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守墓的恋人（二合一）
触不到的恋人•三部曲
III 都市生活篇
2021年8月22日；是张凤梅出殡的日子。杜华东抱着怀中的骨灰盒，在冷风细雨中，漠然的登上西山的墓地。送殡队伍中，嘉宾们都个个身穿黑衣，胸前佩戴百花。在雨中忧伤地徘徊着。
满山秋叶飘零被大雨淋沥着。在这个阴雨绵绵的大地中，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来。雾茫茫的山势长满一层层柏树，都在冷嗖嗖的风中摇曳着，天上阴暗的云层没有一丝光亮。
西山脚下的马路两侧，开满了灿烂的薰衣草。它们在雨中垂着头，吮吸着这股来自山谷的清新空气，等着阳光灿烂时再绽放自己的生命。
张小雅在医院里待产，分享着做母亲的期望。徐向华牵着外甥女的小手，低着头默默的走着；含泪呜咽的冉冉，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是她对妈妈的思念。
后面紧跟着，长长的送殡队伍，他们一路冒雨前行，哎声长叹...
满山的树木矗立在雨中。冷嗖嗖的秋风吹翻起，漫山的层层涟漪的绿浪，就连秋叶随着蒙蒙细雨在空中飘扬。在那一片深邃而浩渺的天空，传来阵阵孤雁凄厉而悠扬的唳声。
张凤梅的墓碑前，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白色花。大家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黑色雨伞下，站着一群黑色礼服的宾客。他们肃穆在秋意绵绵的细雨中。
热泪盈眶的杜华东被漫天雨水浇灌着，盯着墓主人的照片，此刻他欲哭无泪，雨水冲刷着自己的眼睛、眉毛和下巴。任凭自己如何地呼唤，也换不回自己对妻子美好的回忆。就让这最后的思念，也深深的埋葬在这墓穴之中吧。
女儿把一束白玫瑰，放在妈妈的墓旁。她泪汪汪的小眼睛哭得红肿肿，湿漉漉的小手抚摸着碑上的相片，直愣愣的望着，上面微笑的母亲。
妈妈，你离开了我，冉冉好难过啊！冉冉从此成为一位没有妈妈的孩子啦！妈妈你为什么要狠心离开我和爸爸。妈妈你快回来，快回来。呜呜...
雨越下越大，寒冬时节的冷雨，纷纷打在众人冷峻的脸上。他们都在雨中穆立着。白茫茫的天，冷嗖嗖的雨水，无情的冲刷着每位现场来宾的脸上。
旁边山坡上荒凉的枯草、秃树，此时都被雨水冲刷地像梳理一般，雾茫茫的群山显得没有一点活力，给人的感觉就是空荡荡的、湿漉漉的。
参加这次送葬活动有：徐向华、张父、冉冉、萧郑凯、史玉芳、陈棠标、陈嫂、庞锐朗、吴美文、李研希、女班长等邻里乡亲。此刻众人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思念...
......
杜华东每天独自躺在老家的小楼里，孤独欣赏着月夜下的池塘。夜里的寒气，时常让他咳得很厉害。每每深夜独自彷徨时，自己就拿起张凤梅的照片，微笑着对妻子讲起；冉冉在小姨家的情况。含着眼泪的他，抚摸着照片上老婆的容颜。
杜母每次在门口默默的守望着，看着自己儿子形单影只的背影，老人家的心里总有那么多的心酸与无奈...
她落下数不尽的眼泪与期盼：哪怕有一天，儿子能重新面对生活，像一位普通人去接受现实。自己也很高兴...
......
张小雅在医院里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做乐乐。
冉冉在电话里经常念叨：爸爸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我好想回到老家在探望你。杜华东的心里这才感到一丝安慰，一股温暖涌入他的胸口。
冬天的气候渐渐的变冷了。西山萧萧的树叶，纷纷飘落在漫山的黄叶，光秃秃的山岭总有几只麻雀，欢乐的飞翔在空荡荡的山谷之中。杜华东望着冬季里的红日，在雾漫漫的天空中发出冷色的晨光。
墓碑上的白霜也在阳光下发出冷气，化成水。浸湿在墓碑上弥漫开来。只留下一道道露水残流的痕迹。
每次扫完墓后，杜华东都会用抹布，擦拭掉妻子墓碑上的污垢。他知道老婆是位爱干净的人，绝不能容忍漫天的尘埃，弄脏她长眠于此的神圣领地。
山谷之涧的泉水，在昨夜寒冷中结成了冰凌，垂坠下山涧的溪流之上。随着东方逐升的红日，渐渐地融化成水，潺潺地流淌下来，汇聚成清澈的小溪...
峭壁上的枫叶随着寒风，纷纷飘落到溪水里，掉进涟渏的水纹之上，在水上飘浮打着旋，被流水无情地冲击着，一起掉入峡谷溪水之中...
冉冉每年都要回老家看望杜华东，他父女俩都会在，柳树旁边的小楼里团聚一番。杜母亲手为冉冉煮的饺子，是女儿最爱吃了...
暑热的夏夜，凉凉的晚风。池塘里呱呱叫的青蛙声，繁星点点的柳叶下。杜华东像慈父般为女儿辅导功课，给他讲故事...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年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
丈夫每逢节假日，都会在妻子的墓旁，一坐就是漫长的一天。累了，自己就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露营一晚。饿了，就啃着母亲准备的干粮...
......
2024年的冬季里寒风瑟瑟。杜华东又来到妻子的墓前祭拜。满地的祭品与香烛纸钱，送去对老婆的思念。在墓前他语重心长地说：
亲爱的！三年了，咱还是那么的思念你，每一次你的微笑与哭泣，我都来不及好好的保存。这块手表是你那一年给我买的。呵呵！当时我还嫌弃它不够光泽。还好，我还是把它给保存的完好无损。三年来，你的墓碑都被我摸平了，我只愿你在天堂里永远幸福...
雾气渐渐地消散了。被霜覆盖的野草与花儿，在阳光下灿烂的绽放着。
沉思片刻的杜华东擦了擦嘴角吹干的泪痕：
亲爱的！你就放心的在这里长眠吧！这里有我无尽的眼泪与思念，将与你一起长眠。今天我来告诉你：冉冉上初中了，今年11岁了。她和你一样美丽，很讨全家人喜欢。
因为我答应你要好好照顾冉冉，所以我要去挣钱供她读书。让她接受最温暖的亲情，享受良好的学习环境，让女儿快快乐乐地成长。你在那边就放心吧！我会完成你交待下来的嘱咐。
呜呜呜...
沉默的西山在晨曦微露之下，一缕青烟缓缓地升起来。田野里的草都枯萎了，它们在漫山瑟瑟的寒风中等待着苏醒。在寂静无声的山岭下，是一片破旧荒凉的村落，几家别致小楼在这阴霾的天空中，升起了炊烟袅袅，直冲云霄。
村落的远处是一片依稀可辨的群山，它们在阴晴变化的云彩下时暗时明，赋予这个漫长的冬季，给大地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景色。
这时，西山的秋林中传出放牛娃的笛声。悠扬的曲声传入杜华东的耳中，勾起了他内心中最深沉的回忆。
......
2026年的一天，浓雾蒙蒙的早上。晨曦的太阳渐渐普通照着，这片低低矮矮的楼房。早晨楼下传来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吵醒了床上熟睡的少女；她的模样与自己的妈妈有七八分像。除了有点泼辣和任性之外，在外人看来，简直和她的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细弯弯的眉毛，清澈如湖水的单凤眼，细腻光滑的脸蛋，浅浅的酒窝，露出一行白白净净的牙齿。一头乌黑的秀发让14岁的少女如出浴的花朵。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都是一支独秀。可就是因为女孩的脾气，也许因为长期寄住在小姨家，让她的父亲极为头疼。
张小冉穿着一身粉红色睡衣爬下床，接着用手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趿着拖鞋来到窗前，拉开了浅蓝色的窗帘。刹那间刺眼的阳光洒向室内的电视台、茶几桌、沙发、空调。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随后自己走进浴室里梳洗起来：
爸，我们班主任说；下个礼拜要举行期中会考。昨天我叫你买得初二年级复习资料，准备好没有？
少女在浴室里满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询问起父亲。
这时，两鬓斑白的杜华东，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他擦了擦湿漉漉的手：
哦，我叫你奶奶买了。昨天你爸确实有点忙，让她帮你去买复习资料，你问问奶奶有没有帮你买回来？
好的。爸；帮我把洗面霜递给我一下，我正在刷牙，就在书房桌上的小袋子里。
这时，64岁的老人披着一件墨绿色的大衣，从自己的卧室内出来。满脸微笑的杜母系上围裙，走进厨房。接着从厨柜里取出火腿和鸡蛋，开始忙碌起早餐。
妈，您咋进来了？现在才6点，您这么早起来干嘛！这里有我做饭，您再回里屋睡一会儿吧！
杜母一脸笑容可掬的欣慰道：
人年纪大了，自己晚上睡不着，所以我就早点起来锻炼身体。这里有我做饭，你赶快去给冉冉拿洗面奶吧！让孙女快点洗簌完，好快些吃完饭去学校。
杜母看着40岁的儿子，每天日出晚归。回到家还要自己做饭、洗衣服，母亲的心里一阵酸楚。她赶紧转过身去，拿起菜刀在案板上切着肉。
当杜华东默默的走进温馨的书房；粉红色的墙壁挂着女儿最喜欢的明星照片。浅黄色的书架被透明的试衣镜给呈现出来，电脑旁的布朗熊、吉他足以说明女儿是个爱时尚的姑娘。
吃饭的时候，少女在满桌子菜前胡乱的塞了几口。然后一脸不怏的望着奶奶。看着她一副细嚼慢咽的模样，孙女浑脸都充满了厌倦的神情。于是少女放下手中的筷子：
奶奶，我的期中复习资料，我爸说让你买了，咱要上学去了，你给我放哪儿了？？
这时，埋头吃饭的杜母被孙女忽然一问，弄得满脸有些难堪。她脸色窘迫的迟凝了一下，好一会儿自个才反应过来。
这个好像是在，是在...在哪儿呢！！
顿时，杜母一脸茫然与尴尬起来。她颤抖的手把筷子放在碗上，赶紧起身去寻找昨天自己买回来的复习资料。或许是因为杜母年龄稍大的原因，一时竟想不起放在哪儿了...
我放哪儿呢！昨天我记得自己去市场买菜...然后就洗菜做饭...接着我接到你的电话，随后去书店买复习资料...回来后就放在...噢！我...我放哪儿了！！
奶奶，你连这件事都做不好，我还能怎么说你？你真是没用。爸，你叫我怎么去学校跟老师说，人家还怎么去考试啊！！
我...我...年纪大了，这脑子真的不够了。我再...再给你找找。
这时，张小冉站起来气得跺了跺脚，然后抱着头，在桌子上急得哭起来。
妈，您先别着急，千万小心自己的身子。快吃饭吧！小心饭菜凉了？？
然后，杜华东转过头来，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冉冉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这几年她白养活你了。你越来越大，简直一点家教都没有。还不跟你奶奶道歉？？
爸；你评评理，我哪点有错了。我昨天早上去学校叫你帮我买，你再三推托自己有事，叫她帮我买。现在可好；复习资料没有买来，还被你一脸无情的训斥。难道我妈走后，你们就不拿我当亲生女儿对待吗？？
你...你个浑帐东西，再说一遍试试。难道你忘了；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你的奶奶。你每次放假回来，她都要亲自给你包水饺吃。这种话你居然也说得出口，真是没大没小。
少女撅着头，一脸轻蔑的样子。心里并没有一丝愧疚的意思，一脸不屑的瞪着身旁唯唯若若的老人。
她是你妈，我道什么歉。自从我妈去世后，你们给过我什么？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在我们家白吃白住，我早就...
啪—
你个浑帐东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少女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父亲的一记耳光狠狠地摔在脸上。她脸上的五个手指印，还隐隐停留在自己涨红的脸蛋上。
孩子，你...干嘛呢！下这么重的手，都怪我...
杜母被儿子的这一幕，吓得惊恐的站起来...
妈，您坐下。让我今天好好地教训下她，你看这个不孝子孙，她母亲去世后成什么样子了。今天我不给她点颜色，我就不配做父亲。
张小冉的脸上，霎那间火辣辣的。自己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扑满了双眼。她捂着发烫的脸，含着眼泪，咬着嘴唇说：
爸，你敢打我。为了她，你...你敢这么对我。你记得答应过我妈什么，我恨你...
说完，张小冉连忙捂着鼻子，痛哭失声的向门口冲去。此刻年迈的杜母，一脸无辜紧拉着孙女的手：
乖孙女别记恨你爸；都是咱的错，你爸爸永远是爱你的，他是打在你身上疼在自己的心里。
张小冉气愤地推开了杜母。然后匆匆地拿起书包，头也不回的破门而出...
大厅内的父亲还傻愣愣得站在桌前，半刻才放下悬在半空中颤抖的手。他含泪凝视门外，心中不忿的气愤道：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
中午时分，天气是那样的明朗，早上忿忿不平的杜华东，此刻在办公室里还怒气未消。窗前摆放的墨菊、杜娟、兰花正萎缩着头，似乎着抗议着主人对它们的照顾不周。他在办公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妻子的照片来：
亲爱的！你去了快6年了。你看看咱们的女儿，一点也不像你以前的样子。都怪我平时太惯着她了，现在冉冉这个样子，叫我怎能不担心。
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内，褐色的地板红与乳白色的墙壁相映衬辉。深红色的古董架上放置着，陈棠标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古玩。一脸茫然的杜华东望着照片中妻子微笑的样子。忽然他发现萧郑凯站在门口。
什么风，把你这位萧经理吹来了，快进来坐坐吧！
萧郑凯夹着一个公文包，一身黑色西装外套，乌亮的皮鞋出现在杜华东的面前。
兄弟；你最近如何？我刚从外地出差回来，顺便过来看看你。我俩大概有半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吧！看你一副踌躇的样子，是不是又遇到什么烦心的事？？
哎，我在为孩子的事烦着呢！今天早上跟冉冉吵了一架，气得我打了她一耳光。这小妮子居然生气；离家出走了。
萧郑凯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包烟，顺便自己取出一支点上，然后把一包烟甩到老同学的面前。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便坐了下来。
杜华东招了招手，示意他早戒了。
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孩子大了，她们这时都有一颗叛逆的心。再说冉冉的母亲去世的早，幼年时又在她小姨家寄养。当然会对你产生隔阂。
说完，萧郑凯翘起二郎腿，吐了一囗烟雾。顺便把烟灰抖在烟缸里。
嗯，谁说不是呢！冉冉越大越没教养了。小时候乖乖的样子很听话，如今她渐渐地长大，当着我的面还顶撞她奶奶。
你们一家太惯着孩子了。每月的生活费、学费你都竭尽所能满足她。生怕她多淋点雨，少吃点亏。这种无微不至的宠溺，就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不惯坏孩子才怪。
杜华东不知所措的望着对面的萧郑凯，双手交叉的大拇指，不停地转动着。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女儿改变自己现在这种性格呢！你这个凯丰公司总经理，可以给兄弟我提出点意见？？
哈哈！这个嘛，说难办也难办，说不难也不难。到时候就怕你舍不得，你的心肝宝贝？
别磨磨唧唧的，快说...
萧郑凯一本正经地说：
出国...
忽然，杜华东听到老同学说出这两个字时，自己的眼里出现一丝光亮，立即停止了转动的手指。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可是，咱们又没有国外的亲戚，我如何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出国呢？
一脸微笑的萧郑凯掐了掐手中的烟蒂，连忙站起来说：
你不知道魏董事长的老婆就在意大利？就凭上次你帮魏董那么大的忙，这份人情人家总不能不帮吧！
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这样；我去跟小冉的姥姥和姨夫商量一下，这件事还要麻烦你跟魏董说一声，真是麻烦兄弟了。
萧郑凯哈哈的笑起来：
呵呵！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咱身上。你商量好了，给我个答复。
……
下午放学的时候，穿着校服，搭着双肩包的张小冉没有回父亲家。在校门口与几个姐妹分手后，她独自坐上出租车，直接向小姨家驶去。
当张小冉刚爬上楼，于是按了下张小雅家的门铃。打开的一刹那，张小冉发现外婆一脸雾水地望着自己。
冉冉怎么是你！快起来，你爸呢？？
外婆，我想死你了...
说完，她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向姥姥一个大大的拥抱。
迷惑的张母一下子被她的外孙女，突然来这么一个举动，吓得她不知所措。
6岁的乐乐，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荔枝。看见久未见面的表姐意外到来，然后兴奋地叫起来：
妈妈，冉冉姐来了，冉冉姐来了...
张小冉一脸委屈地哭着鼻子，撅着小嘴告起状来：
呜呜！外婆，爸爸不要我了。他今早跟我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我。姥姥；我知道您一向最疼我了，一定要帮我评评理？？
此刻，满脸皱纹的张母露出僵硬的神情，尴尬的站在那里。这时从厨房里出来张小雅，热情地招呼道：
冉冉过来啦！快到屋里坐。
张小冉望见小姨端着一盘糖醋鱼，在桌子上放下，连忙使唤着自己的儿子：
乐乐，快去给你姐姐倒水喝。别再贪玩了，快去啊！
张小冉拉着自己的姥姥走进来，然后向淘气的乐乐扮了一个鬼脸，于是便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沙发上。
小姨，我又来蹭你家的饭了，还是你这里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姑姑；我还想住你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张小雅又从厨房里端出两盘大闸蟹和青椒土豆丝，在桌子上整齐摆好。自己这才解下围裙，脸上露出微笑的神情：
怎么，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三年还嫌不够啊！我是没意见，你老爸舍得你这位宝贝闺女吗？？
噢噢，冉冉姐又在我家住咯，我又可以叫她玩耍了。
欢呼雀跃的乐乐拍起手来，开心的在屋子里跳来跳去。年幼的小男孩，根本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想的。
张母，这才醒悟过来，于是一脸笑呵呵地说：
乖孩子，发什么别扭呢，你爸平时对你多好啊！快过来吃饭，你的肚子一定饿了吧！饭桌上我们慢慢地聊。
嗯。
……
当杜华东开着一辆白色丰田皇冠，从国立中学的校门口出来。一位中年门卫在保安室读阅着报纸。他于是把档杆放回原处，拉上手刹，然后把头伸出窗外。
大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事；有没有看见，一位叫张小冉的女生从门口出来；她一米五八的样子，穿着一身校服，头上梳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
没有没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打电话给她吧！
保安不耐其烦地挥了挥手。
坐在驾驶位上的他，焦急地拍打着方向盘，一脸怒气的样子：
这小妮子去哪里了，真气死我啦！看她回来我不打断她的腿。
这时，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三位背着书包的女生，每人手里拿着一瓶汽水，向杜华东这边走过来。
你是张小冉的父亲吧！咱们是她的同学。半个小时前我们还和张小冉在一起，最后见她坐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此刻，坐在驾驶座位上的杜华东，顿时脸上露出一丝光亮，他赶紧打开车门，兴奋地走到几位女同学的面前：
你们有没有听到；她说过去哪儿了？？
她们三人都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然后继续喝着手中的汽水。
阳光的余晖渐渐地投向，中学门口飘扬的旗帜上。校门口的街道上，来往匆匆的人都急着回家。似乎天色已经不早了。
杜华东满头大汗，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他不停地搓着双手。嘴里重复着，真是把人急死了之类的话题，三位女同学可以看出，这位父亲很是焦虑。
这时，一位平头女学生，突然吐出含着嘴里的吸管，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叫道：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好像下课时小冉跟我说；放学之后她要去小姨家什么的。
杜华东一脸兴奋的望着她们。
啊！谢谢你同学。我马上去她小姨家...
说完之后，他赶紧返回到车上，然后发动车子，急匆匆向小姨子的家里驶去。
当张小冉开门后，看到父亲站在门口时。瞬间自己的脸色就阴了起来。
你来干嘛！我在小姨家过得好好的。要你来找我？
说完，张小冉一脸不高兴的转过身去，向大厅的沙发上走去。接着自己抱起洋娃娃，一声不坑地坐下来。
杜华东望见沙发上还坐着张母，妹夫正抱着乐乐在自己怀里打闹。徐向华听到外甥女这样对父亲说话。于是脸上一下子就挂不住了。
冉冉，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真是没大没小的。他可是你爸，你妈不在的时候，你父亲为你操碎了多少心？？
张母看着幺女婿训斥着自己的外孙女，然后故意向徐向华使了个眼色。赶紧站起来招呼道：
女婿快过来坐，还没吃饭吧！我叫小妮子给你做饭。快过来啊！别在门口愣着了。
我...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叫小雅不用麻烦了。我是来接冉冉的。
说完后，杜华东也赶紧来到客厅的沙发上，不好意思地坐下来。然后一脸无奈的望着众人。
张小雅从厨房里擦了下湿漉漉的手，赶紧端来一盆橘子，放在姐夫的面前。
姐夫，外面的饭哪能吃得饱，我再去厨房给你煮碗面。先吃点水果解解渴。
此刻，少女一脸不屑的望着对面的姨夫。心里不甘的埋怨道：
小姨夫，亏你还是位大领导，哼！原来你也一起来欺负我，我不理你们了。
张母一脸心疼的望着外孙女，语重心长地告诉她：
孩子，你不该这样说你爸，他一切都是为你好。为了你能快乐的成长，宁愿耽误了自己的大好青春。正因为他深爱着你母亲，虽然你妈已经去世多年了，可他依旧孑然一身，就是害怕你吃亏，受人家的气。你明白吗？？
我不听，我不听，我才不会原谅他呢！！
此刻的张小冉，那里听得进姥姥的话。连忙摇晃着脑袋，一脸厌倦地跑进内屋里。
这时，张母一脸无可奈何的望着众人。
这孩子...
妹夫放下手中的乐乐，然后摸摸他的小脑瓜：
乖儿子，快去陪你姐姐去。
乐乐手中拿着一个橘子，屁颠屁颠地跑进小卧室里。
徐向华望着自己的儿子，已经快上小学了。心里一阵欢喜挂在脸上。然后翘起二郎腿，给对面的姐夫扔去一个金灿灿的橘子。
唉！没想到一晃6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你和我都快成40岁的人了。曾经的往事如白驹过隙，没想到你还是那副臭脾气，一点都没有改？？
杜华东一脸坦然的样子，然后也慢慢地剥下橘子皮。只见他铮亮的皮鞋，搭配着乌黑的西裤。然后把剥好的橘子，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噢，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是我飞黄腾达的事业；还是对冉冉的用心？
哈哈！你太会给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但是我承认你的确很出色，能在短短三年内，用赔偿下来的钱，这么快就开起两家大型服装商场。既然你这么有能力，为什么不找一个贤妻良母来照顾冉冉，我说得对吗？
想，怎么没想过。说实话；谁愿意一辈子孤单单过日子。在我刚给你姐守完墓回来，自己就鼓起勇气把冉冉从你家接出来。我就想着该如何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张母见他俩都是自己的女婿。双方谈得都是生意场上的事。自己也插不上话，于是老人悄悄地向冉冉躺得卧室里走去。
张小冉看到自己的外婆走进来，于是自己躺在床上假装睡觉。顽皮的乐乐不停地推动着她的身子，故意折腾着自己的表姐。
冉冉姐别装睡了，你父亲来接你了。他正在跟我爸爸谈起你呢！你快点起来。
淘气的乐乐折腾着张小冉；又是捏她的耳朵；又是扯头发。气得张小冉赶紧从床上翻起来。
忽然，她听到大厅里的谈话中提到自己。她示意姥姥不要说话，赶紧贴在墙壁上，侧着耳朵仔细听着：
你就是这样个臭脾气，还真难为你了；为了答应妻子临终的嘱托，你算是竭尽所能去照顾冉冉。你知道她并不是你亲生的，还这么无微不至的呵护，任“女儿”这么任性胡闹。如果是别人早就不闻不顾了，我想知道：你这是为啥？？
听徐向华这一番话后，杜华东气愤地拍案而起，指着妹夫的鼻子气愤不已：
你给我闭嘴。你少在这里离间我父女之间的关系。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想让小冉成为既没有妈，也没有父亲的孩子吗？不错，她确实不是我亲生的，那又怎么样，我比你们更疼她。
徐向华被姐夫这么一呵斥，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杜华东会误解自己这句话的意思。
此时此刻，张小冉在屋里听到“父亲”与姨夫之间的谈话，她一睑诧异的眼睛，闪烁着百感交集的泪水。自己顿时像听到一个无厘头闹剧，呆呆的僵硬在那里。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不会的，怎么可能，外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张母一脸奈何的抱着自己的外孙女，满脸泪水望着发呆的张小冉：
乖孩子，你怎么啦！千万别吓着我，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讲。
外面两人还不休止的争吵着，可是此时的张小冉再也没心情听下去。她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姥姥请您告诉我；小姨父刚才说得不是真的，对吧！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呢！
说完，张小冉依偎在姥姥怀里伤心的哭起来。
孩子，你姨父说得是对的。此刻你面前的人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当时你才6岁，难道你忘了，当时是他筹钱给你做的手术。你妈和你父亲有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只可惜天意弄人，结果还没相处两年，你母亲就去世了。
张小冉闪烁泪水听着，外婆娓娓讲述他俩的爱情故事，随后拿出张凤梅临终前的一封信。
你看看吧！冉冉你虽然失去一位好妈妈；我也失去了一位好女儿。如今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才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应该感激的人。这里面有你妈妈临终前给你“父亲”的信。读完后你应该会明白的。
......
杜华东与徐向华坐在沙发上正呕着气。厨房里的张小雅端着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放在姐夫的面前。
你们干什么呢！好好的一家子人，干嘛非要剑拔弩张的争吵着。老公你也是，市政府的工作自己都做不完，非要跟姐夫说冉冉不是她亲生的，你是不是没有事做了？
从厨房里出来张小雅，拿出一双筷子放在碗上，一阵噼里啪啦数落着丈夫的不是。
这时，徐向华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的老婆，心里有无数的委屈和不忿。
我是说姐夫他太痴情了，从来不为自己考虑。没想到我的一片赞扬，反而还被他误解了。你过来评评理：外甥女都这样大了，仍然不懂事，整天被他惯得跑来跑去，你为什么还不告诉小冉的身世，你说我这理跟谁说去？？
当杜华东被妹夫这么一说，如醍醐灌顶的醒悟过来；脸上的愁云，一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
哈哈、原来妹夫你这么理解啊，我还以为你是在离间我和冉冉之间的关系呢！恕我没有听懂你的含义，你把话说通透些，我俩也不会那么尴尬。呵呵...
可不是...
徐向华又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的望着姐夫。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经过刚才徐向华的解释过后，杜华东与妹夫的关系这才缓和下来。此刻他俩又像跟没事似的，一起谈笑风生，弄得一旁的张小雅哭笑不得。
接着，杜华东也学着妹夫的样子，翘起二郎腿随口说：
哦，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们一起商量下。想问问你俩的意见？
这时，张小雅疑惑地解下围裙，然后满脸狐疑坐到丈夫的身旁，一眼诧异的望着杜华东：
姐夫快说吧！什么事？？
咱想让冉冉出国生活几年，你俩觉得怎么样？
徐向华俩口子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鄂然的注视着对面的姐夫：
徐向华若有所思的问：
姐夫为什么有此想法呢！难道小冉在国内的生活不好吗；你是怎么想的？
杜华东迟疑了片刻，然后娓娓道出自己的想法：
冉冉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倔犟了，这都是我惯坏的。再说她妈妈离开她之后，就很少跟我交流了。随着年龄的增大，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她的父亲，所以我想她应该去外面多看看。
听完后，张小雅也点点头，接着她质疑道：
国外是不错的；无论教学水平，还是留学生活都比国内更先进些，现在好多人都想把自己的子女往国外送。姐夫你的想法是不错，可是你不怕她离你越来越远吗？
笼子里的鸟儿长大后迟早要飞的，我能束缚她一辈子吗？再说你姐离这妮子太早了，我俩之间的这份感情还能不能维持多久？我在小冉的心里还有多少隔阂，这也是我送她出国留学的原因之一。
好是好，你准备把冉冉送去哪个国家。还有她那么小，至少也需要一位监护人吧！
就意大利吧！魏刚的夫人也在那边生活，她会照顾好冉冉的饮食起居的，我等“女儿”高中后，就直接让她报考博洛尼亚大学。一边读书，一边领略当地的风俗民情，拓展自己的视野。
这时，从内屋里冲出来的张小冉，泪如涌泉地注视着坐在沙发的“父亲”。只听到“扑通”的一声，突然跪在杜华东的面前。
爸—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解您的意思，不该任性妄为让您为我担心。我现在才明白当初您对我妈的爱，爸您能原谅我吗！！
这时，一旁惊呆的杜华东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见一向骄纵的女儿，第一次为自己下跪。这时他心里一阵酸楚。
你...你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谁跟你说的？
这时，张母从里屋里走出来，连忙上前去扶起自己的外孙女，一脸惊喜地流着眼泪，说道：
这孩子突然长大了。今天还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话。孩子；现在知道你爸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再也不要让他为你伤心啦！！
爸，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再也不让你为我担心了。就让我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吧！我一定做你的“乖女儿”。
一脸迷惑的徐向华赶紧站起来，他从外甥女的眼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妹夫悄悄的凑到杜华东的耳旁，嘀咕道：
我这外甥女刚才是不是听到她的身世了。都是你刚才你发那么大的脾气。看这副模样；我猜八九分都是。
此刻，尴尬的父亲望着泪眼模糊的女儿，然后吐吐吞吞说道：
你...你什么都...都知道了！！
爸不管怎样，你为我所做得一切我都会铭记于心；咱愿意遵守你的意见去意大利留学，我会好好的学习，报答你和妈妈对我的爱。妈不在了，我一定做个好女儿...
此时此刻，张家人都充满希望地站起来。张小冉眼睛里充满了感激的目光。泪光闪闪，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2026年8月17日，当一架通往意大利国际航班，从A市的双流机场出发。客机仰着东方的旭日渐渐地冲向云霄。高空的云层里发出隆隆的声音，贯穿在杜华东的耳膜里。
在阳光灿烂的大厅外，杜华东、张小雅以及张母，他们在白云底下久久得伫立着。一起目送着云层里穿行的白点。她们挥手告别自己最亲的人，希望她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