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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决定

直到半夜,刘家那男孩子才在工地后面的山坳里被找到。按理说这事至此应该了结了。但是刘姓学生的家长却不依不饶,一口咬定是王老师处理不当,这男生的班主任玩忽职守才导致该生心灵受创逃避到山林里。由此引起的兴师动众,财物消耗都该由学校和两位两位老师承担。

校方领导经过这么大的波折心惊肉跳未定,生怕再节外生枝,威胁到自身利益。为了息事宁人,男生家长提出的要求校方领导都一一答应。但是这事传到伍姓人的耳朵里,对校方的态度很有看法。何况对伍姓人而言王老师就是恩人,他们不能眼见着恩人受屈。于是,伍姓人又选出了三四个代表前往学校与学校领导理论,直到学校撤除一切对王老师的处理办法。

刘姓人一听说伍姓人聚众去了学校,连忙也组队赶到学校。原本可以几句话说清的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情况下那还说的清楚,差点又打了起来。校方领导生怕在学校里也发生群体事件,连忙报了警,让派出所的人来把两拨人都带走。

王老师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向领导请示后先与那男生作思想沟通,在放学后带上他一起去派出所见他的爷爷。

好在王老师平时就和孩子们相处融洽,他的大气洒脱更使男孩子们争相效仿。他也经常和愿意跟他聊天的孩子们聊天,鼓励他们作心胸开阔、有担当、有理想的人。他俨然就是这座小校园中的偶像明星。

通过王老师的说服教育,那男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不当以及平时自己性格上的不足。到派出所后,那男生单独与他的爷爷谈话。爷孙两谈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出来。爷爷最终被孙子劝服,愿意向伍姓一族赔礼,与其和解;愿意自己承担自己许诺的“凡是帮忙找人的,人均一百元”,不再向校方问责,索要任何补偿。

临出派出所时,派出所所长还专门叮嘱了这老头子,并警告他若是再聚众闹事定要依法拘留决不再留情面。

又过了一天,小区里办酒席的场地上食材齐备,座椅密布。甘甜以为是谁家又要办喜事,吴姐却答是伍姓人家为答谢王老师,也借此机会同族热闹热闹。闻说,甘甜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下午,政府也派人给公司送来七百元钱的燃油费。行政请示甘甜后,也客气的退了回去。这边送钱的人刚走,那边请客的又来了。两位伍姓青年直入办公楼,找到甘甜的办公室邀请甘甜赴宴。甘甜不胜欣喜,却觉得自己并未为此事多做什么。打架时受损的是公司,维护秩序的是物业部和行政部,实在要算上什么出力的事的话也仅仅是把自己的私车也借了出去,自己单单受邀,实在不好意思心安理得的领受这份盛情。

来人盛情难却,甘甜却之不恭,便提出若要去就会带上公司里的所有人。来人哈哈大笑甚是欢迎,说:“只管来。东西都是自己备的,没有外人”。

吴姐到各工作区宣布晚上有本土宴席吃的时候,可把大家高兴坏了。吴姐奉命挑了三四人与她一同去采买补充食材和酒水饮料先送去,然后传达甘甜的意思——各部门忙完手里的事赶紧到宴席现场帮忙。公司的人过去不能只进不出,只吃不做。

眼见上下,内外都以甘甜为中心一团和气,傅文嘉觉得自己的处境尴尬无比。他留在这个项目部到底算个啥?在甘甜的映衬下他到底像个什么样?真要追到她,娶了她,自己能过得舒坦吗?

傅文嘉思来想去,最后得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满意的结论。她这种土里土气,没上过大台面的女人当然能和这些乡巴佬,基层喽啰打成一片。如果把她放到大雅之堂,名流交际中她怕是也会无所适从,窘态百出。想到此,傅文嘉生出一个想法——或许把甘甜调回总部,自己还好下手些。毕竟这里她是如鱼在水,没有什么波折她自然一副悠然自得,稳如泰山的假象。若是回到总部,那可就是他傅文嘉的天下了,届时再对甘甜使些寻常套路兴许就能手到擒来。

公司里除了提前过去帮忙的,其余人全数准点下班。宴席还没开始,大家已聚在一起,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儿童嬉戏打闹,可比有些人家办酒席时还热闹。

开席前,这次主事的伍家人把甘甜与傅文嘉邀去坐主桌。同桌的还有王老师和校方派来作代表的一个教导处主任,村上书记等,族中辈分高的几位老人。

甘甜同王老师熟络,其他人也都相识,唯独傅文嘉显得格格不入。更有柳依依非要跟他坐一起不说,那只名叫阿秀的黑猫还一个劲的往他的肩头,头顶爬。柳依依非但不帮忙,反而不住的给阿秀鼓掌,开心的大笑。苦的傅文嘉只好退出此席,以免打扰人家主宾用餐。

王老师和甘甜都不是饮酒的人饭后便在一旁闲谈。傅文嘉不时瞥眼瞧过来,只觉得甘甜真是个神奇的女人。与一群男人在一起,她比男人还英武;与南姝那样的美女在一起,亦不被其掩盖丝毫光华。她明明是那样的相貌平平,为什么和现在这个形象气质不逊于柳红尘,反而还比他沉稳,举止文雅的年轻人民教师坐在一处,看上去还是那样般配?再思考下去傅文嘉都要开始质疑自己的眼光了。

在场的玩闹的玩闹,打牌的打牌,就连柳依依也和年纪相仿的孩子们玩耍去了,谁又会在意到自命不凡的傅文嘉呢?甘甜与王老师一直在一个角落里交头接耳低低地聊着什么,更不曾顾他一眼。

王老师告诉甘甜他决定辞职了。甘甜以为这个决定和王老师最初的信念是相违背的,所以很是不理解。追问下王老师才跟她低声地讲明缘由。

闹革命的时候走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新中国建设要反过来走“城市包围农村”的路线。王老师很认可这个观点,所以在他决定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存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时他选择把自己投放到农村,偏远些也没关系,别人不愿意去他愿意。

来到这里工作三年,他努力的适应环境、适应生活,波折中他也看得见希望。可是有些他处理不了的矛盾却日渐明显。比如同事们接受不了他的教育理念,经常声讨他与学生的相处方式也经常好心的对她进行指导和建议;比如领导理解他的教育理念却时常告诫他这里是农村,城市里的那套在这里行不通,除此之外还经常把他的一些好的想法或举措归为多事,从而把他定性为不听话的下属,不让领导省心的下属,不好管理的下属。除开这些矛盾,最让他感到无助的是家庭教育问题。这里留守儿童居多,普遍是目不识丁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带孩子。而他们顶多只有供给孩子衣食温饱的能力,无从谈起教育。父母逢年过节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几乎只顾得上维系亲子关系,极少重视孩子学业的。甚至他们自身根本就不重视学习,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肯出去,肯去大城市怎么着也得挣大几千块钱一个月。

大大小小不同层面的矛盾摆在王老师面前,王老师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城市包围农村”的理解有偏差。像他这样来到一个相对闭塞的地区,无异于杯水车薪。他就像感染了病毒的人体内的白细胞,奋力扫毒,最终也会被病毒打败。他当初的选择不叫包围农村,叫城市力量向农村渗透。如果一定要用军事词汇的比喻他当初的选择,那更像是侦察。

他决定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归来。他要重回校园,再塑自己,他要丰满自己的羽毛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总有那么一天,他要带着不必言表的说服力去做对社会发展影响更深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