，各自傻笑。

几个人整理好妆容后回到包厢。苏半阳说：“我真的该走了，再不回去又得睡网吧了。”夏小夏说：“还好意思说，都怪你，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走吧，我送你。”苏半阳假装跑到桌边去刮奶油，小夏吓得连忙跑出门外，边跑边说：“别闹了，好难洗的。”苏半阳笑着说：“逗你玩的，傻瓜。”

“我去上个厕所……”颜如玉起身去洗手间。蔡薇薇连忙使了一个眼色给小夏，但小夏一直对她的这个动作不感冒，无法明白个中意味。“薇薇，你眼睛怎么了？”蔡薇薇翻了个白眼，索性说了声“我也去厕所”，便顺着颜如玉离开的方向走出包厢。

夜色撩人。夏小夏挽着苏半阳的胳膊离开了饭馆，朝公交站台走去。

颜如玉冲进厕所转身把门锁上之后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吐掉酒精作用下拼命涌向喉咙的食物吗？好像不是。她并不清楚自己进厕所的初衷。她只知道，看着苏半阳那么亲切地跟小夏说生日快乐的时候脸上洋溢着那种既严肃又幸福的表情，心里就一阵阵难过。她比谁都清楚，有些事如果不可能，那就无可挽回地会继续朝着当前的方向发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胸口特别难受。

蔡薇薇站在厕所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以便能更加清晰地听见里面的动静，可是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再无其他。

此时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那就是颜如玉看苏半阳时的眼神，与小夏看苏半阳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颜如玉在格子间呆了好久都没出来。蔡薇薇想想还是回到包厢。韩旭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因为酒精的作用泛着红润，格外好看。

隐约听见洗手间冲水的声音，可过了许久颜如玉依然没有回到包厢。蔡薇薇踌躇了片刻，走出包厢，想去外面抽根烟。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路上行人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稀少。饭馆里的灯光好不容易偷偷爬到马路上，却被路灯的灯光彻底淹没。

来到饭馆门前的路灯下，刚点燃一根香烟，便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靠在电线杆上发呆。她走过去，颜如玉正捂着头闭目养神。

“你喜欢苏半阳。”蔡薇薇不假思索地说。

颜如玉愣了一下，回应道：“你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她坚定地说：“别装了，我可是火眼金睛，阅人无数。”嘴里吐着烟圈。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重叠，仿佛依偎在一起。

“有你什么事？”颜如玉撇过头去不让蔡薇薇看见。

我不要你给我金山银山花果山，我只要你给我我想要的爱。但是我知道，不可以。颜如玉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不要玩火。”蔡薇薇将烟头扔到地上，用高跟鞋踩灭，随后转身离开，有话说不出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