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雁过留声有人知
正在众人等着李大捕头上街拿人,大家伙看热闹的时候。
忽的传来消息,知县亲自申斥了夫子!
知县甚而因流言一事,疑夫子发解试舞弊,奏请府衙学司革去夫子功名!
府衙郑学司准予了!
这样急转直下的变故,叫众人皆目瞪口呆!
余杭城里城外,议论纷纷,都说大约是夫子得罪了郑家,郑学司这是报复回来了!
太湖边,一叶扁舟上,正在垂钓的章先生,也得到了消息。
看着前方,垂入湖中的那一尾钓线…
章先生很奇怪,自己竟然如此平静,这么些年了,都成了自己的执念了…
自己北上南下,四处奔波,结识各种人,娶妻生子,执掌家业…
这许多年了,从来放不下的执念!
一直都期盼着,这一日的到来,做梦都在想着,甚而都有些怀疑,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那一日,得知夫子今年去拜祭二郎,竟然跟了个学生,莫名就觉得,时候到了,机会来了!
许宣!如果不是他,或许自己就放弃了…
不!不会放弃!只是也不能这样等下去…
那就只能硬碰硬的…
闹不好,与夫子两败俱伤,是最有可能的!
自己等了这些年,就是在等这个机会!
今年,许宣给他送来了!
许宣,那个与夫子甚是相似的,夫子的学生…
将夫子拿走了许多年的,二郎的手稿,递到了自己的手里…
二郎的学生…的手里…
接过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二哥!
你可曾看见,我又见到我们一同写的手稿了…
你亲自裁出的宣纸,发黄了…
茶肆烛灯昏暗,点了许多盏灯,还是昏暗,越发映衬着那一张张手稿,越发的黄…
一阵风吹来,太湖上下起了雨,章先生收了吊杆,管事的急忙自船舱里,寻了件披风出来。
雨渐渐下大了,如帘似幕,再看不清雨幕外的景致,这船…仿佛去了个不知名的去处…
章先生站在船篷下,穿上披风,依旧挡不住雨水稍了进来。
管事的急忙劝了章先生进船舱,章先生挥了挥手,站在被雨幕隔断的船篷下,仿佛那些世间的纷纷扰扰,也被隔断了…
忽的,章先生微微侧头,那管事的立即上前,只听章先生轻声道:“你说,某这么做,二哥会不会不喜欢呢?”
夫子送走了县衙的人,先是叫庴伯安排人,去京里接了读书的两个儿子回家。又去传话,书院好生授课,不许生事!他今后不再去书院授课!
折身进了祠堂,跪了下来!
祠堂地砖冰冷,垫着蒲团倒还好,蜷附在蒲团上,夫子莫名心安,这样也好…
都还了回去,才安心呢!
只是对不起祖宗,终究还是坏了家里的名声…
自己这数十载的辛勤,都灰飞烟灭…
夫子不自禁的在想,若是当初自己没用二郎的,而是静心攻读,待自己真能写出满意的,再去考发解试…
翁翁必定已过世了,带着遗憾过世了…
而自己即便之后如何勤奋,也很难能如当日那样,趁着翁翁、阿爹的名声未弱,声名鹊起,让自家在文人圈子里,有如今的一席之地!
可今日,这一席之地也成了笑柄!
当日阿爹拼着与章家撕破脸,也要护着他。
就是阿爹也知道,那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等着他苦读,只怕自家的气候就没了!
总是有得有失,当日既做了,今日就不必后悔,后悔也无用!
他还记得章家走后,阿爹关了书房们,亲自对自己道,不必再考了!好生读书,待自己能写出差不多的,再去书院,好生教导学生就是了!以后的,就交给下一辈吧,将儿孙带出来,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阿爹当着自己的面,宽慰自己…背过去,却仍旧很是伤心,二郎不在了…
偷偷说道:“二郎,那发解试…阿爹就当是你去考了的…”
可如今,自己又办砸了,功名没了是小,此后一二十年,自家需得自行隐匿…
阿爹当初说的,好生带出儿孙辈,如今看来,又要往后了推了,可惜了自家两个儿子,在京里经营这几年,皆化泡影…
那又怎样?那就从头开始好了!
犯了错,受了罚,再带着儿孙们,从头开始好了…
李君甫也进了许家大门,许家姐弟一听都愣住了!
许家娘子急道:“怎的这么快?这流言不是传了好些日子了么,县衙都没动静,怎得这么一下子…”
李君甫自然明白,轻声道:“能这样…只有一种缘故,那就是上头那些说话管用的,下了定论!知县、学司,都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许家娘子惊道:“夫子这是得罪了谁?…那位章先生…有这么大的能耐?”
李君甫叹道:“章先生本人,未必有这能耐!那位章先生…只怕是身后有人的…”
许宣思忖道:“夫子家的二位郎君,也在京城读书,恍惚听说,也结交了京里的人!”
李君甫摇头道:“如今看来,要么夫子家结交的人,使不上劲儿!要么就是章先生那边出手太快,这边没来得及明白过来!”
三人皆叹息…
许宣听完李君甫说的,轻声道:“某该去看看夫子了,如今去,虽是晚了些,也还是要去的…”
李君甫道:“如今…只怕夫子很忙呢,家里乱做了一团…书院里的学生也很是愤愤不平,山长和诸位先生都在忙着安抚,只怕未必有空见你…”
许家娘子却伸手,替许宣整了整衣襟,点头道:“还是应该去!夫子肯不肯见另说,阿弟躲了这么些日子,这时候还不去,可就真是白眼狼了!”
李君甫和许宣都低下头,其实…已经是了…
许宣带着阿姊做的点心,敲开了夫子家的门。
进门时,已经做好了坐着喝会儿茶水,就被打发的准备。哪知小厮引着他,往书房去,夫子愿意见他!
许宣顿时有些慌张,不安的整理了衣冠。
小厮看在眼里,不禁一旁腹诽,早干嘛去了!听说是搬救兵没搬来,回来就病倒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