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丽娜把衣服摊在作为熨衣板的餐桌上。然后，她会把熨斗拿到脸颊边上检查热度，然后熟练地熨衬衫袖子、裙边或棉质手帕等。

慢慢地房间里开始有了雾气。在桌子的另一端，布鲁斯的妈妈会把衣服分别整理成两堆：一边是她家的，另一边是丽娜家的。她知道这里的每一件衣服。

星期五的屋子里，总是充满了香味，除了丽娜熨衣服时升起的蒸汽，煤炉上还熬着鸡蛋酱。放学回家吃饭时，两个男孩会相互做鬼脸。马克最后会吃些黄油番茄酱或芥末，而他的表弟为了讨好母亲，会试着啃一个膏药般的蛋黄，两个女人会津津有味地吞下所有剩下的东西。

一段时间以来，法布尔餐厅老板对丽娜有好感，并没有隐瞒，几个星期前还差点上家门提亲了。丽娜不感兴趣——她的丈夫已经让她厌恶了一辈子。

她多年来一直在鼓吹女性独立，但她越独立，法布尔先生对她越有好感，他给她的折扣，他的每一个笑容所隐含的兴趣都让她受宠若惊。她挺着笔直的胸膛进入那里，唇边挂着调皮的笑容，她，从来不笑的人，却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用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歪歪扭扭的话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出来的时候，她变了，轻盈，温柔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换了一种心情，虽然短暂，家里的其他人也都趁着这个机会，要求做点好吃的。

布鲁斯妈妈偶然提到法布尔先生，她是一眼就看出法布尔在追求丽娜，但每次提到“追求”两字时，丽娜的反应很大，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以至于布鲁斯妈妈现在提到法布尔先生都是轻描淡写，以免丽娜反应过大。

“就这样吧，衣服熨好，我想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丽娜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张曾经属于她母亲的旧椅子上。那是一把很久没有摇晃过的摇椅，因为它被使用得太多了，现在再摇它，很担心它会“寿终正寝”。丽娜的老父亲当初切割它、雕刻它、组装它的时候，它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坚固。布鲁斯妈妈的体型不适合坐这个椅子，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丽娜毫不留情地坐上它。

不工作的时候，丽娜会看着收音机听，一听就是几个小时。布鲁斯妈妈想起了前一天在报纸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她拿起躺在长凳上，前一天买菜时店家包装用的报纸，很容易就找到了文章，并附上了这张让她非常着迷的巨幅照片递给丽娜。

“来，你看这个，你会感兴趣的。”

“你知道我不在报纸上看到这些。这里面只有废话……”

“刚看了那篇大文章……”

“我不喜欢看……你直接告诉我吧，会更快……”

胖女人叹了口气，搬了张长凳靠近嫂子的椅子，拿起报纸，先让丽娜看清楚照片。

“这叫电视……”

丽娜淡淡地看了一眼。

“它看起来像一个电烤箱……”

丽娜的不热情并没有影响布鲁斯妈妈的激情。这篇文章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前天开始，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说，这就像家里有一个电影院……写出来了，写出来了，你看……这是一台收音机，但它不仅仅是一台收音机，这是个有图片的收音机！你可以一边听节目一边看图片……而且会动。”丽娜在她说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然后把照片举到鼻子的高度。

“报纸胡说八道的吧？”

“不，不，是真的。已经有人买了。”

“我们可以一边听节目，一边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够一心两用。”

“一边看，一边听，不费劲呀!”

“我不会一边看一边做我手头的活儿!我更喜欢我的收音机。”

布鲁斯妈妈不耐烦又失望地叹了口气。

“当你不想了解的时候，你……我很明白！我永远不会把这个带进屋里，你听到了吗？”

“我可没说要把这个带进屋里，这一定要花很多钱的。而且太大了，这需要一整片的墙！”

“我可没说电视会占用很多墙面空间!17英寸！”

“十七寸！我们什么都看不清的！我们得把我们的鼻子贴上去!”

布鲁斯妈妈接过报纸，起身，把报纸放在桌子上。

“没事，我什么都没说。别管它了。”

丽娜把收音机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这个问题我们改天再谈。”

广播里有演员在大喊：“千万不要相信这些故事，我们是多么幸福......”

布鲁斯妈妈有时会和丈夫谈论丽娜，丈夫告诉她，丽娜一直都是孤僻，怨天尤人，不要试图改变她，这一点很重要。他们的母亲，曾努力尝试温柔劝说她，但丽娜依然没变。她就喜欢独自在角落里评判别人和自己，即使是当事实证明她是错的时候，她依然会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