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个鸡蛋
哎哟，怎么这么疼？
唐晓雯迷迷糊糊将手掌摊在臀部下方，一种以卵击石的疼痛从尾椎骨散开。她辗转身子想继续睡，可不论什么姿势最多只能坚持十多秒。侧身髋疼，躺着屁股疼，趴着或许能行，但这项技能太高级，若真俯身趴下，伤口无疑雪上加霜。
辗转一百八十度，度度都疼，但腰部的疼痛似乎得到缓解。
哎，要不起来吧？
她试着起身，打算去沙发睡个回笼觉。然而地铺与床的差别令她刚练就的起床本领毫无用处。
从床上起身，一侧一起一落腿，便能下地。而从地铺起身，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想一蹴而就太难。她准备从左侧起身，横着的伤口瞬间受到牵拉，疼得鼻子眼睛都分不开；再试试右侧，竖着的伤口立刻挤压变形，黑暗中她张大嘴无声惨叫。
哎，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干嘛啦。
她露出无奈的笑容，心想大清早可不能生气，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有脑子，遇到困难能解决困难。
她开始思量如何拔地而起，难道直接仰卧起坐？呵呵，这恐怕超纲了。一边思量，一边摆弄双腿，只听“咚”一声闷响，脚指头磕在衣柜上。
“啊。”痛得惊叫一声。
“嗯？”夏丽红猛然抬起头看向女儿，“醒了？”
唐诚的呼噜也瞬间停下，他撑起身体从夏丽红身后探出脑袋，说：“腰痛吗，我给你揉揉？”
“不不，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睡，继续睡啊。”
唐诚一看手机，咋呼叫道：“六点半了！起床起床！”迅速披上睡衣开始准备早餐。
夏丽红一夜未眠浑身乏力，趴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愿动一动。她声音嘶哑干涩，低沉得像个男人。
“腰怎么样？”
“没那么疼。”
“那怎么这么早就睡醒了？”
“妈，我屁股疼，被屁股疼醒的。”唐晓雯摸摸后脑勺，傻乎乎地冲母亲一笑。
夏丽红随即下床，在地铺上躺下。
“有那么硬吗？我觉得还好呀，哪儿硬？”
“妈，你才睡一会儿，我可是躺了一个晚上，屁股像挨了一百大板，轻轻碰一下都疼。”
“这样啊，那今晚给你加一层。”夏丽红摸摸女儿脸蛋，心想：早知道昨晚将就两层垫子先试试。
唐诚蒸好鸡蛋羹，快速吃完两个馒头一块豆腐乳，用小木梳梳理好头顶的几根头发，准备出门。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到卧室。
“晓雯，腰如何？还跟前两天一样吗？要不和我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放心吧老爸，我的腰还好啦，地铺效果灰常好。”
“那行，稀饭还有一会儿，蒸蛋在锅里热着，我去上班了。”
“谢谢老爸！”唐晓雯送出一个甜甜的飞吻。
七点半，厨房里传来“嘀嘀”声，是电饭煲的提示音。
夏丽红从洗手间出来，一边擦脸一边说：“晓雯，吃早饭啦，先吃蒸蛋还是先喝粥？”
“先吃蒸蛋吧，老爸肯定加了昨晚的鸡汤，特好吃。”
“还不是我提醒他的，我还让他加了些鸡肉丝在里面。”
“哇塞，这么高级。”
捧着暖和的鸡蛋羹，唐晓雯吃得津津有味。
“妈，你说老爸这碗蒸蛋里有几个鸡蛋呢？”
“三个。”
“我猜也是三个，每次都这么多，对门卖鸡蛋的大叔估计见到老爸就像见到行走的钞票，开心得不得了。”
“所以你得多吃些，别老给我留，我一不缺营养二不想长肉，吃这么多干嘛，只要你吃得下就别留。”
“知道知道。”
“来，这儿还有南瓜粥，刚煮好还烫，晾一会儿再吃。”
“刚煮好？”
“是啊，刚才‘嘀嘀’就是它。”
“那老爸吃的什么？”
“馒头吧，原本打算出院时去食堂买一口袋，结果当时走得急没买，他第二天去单位买了二十个。”
“哦，老爸只吃了馒头？”
“还有豆腐乳呢。”
“那多没营养，怎么不尝一口蒸蛋呢，这好好吃。”
“反正他喜欢吃豆腐乳，馒头加豆腐乳他照样吃得开开心心。”
看着眼前的早餐，唐晓雯鼻子一酸，她突然想起过去三十一年的每个清晨，每一天父亲都准时起床，每一天都是他在准备早饭，即使休假也会为她早早起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未间断。
“晓雯，馒头加鸡蛋够不够？还有牛奶，正在锅里加热。”
“晓雯，我去买豆浆油条，你吃几根？”
“晓雯，一碗芝麻糊少不少？要不我再煮几个饺子？”
“晓雯，想吃红糖馒头还是小笼包？鸡蛋已经煮好，饿了先吃，我很快回来。”
“晓雯，快来吃面条！待会儿糊啦！”
唐晓雯再也忍不住泪水，嘀咕道：“妈，帮我拿个盘子，南瓜粥太烫了。”
趁着母亲转身的一瞬，她眨眨眼睛，将眼泪滴进蒸蛋中。
父爱如山，坚如磐石，三十一年从未缺席的早餐和鸡蛋，排山倒海般汹涌地涌进脑中。
这段日子，自己从未留一口蒸蛋给父亲，从来都是母亲，我心疼母亲，母亲心疼我，唯独父亲，只有付出未曾有回报。
她心里愧疚，自己从来都活在父亲的臂膀下，从未展翅遮风挡雨。
“爸，我想吃炖猪蹄。”
“爸，开电热毯没？”
“爸，你说话小声点，我在学习呢。”
“爸，我快下地铁了，你到没？老地方接我哦。”
“爸，早饭我想吃面包，不想吃馒头。”
呵，我真是个乖女儿，她暗自讽刺，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夏丽红拧开豆腐乳瓶盖，问：“晓雯，吃豆腐乳吗？”
唐晓雯深吸一口气，回答：“要吃，稀饭配豆腐乳，我喜欢！”
“以为你在医院吃腻了。”
“怎么会，馒头配豆腐乳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