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华贵的茵垫柔软而舒适，但这丝毫不能带给乔薇安全感。
这辆马车奇异地半透明，看着相隔甚远的地面，她觉得自己双腿都软了。
秦陵和王政就在身边，安之若素，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啊啊啊啊——”
耳边突然传来凄厉的嚎叫，乔薇浑身一抖。
她这才发现刚刚还与她一同坐在车上的余声此时并不在这里，而是跪在下方欢乐园的广场上。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牙关紧咬面容扭曲，汗水从鬓角一滴滴滑落下来，似乎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这么远的距离，她本不应该如此清楚地看到余声狼狈的样子，但马车的车壁却将远处的景象放大了呈现在眼前。
十分贴心。
两个不认识的人站在他身边，其中一人穿着白大褂，像医生又像科研工作者。
白大褂将手放在余声头顶。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余声说得异常吃力。
白大褂有点诧异。
“咦？你怎么还能维持意识？这不应该啊。”
他很随意地隔空抓了一下，好像在挠痒痒。
余声却感到有一件钢爪在自己脑子里搅拌，简直要把他的理智全部都绞碎。
他控制不住地继续嚎叫起来。
余声觉得，如果自己能晕过去就好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晕过去。
高钩力停了下来，围着余声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圈。“欸？真是奇了怪了！”
武隆不耐烦道:“你到底行不行！”
高钩力解释说:“按道理，他应该陷入他自己的心象中自我崩溃才对。他现在意识依旧清醒，只能说明他算是个好材料，但却无法进行下一步。”
“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直接弄不就完事了？”
“不行的。”高钩力摇头，“目前探索出来最接近成功的案例，都是必须要由原材料自我崩溃才能抓住最关键的破解点。爱恨怨憎、生死离别，如果没有最激烈的感情，就无法将灵体从身体析出并强行留存。没有灵体，‘复活’了的躯干不过只是一团肉，毫无意义。”
高钩力还在研究怎么换一种方法取出余声的灵体，又不让其消散。
一片叶子落到他眼前。
他挥挥手甩开。
又一片叶子落下。
高钩力正想将遮住视线的叶子再次拂掉之时，忽然反应过来。
“不好！”
但没等他做出应对，成千上万的树叶瞬间一拥而下，似有万吨之重，将他死死困住压入地底。
一袭黑袍出现在余声面前。
“你……你是来救我的吗？”余声趴在地上，含含糊糊地问。
他想过去死。
但没想过要这样去死。
“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
岱宗对他一身惨烈的伤势视而不见。
武隆如临大敌:“岱宗！大熊猫呢？”
“哦，他受伤太重就逃走了。”
其实是岱宗答应白请他喝一个月奶茶外加三十天内不重样吃遍全深市各大餐馆，以此为条件换取了自己攻击力加成百分之八百的buff。
大熊猫当然很快就不敌败退了。
此间奥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咳、咳……”
高钩力从深不见底的土坑里爬上来，身上还挂着七零八落的树叶。
“岱宗你真是好狠的心呐。”
论正面作战能力，十个高钩力也不是岱宗的对手。
不过就凭这样，还不足以让他退走。
同样，他不太相信大熊猫真的连拖住岱宗都做不到。
不过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彼此都很了解，它一向出工不出力，派不上用场也不奇怪。
虽然自己和武隆加起来，同岱宗与秦陵相比仍然处于无可争议的劣势，但局面依旧处于自己掌控范围之内。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特意选定深市欢乐园这个地点的原因。
此刻欢笑嬉戏着的数万游客，甚至是深市的千万人口，全部都是人质。
当然，如非必要，他也不想鱼死网破。
他只不过是想要那么微不足道的几个人做实验材料罢了。
牺牲几个自己找死的人，自己得到了原材料，生命科学得到了突破，世界和平也得以继续维持，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完美！
“岱宗，不如把这个人送给我。下次我换个地方做研究，今天这里就当我没有来过，如何？”
“他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不能用来赠送。”岱宗拒绝了。
高钩力闻言，转头看着余声:
“喂，人类！”
“——是你自己不想活的对吧？”
余声茫然地想，是啊，我是想过去死。
可我也只是想一想啊！
我不还是好好地长到这么大了吗！
他不会游泳，听说溺死是非常痛苦的死法，他深有同感。何况还有层出不穷的路人见义勇为牺牲了，寻死者却活下来的新闻，他想他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跳楼也是。有可能会砸到楼下的无关人士，而且死状太恐怖会给别人留下心理阴影并且使此地的房价下跌。这样一想好像死在家里也不太好，邻居都是很和善的家庭，他也不想留下什么灵异传闻。
如果是车祸的话，就算没祸害到别人，万一没死成自己终生残疾可就更惨了。
还是算了吧。
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体面地死更不容易。
于是他和别人一样，饿了会吃饭，困了会睡觉，生病了会去看病，劳累了会带保温杯去公司泡枸杞茶，脱发了会不自觉浏览秃头问题和植发广告。
很多事情虽然想过，但也永远只停留在想一想的阶段。
谁又不是这样呢？
他知道，他如果不想再被折磨，眼前这个人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大叫道:“我想活……我想活啊！”
他寒窗苦读数十载，参加了无数的补习班、刷了无数的题、赢得了无数次考试，最终从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白手起家三十多岁就拼下了偌大的家业……他的一生，不是为了此时此刻去做别人手里莫名其妙的原材料啊！
高钩力脸色阴沉，“现在才后悔？晚了！”
说着就要去拖拽余声。
其实本来也不是非得这个人不可，他还有很多备用选项。
但一来这人的灵体似乎有些特殊，很有研究价值。
二来，他不能白出手一趟就铩羽而归，总得带回去点战利品什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