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贾仑的秘密(二)
杰恩越听越感疑惑。
如果这真的是史实,为何如此惊人的事情居然一点传闻都没有?
而贾仑却又为何知道如此清楚?
听起来就象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按捺住自己的疑问,杰恩保持安静,继续充当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虽然双方使用的武器都只是木头石块,但所造成的惨烈程度不亚于现在任何一场战争,参战的亚利德人和妥里芬人块头都大,经常在山野猎狩更让他们比萨摩鲁人敏捷得多,再加上被乌坎挑拨起来的愤怒以及本身因为饥寒滋生出来的掠夺欲望,让他们彻底成为了一群如同从地狱走出来的魔鬼,往往三四个萨摩鲁人才勉强能够对付一个亚利德人或妥里芬人,萨萝莎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妙,只得亲自吹响了撤退的号角,已经杀成一个血人的乌坎自然狞笑着带人疯狂追杀,但这却是萨萝莎的诱敌之计,当乌坎带着人追杀到荆棘峡谷时,迎接他们的便是早已埋伏在悬崖两侧萨摩鲁伏兵的滚木巨石和箭矢,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成了一滩烂泥。”
“哇,这萨萝莎果然是个奇女子!”
杰恩忍不住拍手叫绝。
贾仑不可置否,声音有些颤抖地继续讲了下去:“妥里芬人首先受不住了,开始慌乱撤退,疯狂的乌坎也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并最终被一块石头砸中肩膀而晕死过去,萨摩鲁人在萨萝莎的带领下取得了登兰高地有史以来第一场人类大战的胜利。”
“这确是相当精彩的一战,对待入侵者就需要这样的智慧和勇气。”
“咳咳……”贾仑苦笑着干咳了几声继续说道:“然而这场胜利,最终却成为了萨摩鲁人的噩梦,乃至让这个庞大的族群最终走向了集体灭绝。”
“啊?怎么会这样?”
杰恩不可置信,就算现在没有萨摩鲁人一说,但想必是经过漫长的岁月变迁,他们的血脉早已经和其他种族相互融合相互同化。
而假如是这种很正常的人类发展进程,萨摩鲁人的消失自然就与灭绝一词毫不搭界,因此更让杰恩感到错愕和惊诧。
“因为萨萝莎虽然取得了胜利,但却犯了个最大的错误。”贾仑很是痛心地说道:“可能因为她是女人,骨子里的善良让她居然饶恕了乌坎的罪过,在他养好伤后,竟然把他和那些被俘获的亚利德人和妥里芬人又全都放了回去,她的意思应该是不想把仇恨延续下去,给三族都腾出些生存的空间。”贾仑眼眶里闪着泪光:“那一天,我就那样傻傻地看着我那善良的母亲把这个歹毒的家伙送走,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定然会毫不豫豫地拿起木刺捅死他!”
“……”
杰恩被贾仑忽如其来的转折之语整得莫名其妙。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
那么不可置信,那么惊愕无措:“贾……贾爷,你是说萨萝莎大酋长竟是你的母亲?那你岂不活了……”
“是的,我是最后一个萨摩鲁人。”
贾仑此刻的神色看起来无比苍凉,方才充满生机的脸容此刻已然恢复了往昔的枯槁,似乎化不开的寂寥和惆怅正在把他的生命之火慢慢煨灭。
“这怎么可能?!”
杰恩心里的声音无比响亮,从嘴里吐出来却显得极其微弱,似乎对贾仑发起这样的质疑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却又不得不表示出来,否则他觉得自己定会憋闷到窒息。
“是啊,没有人会相信有这样的可能,甚至我自己都认为这或许只是我老糊涂了而产生出的一种荒诞可笑的臆想。”
贾仑说完,又吸了一口水烟,却发现火早就熄灭了,便把烟筒随便搁到一旁,转头看着一脸懵的杰恩继续讲着他自己的故事:“乌坎返回到他的部落后,以他一贯的凶狠霸道很快就解决掉了部落里剩余那些反对他的人,坐上了酋长之位,并强娶妥里芬人已故酋长的女儿海日兰吉为妻,把势力并不强的妥里芬人系数纳入了他的麾下,而乌坎不知道的是,海日兰吉却是我的恋人,在还没发生这一切以前,我就在母亲的授命下统管着与北方诸部落的交易,用我们部族的农产品去换取他们的牛羊和奶酪以及一些罕见的野兽皮毛,海日兰吉也正好是妥里芬人与外界交易的代表,我们便由此相识相恋,如果没有那场前所未有的严寒,我们定然会走到一起……”
“……”
杰恩张了张嘴,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便只得装作咽了口口水。
“海日兰吉偷偷找人给我送出了信息,当时血气方刚的我自然气炸,也没告诉我母亲,便偷偷孤身去找她,我当时作了最坏的打算,就算不能救出她,也要与乌坎同归于尽。但后来,事情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说到这里,贾仑明显带着深深的自责,落寞的神色让他看起来越发苍老:“当时乌坎的大本营所在地就在现在黑月国的国都塔纳城附近,我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赶到那里,我的身材自然无法伪装成亚利德人,很快就被他们逮住,当知道我是萨萝莎的儿子后,他们对我表示得很恭敬,并劝我赶紧返回,但我坚持要见乌坎,因为当时大陆的部落都尊崇用决斗来解决有关女人的纠纷,我虽然没有足够的实力,却也有挑战乌坎的正当资格。”
“你找乌坎决斗?”
杰恩虽然无法猜想贾仑年轻时的模样,但想来无论如何他与乌坎显然都差了好几个级别。
“是的,当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就算面前是一头远古猛兽也会无所畏惧。”
贾仑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就这样被带到了乌坎面前,他对我的挑战自然非常不屑,只是碍于规则不得不勉强应付,甚至把海日兰吉叫过来观战,在海日兰吉那忐忑而深情的目光里,我感觉到了她对我的担心,但也感觉到一丝异样,那便是她望着乌坎的眼神并没有那种应有的憎恨……如果当时我反应过来,我绝对会当场弃权而去,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我和乌坎进行了一场看似毫无悬念的决斗,借助乌坎托大的心态和他因为肢体过于长大而有些笨拙的动作,我发动了迅猛的进攻,手中的木刺总是能躲开他手中的大棒戳到他的身上,他的大棒却一直抡空,几个回合后,他被彻底激怒了,扔掉那根没用的木头后很快就抓住了我刺过去的木刺,猛力一带便把我拽到了跟前,在我来不及后退的时候,他的手爪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如同拎一只鸭子般轻松地就把我提举在半空。”
杰恩听得手心直冒汗,纵有诸多想法也不敢打岔。
“而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假装挣扎了几下后,我猛地用右脚踢向了他的胸口……”贾仑说到这里,本应该高兴的脸色却如同死灰:“可是我的脚尖踢中的并不是乌坎那结实的胸膛,而是一团柔软的物体,原来海日兰吉看出了我的企图,当年追求她的时候我在她面前显摆过一脚踹断一棵碗口粗的树,她知道我右脚的力量奇大无比,乌坎一旦被我踢中,不死也得报废了,所以她奋不顾身地窜了过来,挡住了我这一脚……”
“啊?她怎么……”
“这一脚直接要了她的命,也同样把我自己的心都踢碎了。”贾仑浑浊的眼泪终于是从眼眶里滑了出来:“然而更让我难以承受的是,乌坎一把把我扔到地上,抱起她就是一通干嚎,撕心裂肺地喊着孩子,我的孩子什么的……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海日兰吉已然怀上了他的孩子,她已经认命了,虽然心里还爱着我,但显然出自一个女人的尊严和天然的母性,她最终选择了自己孩子的父亲……”
“……”
杰恩没听过这样的事,心里亦是乱糟成一团,想要安慰贾仑,却又知道他显然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乌坎把我抓了起来,施加了无数的酷刑,而我那时也一心求死,任他如何折腾都绝不求饶,甚至想着在生多受点罪才能减轻点我的罪孽。”贾仑长叹道:“可偏偏一个老亚利德人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奇怪药剂,总是在我快断气的时候又把我从死神的手里拽了回来,直到老羞成怒的乌坎再次去突袭我们萨摩鲁人,这种非人的折磨才暂停下来。”
贾仑停了下来,伸手揩着脸颊上的泪水,却似故意遮着自己的脸:“我足足被关在黑暗的地窖里关了三年,等乌坎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把我母亲的头颅作成了他的酒具,而我的族人,已经被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慢慢屠戮殆尽……”
语气无比凄苦,耄耋的他竟然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般抽泣起来。
“啊?!”杰恩被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惊恐不已地叫道:“你母亲那么厉害,怎么会败在他手上呢!”
“因为一开始乌坎就拿着我的手链向我母亲示好,在接洽的过程中直接把她杀了,没有了我母亲的统领,萨摩鲁人自然就没有了主心骨,很快便一盘散沙,乌坎就如同一只恶狼钻进羊群……”
杰恩能深深地感觉到他那可怕的绝望和伤心,一时间也是泪如雨下。
屋檐下,陷入了一片寂静,如血的夕阳,也在惨淡地退场。
良久之后,杰恩才疑惑地轻轻问道:“贾爷,你后来又遭遇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