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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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密报

忽必烈在这个时间点,把释放文天祥的信号放出去,其实是有另一番算计的。

原因是,他对东瀛势在必得。

表面上看,攻打东瀛与释放文天祥似乎没有什么联系,是完全不搭边的两件事。

可只有忽必烈自己知道,这两件事关联很大。

说简单点,忽必烈缺钱了。

在中原地区以及周边小国用兵,和蒙古帝国时期完全是两回事。

在成吉思汗和蒙哥汗时代,蒙古全民皆兵,大汗一声令下,各部齐上。

只要带上武器和战马,走到哪抢到哪,就地补给,来去如风。

战争的成本很低,甚至只要有仗打,就不会亏本。

但是,入主中原之后的局面却完全变了。

频繁的攻城战,长时间的拉锯战,使得蒙古神军没办法像在西亚和草原那般靠打赢来补给。

别的不说,襄樊前后打了三次,最后一次打了六年。重庆更是拉扯了三十多年。

这使得忽必烈不得不改变政策,学汉人一样,屯田积粮,重视财政,以备战争之用。

赚钱的买卖开始变成了赔钱的买卖,至少在征服某地之前,是看不到回报的。

这就像个无底洞,忽必烈即使是文武双全,也做不到连财税都亲力亲为。

所以,他重用阿合马、桑哥这些善于理财的色目人。

但是,钱是还不够。

忽必烈真的没想到,攻打一个小小的东瀛三岛居然比攻打南朝更加的耗财耗力。

远渡汪洋,粮道甚远,这其中的耗费让他头疼。

而且,为了一举拿下东瀛,也为了将来追击残宋余孽,他必需要建立起一支庞大的水军。

这玩意更烧钱,元朝几乎负担不起。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如何开源节流,尽快增加税收,便是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

目前,大元的主要财政收入还是来自北方。

继承于金国的甘陕、河南、河北和燕赵、东山等地,经过几十年的深耕广植,已经完全掌控。

但是,由于要防范窝阔台汗国和金帐汗国,投入甚大。

加之南方新占,叛民不断,难以恢复生产,也需要北方支援。

如今的财税勉强维持现状自然没问题,但要渡海作战,却是彻底透支了北方的国力。

忽必烈自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平定南方民心,成为大元另一座钱库。

事实上,忽必烈为此早已经做出了诸多努力。

包括派遣国相阿合马南下亲治,还有极为宽松的对民政主;包括中统钞,也就是不惜血本的,兑换旧宋的十八界会子。

要知道,随着赵宋的渐渐覆亡,宋朝发行的十八界会子已经和废纸无异,百贯钞顶不上一贯钱。最甚之时,百五会钞只抵一贯。

而中统钞因为有各地的准平库银支撑,价值稳定。

官定三贯中统钞兑一贯铜钱的汇率,始终坚挺。

忽必烈为了赢得南方百姓的拥戴,诏令南方三贯会钞可换一贯中统,让百姓手里的会子不至于一文不值,更不至于倾家荡产,可谓是做足了功夫。

但是,没用。

即使忽必烈如此善待南人,还是民叛四起,就好像对赵宋无比忠心一般。

为此,忽必烈头发都急白了,只能祭出在南方有着超然地位的文天祥。

放了他,可以彰显忽必烈的仁慈,安抚民意。

杀了他,也可以威临四方,震慑宵小。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放或杀,哪一个对忽必烈更有好处?

对于此事,朝中议论纷纷,各持已见,让忽必烈也是犹豫不绝。

没办法,只得等阿合马回京,听听他的意见。

这一日,忽必烈于大宁宫中正批阅奏报。而上本之人,正是在高丽主持攻倭军务的张弘范。

上面除了禀报了三军务战的进度,另一件事就是——要钱、要粮、要人!

看得忽必烈眉头不展,又想起文天祥这事儿来了。

若有所思,便传阿丹入见,“去通传叶李、王积翁、留梦炎、赵与芮觐见。”

阿丹一听,连连称喏。

可是转头一想,多了句嘴:“平原郡公也要通传吗?”

忽必烈眉头一紧,平原郡公便是赵与芮。

“怎么,他来不了?”

阿丹苦笑,“来是能来,只是要费些工夫。平原郡公一早就被宁国侯约出城,夏游去了。”

“嗯?”忽必烈一愣,觉得事有蹊跷。

要知道,赵与芮便是恩阳侯赵孟禧的父亲,两人刚打完架,怎么就约到一块儿去了?

阿丹看出忽必烈的疑虑。

“这事儿也是有趣,一早,宁国侯到赵与芮那里拜访,赵与芮见赵维去了,想从中调和他与赵孟禧的关系,就约了宁国侯同游,二人便一起出去了。”

“哦。”忽必烈听了个大概,可还是不解,“这个赵维跑赵与芮那里拜访什么?”

“嗨,陛下不知,陛下让奴婢传话让他老实些,可那小子只当是耳边风。消停了一天,第二天就跑出去挨家上门拉关系。只要是大都城里姓赵的旧亲,他都逛遍啦!”

“平原郡公那里,倒还是去的晚了呢!”

“呵呵.。”阿丹这算是添油加醋,可是忽必烈却笑了,说出一句,“看来,这小子也非一无是处嘛!”

阿丹一听,什么情况?怎么还夸上了呢?

急声又道:“陛下可别夸那混人,到处说咱们朝廷的坏话,我看他图谋不轨,当防上一防。”

“哦?他说什么?”

阿丹想了想,“人家问他在南边呆的好好的,为什么跟大都来。结果那小子居然说南方活不下去了,只能来大都享福?”

“!!!”这句话一下点中了忽必烈的死穴,神情一紧,“什么活不下去了?说详细些!”

阿碟吓了一跳,不敢怠慢,把从眼线那里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复述给忽必烈。

忽必烈听罢,陷入沉思,久久出神。

其间还喃喃自语,“当真像他说的?”

为君者全知天下,为君者也可以瞎到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混人嘴里对南方的描述且不论真假,忽必烈想到另外一件事。

下意识翻找御案上的一摞奏报,没一会儿,就把一份早就被他搁置不理的奏章拿在手中。

那是史天泽之子史权回京时递上来的一份密报。

其中,告发湖广王相阿里海牙私没官奴、良人占为已有,数目庞大,触目惊心。

起初,忽必烈并没有多在意。

阿里海牙是他的爱将,在攻南军务上功劳甚多。私藏几个家奴,在忽必烈看来根本就不算事。

要知道,这些跟着他的老将早年间抢惯了。到了南方,有圣意约束不让他们抢,肯定都不习惯。

忽必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算是瑕不掩瑜。

所以,史权的这份密报,忽必烈一直压着,就没打算处理。

可是,赵维的那些话,却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看来,阿里海牙藏的私奴,不是一点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