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 上 掉 下 个 小 哥 哥
正元二十二年四月初六,汇京城将军府端九小姐,用牛车送四夫人尚敏遗体回城。怀孕六个月的万馨儿披麻戴孝三拜九叩,迎她们母子三人入府,半月后四夫人拼命生下来的四房长子不治身亡,将军府九小姐父女同日反目成仇。
有人传说端九小姐为报母弟枉死之仇,在四夫人出殡之日,遵亡母遗愿给了亲爹一封合离书,终结了尚敏和端子航十几年的夫妻情,端子航不堪打击于檀香寺剃度法号了空。而后九小姐以陛下御赐短剑,亲手将万馨儿斩杀于其母灵前。尚敏五七过后,她用其母的嫁妆为自己的三个丫头和随行护卫赎身,带着亡母留下的陪嫁,捧着尚敏和弟弟的牌位扬长而去。
一月后将军府西府,在老太爷端长青夫妻的主持下正式分家。东西两府彻底决裂以后不相往来,东府端六爷一家被逐出端氏家门。
此后十字坊后街,搬来一户新住户门楣上书蕙玖苑。这就是离开将军府后端九小姐的新居,除了御赐的财物,她没有带走端氏族人的一针一线,自己用御赐之物出嗣立府而居,将军府西府端梁旋将军的次子四房绝嗣。
回字形四进的蕙玖苑花木扶疏,游廊水榭布局典雅华贵又不失庄重大气。院中的楼阁错落有致掩映在苍翠的花木中,四季皆有一处景致让人见之忘怀。
房子休整好搬进去一个月后,九岁的端蕙玖,将汇京城几家数得着的青楼楚馆里的头牌挑了六人,系数赎回家做了面首。从此京城高门权贵的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的青楼赌场,又多了一个好去处——蕙玖苑。
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权贵子弟,带着她成了京城各青楼赌坊的常客,他们时常一起喝醉酒打架斗殴,呼朋唤友招摇过街去蕙玖苑找她玩乐。果真应验了她曾经在将军府发下的誓言,随心所欲的活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太夫人沈氏和老夫人梅氏,痛心她丧母后性情大变,几次三番差人上门规劝她回府均被拒绝。最后还是老太爷亲自出面阻止,才平息这场喧嚣一时的家族内部丑闻。
自此将军府再无人上门打搅端蕙玖,端九小姐也再没有回过将军府。每次九小姐出行都是京城一景,因为她身边总是会有各色姿容出众的公子,前呼后拥的相随。
半年后汇京城尚敏名下的几个陪嫁铺子,一夜更名百花春系列。百花春脂粉铺、百花春酒楼、百花春饰品阁。每家店铺门口都张贴一副,惊掉京城人眼球的大幅夸张的大头人物画作。
画上无一例外都有一句粗俗易懂的大白话。如脂粉铺贴的是:“美女请驻足一瞧!拥有一款百花春美妆,你就是阖府最靓的崽!”;百花春酒楼贴的是:“唉!美味上头,君不入楼一品,你就是大虞京城最遗憾的崽!”;饰品阁贴的“美女走过路过莫错过!抢到任何一款百花春饰品,你就是全城最闪亮的崽!”
因为端蕙玖出其不意别出心裁的揽客方式,店铺里的生意意外的火爆。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几家店铺里的所有上岗人员,无一例外都是着装统一的,能说会道品貌俱佳的俊俏小伙子和小丫头。
一年后江湖第一美男琢玉公子,在汇京北城安定门西侧桂花巷临街开了一家万宝楼。在这里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到这个世上所存在的所有东西,包括各方消息以及收买人命。
万宝楼少主卓思朗,当世武学奇才。不仅文治武功超然,而且人长得俊美无绶面白如玉,擅剑和音律。十岁时初出茅庐在南越宫宴上,一曲箫音《天上人间》名动天下,从此江湖人称琢玉公子。是越州武林世家卓田畴的第三个儿子,师承南越绝美冷王惠王爷上官墨。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人在江湖的美名早已经声名远播,此次来大虞是为了逃避惠王嫡女上官楚楚的逼婚。
其父卓田畴和惠王爷上官墨是结拜兄弟,因为他仰慕惠王爷的武艺,三岁时到南越拜他为师,师徒朝夕相伴十年情如父子。后三年入衡山院读书三年,和大虞镇北侯世子付振庭成好友。上官楚楚惠王爷唯一嫡女,今年十九岁。长到十二岁时,看上容貌已显峥嵘的比自己小三岁的师弟,为他退掉从小定亲的忠勇侯韩轻尘的婚约,对卓思朗一直纠缠至今不肯放手。
对于这些端蕙玖一点也不上心,说起她和卓思朗的相识,她很无语。用她自己的话说:这只是一场意外。然而对卓思朗来说却是一眼万年,一吻定情。
话说端蕙玖自己立府一年多,正元二十三年的元宵节。她带着随风、揽月、非烟和寒玉一众俊美少年,在汇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长春楼后院一处独院——温汤居过十岁生辰。
此时汇京城正直花灯节万人空巷,就连长春楼里的姐姐们,也都三五成群的相约出去赏灯逛街去了。偏偏正对着温汤居前院的三楼雅间,镇北侯世子付振庭本来在百花春酒楼,宴请初来京城的好友卓思朗,顺道给游学归来的洛钧舒和抚远将军之弟陈劲松,玉郡王之子于建浩、承恩伯之孙沈文雷等四位权贵士子接风。
少年心性血气方刚,酒酣兴起时几人不经言语相激,就心血来潮来长春楼长见识开眼。在三楼包间牡丹阁邀伶人弹曲凑兴,吆五喝六招长春楼的几位有名头的雅妓花娘献舞作陪。
前楼高声的喧哗吵闹声透过开着的后窗,惊扰了在后院独院中喝着玫瑰露,谐众美听曲赏月的端蕙玖。她恼怒之下奔到近窗前,脱下脚下一只软底红色珍珠绣花鞋,大骂一声:“吵死了!一群蠢猪,去死!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静!”对着对面开着的窗户,就扔了过去。
“啪!”屋里众人正在酒酣的兴头上,“哎吆!”坐在后窗下不远的洛钧舒惊呼一声捂着头,先是一声尖细震耳的叫骂而至,接着一只红色绣花鞋突然从天而降,华丽丽躺在众目睽睽的酒席上的鱼盘里,鱼汤溅了卓思朗的前衣襟带一脸。
“......”一屋子人寂静如鸡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一眼一齐懵逼。
“噗嗤!修远,看来这个丫头够嚣张的!哈哈哈......”席上付振庭看着卓思朗愣了一会儿,指着盘子里的绣花鞋,对着少年的狼狈相不厚道的乐了。
几个少年一齐站起来走到窗前往外看,月光中五六个少年簇拥着一个娇小的背影,隐没在后院院子里的光影中。
“你们等着小爷去看看,哪里来的野丫头?太岁头上敢动土!”借着酒意一冲动,卓思朗脸色尴尬一手抄起那只绣花鞋,一手掏出锦帕一边擦脸一边转身往外走。
“唉唉,兄弟们难得今日相聚,没想到会遇到如此扫兴的女子,不如我们都去凑个热闹,看看修远怎么收拾她?如何?”
“无聊,不去!此时此地之女,想必也是粗鄙彪悍之人,不看也罢!”洛钧舒直接拒绝,转身坐回了席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一个,有什么可看的。”其他几个人附和。
“就是,就是。”
“令杭,难得看到卓修远吃瘪。遇上这么个与众不同之人,别扫兴!大家一起去看看,走了走了!”付振庭也不管他们几个愿不愿意,架起洛钧舒的胳膊就往外走。
“你......你......你慢点。”
“快点,修远走远了。”
等他们二人随后拉拉扯扯到了后院,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独院,月下门匾隐约上书温汤居三个字。这般做派就说明里面的人非平常人,不是长春楼暗藏的头牌美姬,就是被贵人安置包养的清倌儿。
他俩跟在后头眼看着,前头卓思朗身形一晃,就翻墙先进去了。
温汤居偏房洒满花瓣的温池里,端蕙玖在随风和揽月二人的服侍下。此时一丝不挂坐在温池里的石凳上,拿着一把蓝底绘玉兰描金壶,惬意的靠着池壁仰头喝玫瑰露。
卓思朗寻声闯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温池四角昏黄的八角防风灯下,朦胧如纱的水雾中,鸦青的长发,湿漉漉贴在少女光裸如玉的背上。她左臂曲支在水池沿上,支撑着露在水面的上半身后倾,挂着水珠的右臂白皙如玉,高举着一把酒壶,正侧头对着嫣红的唇瓣倒酒。长睫湿漉漉的卷翘低垂,侧脸上的水珠沿着尖翘的下巴,顺着后仰的细长脖子,一路向下......。
看到这里卓思朗呼吸一窒,心率开始不齐。手里的绣花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全身肌肉紧张僵硬进退不得,心里咯噔一慌赶紧垂眼低头,吓得气都不敢喘了。
听见身后的声音,女孩回头四目相对,旋即她嘴角一咧,展开一抹迷离魅惑的娇笑。“咦,世界真奇妙!一眨眼,天上掉下个美人小哥哥。小哥哥,初次见面就偷看小仙女洗澡,你真不害臊!”
“啊,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什么没看到。”卓思朗慌乱的背过身,手挡住自己眼睛颤着声音解释。
“嗤,这里可是私家包租院哈,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你自己信吗?”少女轻叱一声,接着属于女孩子特有的软糯声由远及近。
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卓思朗觉得自己的脸快烧起来了,找人算账的心早就忘了。丢人丢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份,赶紧低着头往外走。
“那就是有意的?不用遮着脸,你所有的眼神我都已经看到了。看看,这心跳的如此欢快,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对不对?小哥哥?看在你无心初犯美色当前的份上,作为你强入我的地盘的惩罚。来香一个,我就原谅你啦。啵!果然香,哈哈......”温软带着潮湿馨香的手指,握住他挡在眼睛上的手放下,然后轻柔温暖的捂在他的左胸,烫的他浑身一颤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入耳,卓思朗心神一空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身高及胸的小丫头,粉嘟嘟巴掌大的小脸还带点婴儿肥,一双杏眼黝黑闪亮。身上外罩一件红纱衣,一丝抹胸和三角小内内若隐若现的。
这冲天刺激立时让他呼吸放轻,心里发堵慌乱的眼神都无处安放了。
眼前的视觉冲击还没有让他反应过来,僵硬的身体还没有缓和,慌乱的心率也没有平息。就感觉眼前一暗,馨香的呼吸拂过鼻翼接着唇上一热。一声带响有温度甜腻酥麻的吻,落在他的唇上,也如烙印一般印在了心上。
这个大胆而突兀的动作,刺激的他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余下长长的吸气声和胸口不稳的心跳。
“呵呵,我果然魅力无限大!随风、揽月,小哥哥欢喜傻了!上天恩赐美人,不可辜负,带他下去回魂吧!”
“是。”两个同样穿着白纱衣的少年,过来扶起地上还惊得神思不属的卓思朗木呆呆的出去了。
离门口一丈远的后来者,洛钧舒和付振庭正好目睹了全过程。二人面部表情也木呆呆的,一齐张大嘴巴,看着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一脸愉悦的少女,毫无压力的收拾妥当自己施施然走了。留下那个眼无焦距像木桩子一样还坐着的傻小子,最后自己怎么被人送出来的都不知道。
门口的二人像受了一万点暴击的神情,呆愣愣的回到前楼包间。
唉,眼疼,肝颤,心酸......心里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我滴个亲娘老子,这打击太大了!汇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号的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