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家常便饭
早饭紧接着又是茶话会。虽然大家伙都说睡个回笼觉，可秀荷精神抖擞一脸兴奋，小眼睛盯来盯去眉开眼笑，便都围在木桌前聊天。葡萄、西瓜、水蜜桃一盆接一盆，肠子像是无底洞，嘴巴直说吃不下可也没见谁停下。
女人和女人的聊天离不开家常儿女，聊起这些脚指甲都是劲儿，声音牙尖得像是从三姑六婆学院毕业，引人入胜，连唐晓雯的瞌睡虫都给赶跑了。
“你儿媳妇如何？对高明好吗？在家干活吗？谁煮饭？”苏梦清一颗颗葡萄边吃边说，像在嗑瓜子儿般利落。
只见秀荷嘴一歪，眼睛半闭不闭，身体往前一送尔后点头拉回，说：“哎呀，都那样儿，年轻人煮什么饭，都去外头吃。你要问我好不好，他们小两口的日子自己过呗，我懒得管。”
“他们一周回来几次？住这么近没跑来蹭饭吗？”
“蹭什么饭，我还不想煮呢，爱上哪儿哪儿吃去。婆媳关系，婆媳关系，要天天来我还不乐意呢。有时候听见她使唤高明我就想：‘我还没使唤过呢，到你那儿倒开开心心成跑腿儿的。”眼不见心不烦，怎么舒服怎么待。你媳妇儿呢？还住一块儿？”
“是啊，房子那么大住一起挺好，虽然老撒在河边公园附近给他们买了套房子，但还没装修好。”
“哟，买房啦？多大？”
“一百七左右吧，我跟老撒说，要买房就一步到位，以后房价越来越高，别想着先买个小的以后再换，以后，呵，都不知道以后价钱如何。买个大的以后生俩也够用。”
“瞧你这口气，那家里谁做饭？你做吗？那么几口人不得累着？”
“请了阿姨做饭，我只顾带孙女。”
“哟，挺享福呀。”
“我哪有丽红享福，她从来不理事儿，都是唐诚弄。要是老撒回家晚了阿姨下班，还不是我给他煮面条。哦，难不成你以为我啥事不干啊？”
“谁说我享福，自从退休后我就一全职家庭主妇，家务活都是我来做，好像该我做一样，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全是我，你们问问晓雯，她可是人证。”
唐晓雯抿嘴笑着力证：“是是是，老妈可辛苦。”
“你看看人家晓雯，你还有一大棉袄呢，我们三个都是儿子，只知道讨别的女人欢心，哪像你，你这宝贝闺女才让人羡慕。”
唐晓雯心想：要是没生病倒也真是羡煞旁人，可惜天不遂己愿。
“你们都好，我家那最烦，我那儿子弄不好变成一老光棍儿也说不一定。”
“啥？你家那个还没结婚呢！”
“哎，不说他，一说头疼。让相亲不相亲，等他自己耍又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我直接跟他说：‘只要是个女的都成，管她漂不漂亮好不好看，把婚结了把娃生了，要不喜欢离婚都行。’”
“啥呢，要求这么低，你儿子人模人样，自己不找应该也有女的往上扑呀。”
“呵，秀荷，你这话要放在十年前倒还合适，现在她儿子已经奔四啦，小老头样子没个精神气，哪个小姑娘喜欢。要是我儿子，我一脚把他踹出去，自个儿租房住，住段日子就知道一个人生活太无趣，必须得找人陪。”
“意思是你儿子还和你住一起？没给他买个房啊？”
“哪有那闲钱买房，他自己挣钱买还差不多，我一个人把他养这么大，还要我买房？哼，他怎么不生个娃先孝敬孝敬我呢！”
“高明的房子你们买的还是人亲家买的？”
“当然是我们啦，女方家里没多少钱，而且房子谁付首付是谁的，我们把房卖了给他付首付，和老爸住一起也方便照顾，剩下的他们小两口自个儿还。”
这时，躺床上养神的长喜禁不住茶话会的诱惑，加入群聊。不过他一来，四个女人可不敢继续乱说闲话，都收敛着聊起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故事情节可都是长喜最爱，很快他便成了故事会的播音员，用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绕喉的嗓音，伴着南京味儿和京味儿混搭，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但即使听得懵懵懂，认真听课的表情得做足，苏家姐妹和母女俩笑呵呵地盯着长喜，摆出兴致勃勃地表情。见小辈们能耐心听自己讲过去的故事，长喜很是愉悦，他许久没和人聊这么长的故事，许久没有如此乖巧的听众。
十点半，午饭将至。长喜虽然余兴未了，但准时吃饭更重要，他发号施令说：“我们收拾收拾，去食堂吃午饭。”女人们这才散开，各自回房装扮，留长喜一人在饭厅等待。
长喜很绅士，他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极其有耐心，对女人得花时间打扮这事非常理解。
“你们不用着急，化妆啊扎头发啊，慢慢来。”
虽然老人家如是说，然而这仅仅是一顿家常午饭，又不是逛街约会，何须精心打扮。苏家姐妹画好眉毛，抹上淡淡的口红，穿件舒服的T恤，整装待发。唐晓雯和夏丽红原本只换了件衣裳，见苏家姐妹精神奕奕，又回屋重新打扮。对母女俩而言，梳妆打扮是上个世纪的事情，她们早已习惯素面朝天，要是画眉抹口红，那真真是盛装出席。
秀荷迅速换了件运动服，站在饭桌旁和长喜一起等待，两手一插裤袋，一头利落的短发，相当有男儿气概。见四个女人变装出来，她眼前一亮。
“呵，打扮打扮是不一样，精神多啦！”
“那肯定，上了年纪不画个眉不涂个口红特别没精神，跟没睡醒似的。”苏梦清回答。
“瞧瞧你们这几个，现在都醒了！”
“你没化妆吗？”夏丽红问。
“害，化啥，麻烦！吃饭抹啥口红，一两口就没了！像我这样纹个眉省事儿。”
“哟，你纹眉啦？”
“是啊，颜色已经变淡，本来打算这周去补补，这不你们来了嘛。”
“那你还是去呀，该做啥做啥，别瞎操心我们，我们自己能安排好。”
“晚几天再去也一样，不碍事。”
唐晓雯听这，心想：恐怕不是晚几天的事。
从宿舍楼走到食堂，一会儿工夫就到。一层宽敞平房，有楼梯和轮椅两种通道。老板跟院子里的人都熟络得很，见长喜带了四个没见过的生面孔，老远就打招呼。
“老董，今天请客呀！”
“嗯！侄女们来看我，我得掏掏腰包啦！”
“坐哪儿？包间吗？”
“大堂就行，亮堂。”
“行，二号大圆桌，您请。”
这张桌子成了后来长喜一家和夏丽红一行人的聚集地。
点上长喜喜欢的苜蓿肉、秀荷推荐的京酱肉丝、苏梦清怀念的香炸小黄鱼、苏梦洁中意的炒六合菜、唐晓雯眼馋的油渣手撕包菜，夏丽红将菜单递给老板。
“丽红，你还没点呢！”秀荷说。
“这么多菜够了，我下回再点。”
“点一个，点一个！每人点一个，刚好六个！”
秀荷的语气强硬，夏丽红不得不重新翻看菜单，她在寻找最便宜的一道菜。
“那就来一份野菜饼。”
“点啥野菜饼，有米饭谁还吃饼。”
“看着挺好吃，这里的面食不是比我们那儿好吃吗，我想尝尝。”
“那行，老板就这些，赶紧上菜。米饭来四碗，我们分着吃。”
“好咧！”
食堂的饭菜意外令人惊喜，除了量特别足，味道更让人惊艳，并不是唐诚形容得难以下咽。唐晓雯拍下几张照片发给父亲。
“爸，给你看看我们的中午饭，是不是特别诱人？”
“这么丰盛，在哪儿吃呢？昨晚睡好没？”
“在食堂。昨晚睡得很好，腰一点也不疼，好神奇！爸，你睡好没？昨晚忘记给你说‘晚安’了。”
“我看你们在群里聊得起劲，哪有空想我。”
“没有，人家想呢，就是太困忘了，今天一定记住。”
“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聊不完的话。好了好了，好好吃饭，那鱼别吃啊。”
“嗯，好，我只尝一小小口，老爸晚上见咯。”
这天中午唐晓雯着实饱腹一顿，每一道菜竟然异常合胃口。
六样菜虽然好吃，但样样有剩，趁着长喜和秀荷打包剩饭剩菜，夏丽红悄悄走去收银台打算买单。钱还没掏出腰包，长喜已经发现异常，他紧随赶到。收银台响起二人的“争吵声”，只见两人为给钱的事在门口拉拉扯扯。
“你这不厚道，怎么偷袭呢，说好谁给就谁给，不要乱来。”
“姨父，我来嘛，这顿我请，您下次。”
“不行！你过去坐好！这是我们早就分配好的任务，你这拉拉扯扯多不好看！老李，刷卡！”
老板老李听出长喜的不快，赶紧办事。结账完，长喜仍有些忿忿不平。
“说好了谁给就谁给，这任务分配好的，你怎么不按任务执行呢。”
“是，您说得对，可我这又吃又住的，您总要给我机会表现表现嘛。”
“你想表现以后有的是机会，下次不能这样啊，安排谁就谁。”
“遵命！遵命！”
拧上六个盒子，一行人优哉游哉回家，嘴里还念叨着苜蓿肉的嫩滑、小黄鱼的酥脆、六合菜的惊艳。然而秀荷心里却发愁：什么时候才能把剩菜吃完啊，阿平今晚请吃烤鸭，这一顿加一顿，冰箱都快挤不下，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