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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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放了暑假,燕燕三个便马不停蹄地帮着家里收麦子碾场。秀荣赶集的前一天下午就把第二天的活计给他们三个安顿好了。天麻亮,王家奶奶就早早起来扫院子了。扫帚一挨着地面她就开始轮流叫喊燕燕三个的名字,不耐其烦一遍又一遍,嘴里不停地念叨,“燕燕、小燕、颜龙,快起来咧。一阵太阳从山背后上来热得着不住,早去早回来,中午还能睡一阵。我听着凑剩哈不多点咧,割不完你妈回来又叨叨你们价。”燕燕睡梦正憨,听见王家奶奶的催促声,恍惚间像是梦境一般。在王家奶奶不间断地呼唤声中,燕燕三个张嘴又打哈欠地强打着精神才下了炕。草草洗漱吃完早饭拿着镰刀和水出门时,太阳已从远处的山头露出了多半个身子,山间的麦子顿时像披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霞光。青山绿树掩映着村庄,鸟雀在树枝间欢快地追逐鸣叫。走在生机盎然的乡野里,燕燕三个这才感觉从睡意朦胧里彻底清醒过来。

黄澄澄的麦田里,燕燕打头阵,割了五行走在前面下腰,小燕割四行紧跟在燕燕后面,颜龙在最后割了三行,顺带着圆腰捆绑麦子。他们不叽叽喳喳聊天的时候,只听得镰刀碰到麦秆均匀的嚓嚓声响,还有麦穗相互碰撞的呲啦啦声。身后的麦捆错落有致的延伸到了刚开始下镰刀的地方。出门时穿的外套摞在后面的麦捆上,迷了路的小蜘蛛和蚂蚁在上面乱窜。跳上来的绿蚂蚱后脚一蹬就窜进了旁边的麦丛中,和着周围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燕燕三个一边麻溜地割麦子,一边说起了他们小时候的一些零碎片段。顺利给他们拿麦杆编了个蚂蚱笼子,他们三个到处捕捉蚂蚱,然后把蚂蚱笼子挂在树梢上,拿着草杆从缝隙里塞进去逗得蚂蚱无处藏身。燕燕负责看管小燕和颜龙时,经常把他们两个领到羊沟壕里躲藏起来,刻意叮嘱小燕和颜龙大人喊不要出声,可不管怎样教唆,小燕一听见王家奶奶的喊声就腾地站起来大声回应,吓得燕燕一把捂住她的嘴,小燕被捂得满脸通红,瞪圆了眼睛嘴里呜呜地直嚷叫。夏收时节正是紫花苜蓿盛开的时候,各种颜色的花蝴蝶和成群的蜜蜂扇动着翅膀在紫色的花丛间翩翩起舞,只听得蜜蜂嗡嗡声一片,比伏天的知了还叫得欢。他们三个找来一个玻璃瓶子捉了许多蝴蝶在里面,再摘几朵苜蓿花放进去,头凑在一起观察蝴蝶在瓶子里扑棱挣扎……

如今,捉蝴蝶簪花的乐子只有彤彤和晶晶那样年纪的小孩才能有机会玩。燕燕想着说着,内心稍有一点儿懈怠,不觉抬头看天空。镜盘似的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当头顶,远处的几朵白云怎么也飘不到头顶,不然还可以遮挡一会儿的强光。额头的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下来,头顶的草帽越发显得沉重累赘,汗水浸过脸部一阵瘙痒灼热。燕燕伸手去挠,回头看了一眼小燕,她正撅起屁股揽过一把麦杆用力地把镰刀挥下去。

小燕的脸颊像菜地里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红的发亮,汗水把早上抹的擦脸油冲刷出了几道黑褐色的印痕。腿上穿的专门割麦子的旧裤子,膝盖处之前缝补过的口子又裂开一条缝,像蛤蟆嘴一样随着身体地起落一开一合。颜龙把膝盖压在麦捆中间,使劲地挥动胳膊捆绑圆腰,随后顺势一屁股坐在麦捆上,摘下草帽在脸面上来回扇凉。颜龙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说:“你们两个不困吗?咱们稍微缓噶喝口水啥,我的镰刀都老咧,拉得我胳膊腕子都酸,把你们两个的拿来我一哒磨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颜龙竟然也学会了磨镰刀,而且他磨刀的熟练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存生差。先是嘴里噙一口水,刀刃在磨刀石上前后摩擦,水不断地从嘴里吐出来一条细线,刚好洒落在磨刀石上。他还学着存生的样子拿大拇指在刀刃上刮蹭,试刀刃的锋利程度。燕燕和小燕坐在麦捆上一边拿帽子扇凉,脚在麦茬里使劲地揉踩快要爬过来的小昆虫。

割完的麦子不用拉回家,只需要摞成麦垛,让它们在地里晾晒。等到碾场时存生开着三轮车一起拉回去。小燕起身看到没多远就到了地头,瞬间来了精神。他们三个今天的任务就是把昨天割剩下的麦子割完,这样今年的麦子就全部收割完毕了。按塬上人的话说,就可以挂镰了。通常为了庆祝,在挂镰时要吃一顿挂镰长面。可是燕燕家似乎没那么多的讲究,在他们印象中,没有因为挂镰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手擀长面。只不过,割完麦子的轻松和喜悦远胜于吃一顿长面。

麦场里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立着晒太阳的麦捆。麦穗在阳光下锋芒毕露,数不清的麦芒被晒得越发的像一支箭刺,直挺挺地戳向天空。王家奶奶屁股下面垫着一把扫帚,坐在场边的树荫下乘凉。她时不时地抬头关注着天空云朵的变幻,生怕几朵云聚集在一起变了颜色。夏天的雷雨说来就来,有时让人猝不及防,晒干的麦捆若是来不及摞起来被大雨浇透,后续反反复复地摊开晾晒简直是太麻烦了。

只见湛蓝的天空上飘浮着几朵闲云,太阳像镜子一样当中悬挂,树梢纹丝不动,树叶被晒得蜷曲着边角,晒干的麦穗时不时发出嚓嚓崩裂的声响。王家奶奶自言自语地说:“今儿个太阳好的很,赶紧把麦子晒干咧能碾场。今年一场麦子还都没有碾,这些麦子不得六七场碾。天气好不说,动不动打雷发过雨搅哒,把人凑颇烦死咧。快叫安安稳稳地晒上几天,把麦子安顿地装到袋子里人心里也凑安稳咧。一年到头凑忙活这几天,得亏三个娃还能帮忙咧,末咧他们两个跟头把式的。唉,不知道挣咧多少钱,把人忙呗地连轴转着呢。”

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天。秀荣和存生带着燕燕三个早早地把麦捆摊开晒在场里。趁着太阳晒麦子的空档,秀荣带领燕燕三个齐上阵,煎了一大盆油饼子。吃过饭,存生拎着水杯匆忙开着三轮车就去了麦场。秀荣装了一篮子油饼,剥了几个洋葱和一大把葱拿塑料袋子装好,又洗了些西红柿和黄瓜。吩咐小燕把罐满了的电壶提到了麦场里。秀荣又另外给他们灌了一大壶地蕉茶。存生习惯了喝滚烫的茶水,即使三伏天也不例外,凉水喝多了他总是肚子胀,走走站站冷屁不断。三轮车咚咚的声音一想起,碌碡滚过麦草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碾压声。秀荣急忙把毛巾打湿,顶在头上遮住脸颊两侧,戴上草帽拿了一把新扫帚匆匆去了麦场。

燕燕一直磨蹭到大家全部去了麦场,自己一个人来到秀荣睡的偏窑,打开装衣服和烂古董的柜子,在包袱里试图翻找一条有手掌宽窄的布条。她发现自从来了例假,她的胸部也开始慢慢膨胀起来。去年都没有什么感觉,今年一跑一跳上下一嘟噜不由得让她觉得尴尬难堪。尤其到了夏天只穿一件半袖的时候,凸起的乳房像两座小山峰一样顶着胸脯,害得她不敢抬头挺起胸膛走路,老想弓背含肩地遮住羞。家里人似乎忙得毫无察觉,秀荣也没有发现她的身体异常。只是燕燕一个人的时候,会对着镜子刻意昂首挺胸地走几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愈发使她羞涩难耐。小燕和颜龙早已经穿上了半袖,她只能假装自己不热,刻意在半袖上面套个外套。为此,小燕还揶揄她,“大热天的穿个外套悟蛆着呢吗。”燕燕只能撇着嘴斜瞪一眼也不多加辩驳。幸亏存生和王家奶奶也都穿的长袖。尤其是王家奶奶,即使夏天再热,她也要穿两层单薄的衣服。听到小燕怂恿燕燕,王家奶奶也会把小燕怼回去,“有多热呢!猴精的穿个半袖把胳膊晾外面晒着,过几天晒得再脱上一层子皮。”

一番苦思冥想后,燕燕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找一条布条缠住胸脯包裹住。她翻来覆去找出了几溜子碎步条,就匆忙地取出针线蒲篮,拿着剪刀裁剪,飞针走线地缝合了几针,然后对着镜子绑在上半身,在背后绑个结固定。效果倒是还可以,唯独布条没有弹性,绑口处拉拽不紧,走几步路就会滑落下来挂在裤腰上。试了几个办法都没有可行性,燕燕只好像先前那样,走路含胸驼背,下巴尽可能地前倾下沉,以此来掩饰自己不想为人知的难堪。尤其在存生和颜龙面前,她更是不自觉地想去遮掩。有时递送东西,人还离得老远,她赶紧伸出胳膊远远地递送过去。秀荣只是偶尔提醒她走路不要探出下巴低头看脚尖,小心成了一个背锅子。燕燕会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挺直腰杆走路,发现自己还没有成为一个背锅子,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后来,剩她自己一个人或是和女的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抬起头正常走路。似乎也由不得她自己,在存生和颜龙面前,或是其他异性面前,她便会下意识地含肩遮掩。所以整整一个夏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忍着燥热穿着外套衣服,热的实在受不了要穿半袖时,她都在刻意地遮掩里度过。让她庆幸的是,大家着眼于手里的活儿,根本没有闲心注意她。就这样,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一直陪伴她度过了整个夏天。

下午三四点,经过三四遍地碾压和翻挑,麦杆已经和麦糠成功分离成两堆。存生一边弓着腰一边走到树荫下,蹲下来摘掉石头镜放在旁边,咧着嘴笑嘻嘻地说:“哎呀呀!总算早早地把场起来咧,赶紧让我老汉把腰缓噶,挑最后几叉草时,我感觉腿软地撂不上去咧直接。”存生拧开杯盖倒满了热水,用手背把嘴唇来回抹了两把,抿了一口热茶,转身在旁边的篮子里拿了个油饼咬了一大口,边嚼边说:“今年个这三个娃一哈子能顶住事咧,不是三个娃帮忙,咱们肯定没有这么利朗,养活咧这么些年,一哈子能当个人用咧。”存生呲着牙笑出了声。秀荣走过来喝水,她看了一眼存生说:“不会把脸上恁渣细稍微拿手刨噶,看鼻子两边堆得恁垢痂,还有恁两大摊子眼角屎,叫人看着到底脏囊的很。”存生笑嘻嘻地摸了摸眼角,“组活着呢,哪哒还有恁么多的穷讲究。你还说我呢,你看看你恁个怂样子,毛巾耳朵边上一搭,凑像恁日本鬼子进村咧一样。”秀荣提起水壶对着壶嘴咕噜噜喝了几大口水,又喊着燕燕三个过来休息一下喝点水吃点油饼。

燕燕三个倒是没有疲惫感,在刚堆积的麦草垛上跳腾着翻跟头。麦草垛还没有压实,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起身弹跳起来能把人掩埋进去。三个人兴奋地在上面踩踏跳跃,秀荣喊了几遍他们都说肚子还不饿。存生一边休息喝水一边等待着凉风。夏天扬场时风就显得特别宝贵,如果风向风速都稳定,一大堆麦糠很快能扬完。堆积在一起的麦糠、麦粒、麦皮和细碎的草结像一座小山丘一样,横斜在空旷的麦场中间,周围已经被秀荣扫得一干二净,就等着风来,把麦粒从中分离出来装进袋子里,这样才算是一场麦子收拾彻底。

树枝开始摇摆,存生赶紧站起来拿着木杈扬起一叉麦糠试风向。找准了合适的位置,他开始一叉一叉地往空中扬洒。秀荣把毛巾打湿继续遮盖住脸颊,带好草帽拿着一把新扫帚走过去折场。燕燕三个跳累了就跑到树荫下,坐在蛇皮袋子上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喝。扬场时他们帮不了忙,秀荣便喊着燕燕下去帮王家奶奶烧水做饭,让小燕和颜龙去割草喂牛。燕燕宁可去割草打杂,也不爱在厨房里帮忙做饭,就和小燕调换了一下。太阳渐渐从西边的山头沉了下去,傍晚的风势也越来越大,吹得场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存生更是来了精神,逆风中用力地扬着麦子。麦粒嚓啦啦地打在秀荣的帽子上,随着身体地晃动又掉落在地上。秀荣的草帽和肩膀上落满了一层灰尘和麦糠。

一缕缕炊烟从烟囱缓缓升起,王家奶奶站在案板旁边低头推擀着一大张面。一边擀面一边安顿着小燕跑堂打杂,和猪食喂狗喂鸡。她嘴里不断地催促小燕,“脚底哈放麻利,一旦风向好,场里的麦子几哈子凑扬出来咧。你们三个还得帮上装麦子推遗子。啥都长个嘴要吃呢,先把这些牲口安顿哈。你们都垫咧点油饼子,等着把麦子装完拉回来咧消停吃。你看燕燕连颜龙把牛草割回来咧吗?两个狗怂怕可在半路上耍起咧。人忙的像啥一样他还有时间耍。”说话间,燕燕和颜龙每人背了一捆苜蓿进了洞门,大声喊着叫王家奶奶来务草。王家奶奶放好擀面杖,边走边擤了一把鼻涕,手搭在围裙上擦拭了两把,咯噔咯噔往草窑方向走去。

崖背的墙头上支着一根树桩,上面挂着一个电灯泡。昏暗的灯光刚好照到刚扬干净的麦堆上。秀荣和颜龙一组,燕燕和小燕一组。其中一个人撑口袋,一个人拿木掀往袋子里装麦子。存生嘴里含着一根线绳扎口袋。线绳光滑捆绑不紧成,在嘴里抿湿更容易扎紧。存生的后牙习惯性地咬着下嘴唇的一边,使劲地提起麦子在地上蹲几下把麦子压瓷实。捆扎好的袋子每个都有一百来斤,通体圆鼓鼓地站立在一边。秀荣一边数着袋子数,一边通报,“我看,统共是十一袋子半,这一场怕凑能打一千来斤麦子。”存生一屁股蹲在袋子上点燃了一根烟,说:“这都是一百斤的尿素袋子,差不多也凑千搭十斤。山里的这几亩麦子算是争气得很咧。把麦子装完凑对咧噢,剩哈的明早上再收拾,我去把三轮车摇着装麦子。折腾咧一天,人困马乏的,兮兮撑不住咧。”

存生和秀荣抬着一袋子麦子往三轮车上放。燕燕三个也帮忙抬麦子,他们挑选出一个相对较小的袋子,燕燕和小燕每人抬着袋子的一头,颜龙胳膊支在中间的位置往上撑起,横着身体走在中间。三个人齐声高呼着口号“一二一二,嗨哟嗨哟”往三轮车跟前抬。小燕紧紧地抓着袋子底部两边的边角,走了几步手心出汗一滑,袋子顺势掉到了地上,颜龙和燕燕猝不及防,也被袋子拉拽着顺势倒下。颜龙嬉笑着打趣小燕,“圆蛋不知道吃咧这么几袋子麦子咧,看着莽实着呢,组活开咧撅着个沟子光扯后腿。”燕燕随后又接了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凑怕猪一样的队友。圆蛋凑是个猪队友。”小燕一边哭笑不得,一边大声朝秀荣告状,“妈,你听他们两个说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的手指头还烧疼烧疼的。”秀荣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三个好好的啥,我都没气力给你们判官司咧。抬不动咧缓哈,我们两个慢慢抬。”

进院子的洞门不够宽敞,三轮车只能停在外面,车上的麦子还要再一次转手抬到两百米开外的粮食窑里。存生把袋子两个一码摞,弯着腰把袋子搁置在腰间扛起袋子就走。秀荣也照着存生的样子扛了一袋子放在腰间。等他们都走了,燕燕便蠢蠢欲动,就让小燕和颜龙把车厢里的麦子滚到车沿边上。燕燕背上麦子起身时,顿时感觉身上像背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一样,压得她抬不动腿脚。她的脸憋得通红,使出浑身解数往前挪移着脚步。存生看见燕燕背着麦子,连忙说:“看像个愣娃嘛!”说着他加快脚步走到燕燕跟前一把接过袋子,“唉,我把你个愣怂势。还没有一袋麦子重么背啥着呢,我们背都有窍门呢。本来凑不好好长,看压得还长成个挫子呢。”燕燕嘴里小声嘟囔着,“我试着我能背动呢。”秀荣“啧啧啧”地抬高声腔说:“二凉女子啥,恁是你背上才走咧两步路,再不敢背这麦子袋子。我们啥,老咧骨头硬邦,你们骨节嫩着呢,看真的压得长不高咋弄价。”

王家奶奶手扶着厨房门框看着存生和秀荣快要背完了,便喊着燕燕去端洗脸水。她转身进厨房把面条煮熟捞出来,给每个人都拌了一大碗放臊子的凉面。

繁星点缀在犹如黑色大帷幔的夜空中,笼罩着四面高墙的地坑庄子。燕燕三个并排靠墙一边嘻嘻哈哈地看星星一边吃饭。存生吃完饭,新泡的热茶还没喝几口,头一挨着枕头就鼾声如雷。燕燕三个躺在炕上,前一秒还嬉笑不止,不一会儿,都沉沉地进入了梦乡。院落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几只像幽灵一样的蝙蝠,轻盈地伸展着翅膀穿梭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