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飞行
很快我和刘队来到了G市东站,然后转地铁去了机场,到机场的出发大厅时已经是四点多了。
虽然我都25岁了,可我还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我尽量掩饰自己的激动心情,但是你知道那是徒劳的。如果那天你正好从G市机场出发大厅东侧的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旁路过,那你一定会看到一个奇怪的女孩满眼好奇得傻笑着,两只拳头一动不动得举着,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看着一架一架又一架起飞的飞机在出神。
我看得太入神,以至于刘队让我过安检的时候,我才发现举着的双手都酸了。刚过了安检口,眼前豁然开朗,飞机更近了,透过玻璃能看到一座座廊桥连接着巨大飞机。它们是那么巨大,不禁让我怀疑它们真的能飞起来吗?
我们办理登机手续稍微晚了些,座位是随机的。我的位置是靠过道的,刘队的位置是靠窗的,他很大方地跟我换了座位,然后靠着靠背上很快就睡着。而我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猛烈的惯性将我死命压在靠背上,窗外的景物飞速的往后退,我紧抓着扶手的双手全都是汗。就在我紧张得心都要蹦出来的时候,飞机真的离地了,当飞机腾空的一霎那,我屏住了呼吸,似乎这飞机是靠我的力气才飞了起来,有一点恍惚和头晕。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前排的情侣居然还云淡风轻得在聊到了BJ要吃什么宵夜,刘队也根本没醒,坐我旁边的老爷爷竟然还带着老花镜在埋头看书。
紧接着,飞机的剧烈颠簸把我的注意力又吸引回了窗外,飞机以一个不可意思得斜度向上飞行,下面的道路、楼房和汽车很快变得如玩具般的精致,很快一丝丝云雾开始遮挡我的视线。
那天的云层很厚,这样的天气对于第一次飞行的人来说不算友好。几分钟之后飞机就开始上下颠簸,很快飞机完全没入了白茫茫的云雾之中,只有不断失重的感觉、发动机的卖力轰鸣和机翼上一闪一闪的灯光还在努力提示我这不是在做梦。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上升当中遇到气流,有些颠簸,请大家记好安全带……”
空姐温柔平静的声音并不能使我缓解分好,我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因为我的小小举动会影响飞机穿越云层的成功率。
突然,飞机跃出了云层,飞机的颠簸消失了,飞机也满满改成了平飞,发动机的轰鸣声也减弱了。我痴痴地看着窗外,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所有的云都到了飞机下面,像棉絮一样密密地铺向远方,直到跟一尘不染的湛蓝的天空在天际线相会。这不就是哆啦A梦的世界吗?我真想戴着竹蜻蜓飞上这云层,云朵像面包般柔软,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也许还能咬一口呢!
飞机稍稍转了一点方向,云层竟然忽然变成了金色,真的是金色!我见过无数次夕阳,但这一次真得惊掉了我的下巴,在地面上你永远不可能看到这么明亮的夕阳。
太阳金光万丈地漂浮在云海之上,将绵密的云海上的每一朵云都镶上了金边,而云朵也因为另一边的阴影一下显得立体起来,你能看到每一朵云的形状,它们堆叠出一层层金色的海浪,一直延伸到无穷远处,延伸到你想象之外的地方。而这一刻,我才领会了“云海”的真正含义。
“姑娘,第一次坐飞机吧!”一个慈祥的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从远方拉回到现实。旁边的老爷爷微笑得看着我,他已经合上了书,书放在前面的小桌板上,老花镜放在书上,书很厚,书名是英文的,我看不懂。
我脸一红,答道:“是的,第一次坐。”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是37岁,那时候是一个夜班飞机,只能坐二十多个乘客的小飞机,发动机是螺旋桨的,飞的很慢。高度也没有现在的飞机飞得高,一直在云层下面,飞了三个小时,颠簸得厉害。起飞没多久我直接就吐了。“老爷爷不紧不慢的说。
“那一定很难受吧!”
“特别难受,但是最终兴奋感压到了一切。我们是搞天文的,一直只能在地面用天文望远镜观测天空,总感觉遥不可及。但当飞机飞到没有云层的地方的时候,透过舷窗,我见到了我这辈子用肉眼见过的最多的星星,而且他们近得仿佛触手可及。当时我和你一样就这么一动不动得看着窗外,我被眼睛的一切深深震撼了,我甚至心里盘算着有朝一日我要把望远镜架到飞机上。哈哈哈.....“
“您说是研究天文的吗?您是科学家吗?”
“哈哈,算是吧。我今年73岁了,算起来研究天文学已经56年了。后来每当我仰望星空的时候,我都会想到那个夜晚,想到那个都已经37岁了还在飞机上做梦的自己。可惜我现在老了,现在去外地开个会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您是来开会的?”
“是的,你听说过天眼吗?”
“新闻上听说过,全球最大的射电望远镜,好像叫FAST,全称Five-hundred-meter Aperture Spherical Telescope,就在咱们G省。”
“这个FAST不简单啊,是我们天文人几十年的梦想啊,没想到我这么大年龄还能看到自己的美梦成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老爷爷,你身体这么好,会长命百岁的。”
“哈哈,小姑娘借你吉言吧,我确实还有好多事还想去做呢!不过小姑娘知道得挺多,连名字都知道,很多人就只知道天眼。”
“其实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理工科的东西,但我妈死活让我读了文科,还一定要留在G省读书。说出来你可能不行,这是我第一次出省。”
“你去BJ做什么?读书吗?还是出差?”
“我也说不上,算是出差吧,不过要地待一阵子,顺便还有些事想去调查一下。老爷爷,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像你们这些科学家,会不会经常在一起开会啊?不同学科、不通地方的科学家会在一起开会吗?”
“别老叫我老爷爷了,我叫马国华,你可以叫我马老师或者马老。“
“好的,马老,我加费莎莎,你可以叫我小费,或者莎莎。”
“好吧,莎莎。会是经常会开的,但一般都是单位里面的会,或者全国同学科的专家一起开会。有时候科技部会根据某个重要议题,召集不同领域的专家开会,但不是很多。科学越往深研究,就越专业,所以议题也会越来越窄。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听说我的外公也是个科学家,但因为保密关系,我对他生平了解很少,我爸妈也讳莫如深。但他都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我觉得再怎么样都应该解密了吧。而且我家甚至连他一张遗像都没有,听说他单位后来去了BJ,我想借着这次去BJ找找看,也算我这个外孙女为他尽一点孝心吧。”说着我眼睛都有点湿润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慈祥的老者让我很亲切,心里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得说了出来。
“我明白了,你外公叫什么名字?”
“叫欧阳许国”
“没有听说过,你知道他是研究什么领域的吗?”
“不知道,只知道他原来的单位番号是8673研究所,但后来研究所搬走了,再后来好像跟别的单位合并了。我知道也就这些。“
“听起来应该是军方的保密单位,外人是很难了解确切信息的。你这样到BJ,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我知道希望渺茫,但再怎么着,我也得试试,对吧?”我认真的看着马老。
马老看着我的眼神,点点头说:“嗯,那我也帮你留意下这方面信息,看看能不能找到知情者。这是我的名片,我经常记不住自己的号码。下了飞机,你可以加我微信。”
“您还有微信?”我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名字和电话,头衔是只写了几个字“清华大学天文系”。
“您是清华大学的?”
“是的,清华退休老教师一个,还在发挥点余热。不过只要我在BJ,每周一上午我都会讲一堂公开课,你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天文系的409大教室来听课,我们清华欢迎旁听生。”
“好的,马老,我有时间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