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长谈
对于天文爱好者来说,西北的夏夜,绝对是个观测星空的好去处。万里无云的夜空,繁星与银河,在夜空中,是多么的显而易见。
在林家院子里的一角,正好能够看到夜空的位置,摇椅,小木桌,林逸堂和林逸武两人,坐在一起,看着夜空,喝着茶,开始聊起这些年来各自的境遇。
“真羡慕你,都抱孙子了。”躺在摇椅上的林逸堂,看着夜空,不自觉的感慨到。
“这有啥羡慕的,你不是有思修吗?”林逸武拿起小木桌上的茶壶,一边接话,一边给各自的茶杯里续上茶水。
“他啊,女朋友都谈了几个,就是定不下来。我也不想管他,算了……”林逸堂说道。
“当年,爸离世之前,来找我们,都给你说了什么?”林逸武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总是有些不知道的事情,便问了出来。
“你不是都知道吗?”林逸堂回问道。
“知道的不够清楚。”
“嗯……那天,送爸出城的路上,依稀记得好像说了一句,路要自己去选,别总是跟着他人走。”林逸堂想了想,说道。
“……爸还有没有说啥?”林逸武回想起来,确实有听到过这句话,便又问道。
“嗯……不是,我们俩一起去送的爸,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林逸堂转头看了一眼林逸武,有些不解,问道。
“可能是我当时贪玩,没听太清楚吧。”林逸武躺在躺椅上,抬头看着夜空,继续说道:“那时候,我才十四岁,满脑子都是玩,听不太进去爸说的话。”
“不能怪你。”林逸堂说着,起身喝了一口茶,拿起桌上的蒲扇,躺在躺椅上,慢慢的挥动着,问道:“你看,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像一些享清福的老人?”
“……”
“对了,我一直没有见你大儿子,你们两口子也不提,我也没问。这会儿了,你还不打算说一说吗?”林逸堂想起来了两天了,确实还不知道大侄子的事情,便问道。
“他……最近在拘留所里。”林逸武想了片刻,回答道。
“怎么了?犯啥事儿了?需要帮忙吗?”林逸堂起身,放下手中的蒲扇,看着林逸武,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赌博被抓了,鉴于初犯,拘留十五天。”林逸武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这件事情,不太上心一样。
“哦……也好,长个教训,免得以后再犯。”林逸堂听到这里,安心了许多,便又躺了下去,拿着蒲扇,慢慢的扇了起来。
“真看不太懂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好了,好日子过着无忧无虑的,怎么就喜欢做那些不着边的事儿呢。”林逸武想起大儿子的事儿来,还是不免有些生气。
“我也不懂,我也懒得懂。他们有他们活法儿,管不了就不管,任他各自吃亏。都说吃亏是福,这个理儿啊,什么时候,都不过时。”林逸堂说道。
“是啊,吃亏是福。”林逸武听到这样的回答,不免有些感慨。
“弟啊,一辈人有一辈人的活法。总不能事事不变,循规蹈矩吧。”林逸堂听出了林逸武的感慨,便好言相劝道。
“是啊,以前看不透,总觉得我们吃过的亏,不能在他们身上再出现,可……该来的,怎么都会来,没用。”林逸武想了想说道。
“是咧,这么想就对了。”林逸堂起身,拿起小木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伸手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了,不免感慨道:“这边的夏天,真凉快啊,和内地简直不能比。”
“当年,如果我能劝动母亲,留在老家,可能会更好一些。前一阵子,回去了一趟,变化真的很大。”林逸武想起前一阵子回老家,看到的种种,便说道。
“站在母亲的角度想一想,来这边,可能是一个新的开始,在老家,却不一定有好的出路。”林逸堂想了想继续说道:“那时候,谁都想寻个好的出路,更何况母亲呢,老家那样的环境,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几个钱。加上父亲的突然离世,总得找个生路不是。”
“来到这边,也一样啊,刚来那两年,房子是那种土窝子,和老家的房子两个样。一样辛苦,就那样,母亲都没什么怨言,真的很佩服母亲。”林逸武说着,一想起当时的情形来,不免有些伤感。
“哎……那个年代,真的不敢多回味啊。”林逸堂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了,便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你说你女儿明天到,大概什么时候,我走之前,能不能看到呢?”
“昨天,孩子妈接到的电话,说明天早上到。”林逸武想了想,继续说道:“嗯……明天凌晨的飞机,大概是早上八点,到你们到的那个机场。”
“我是明天下午六点的火车,能看到,能看到。”林逸堂想了想,继续说道:“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真好,真好啊。”
“都是不省心的人,好啥。”林逸武说着,坐了起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大儿子不省心,小儿子,算了,他不提。女儿就因为她结婚,我没参加,和我置气到现在,还得我放下面子,不然过两天母亲的忌日,都不愿回来呢。”
“这不挺好的吗,还能和孩子们置置气。我倒是想和我家那个置气,他一副随你便的架势。”林逸堂说着,耸了耸肩,没在继续说下去。
“嫂子是因为什么走的?”林逸武想起已经离世的大嫂,问道。
“和母亲一样,突发心脏病。我当时正好在广州参加一个文艺座谈,走不开,没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林逸堂说着,想起什么,继续说道:“母亲离世,我没赶上。自己老婆离世,也没赶上,命运真是有点作弄人啊。”
“思修恨你吗?”林逸武问道。
“他啊,不恨我,看的比我还开呢。我自己偶尔还会生气,当时为什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回来……”林逸堂说着,看着正在盯着他看的林逸武,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啊……终于明白了,你为啥和我置气了,合着就是因为母亲离世,我没有在你身边啊。”
林逸武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的水杯都续上茶水。然后示意了一下,自己独自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说起来,那个时候,母亲离世的时候,你才二十一吧?”林逸堂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
“嗯,那个时候,身边除了堂叔,也没有别的亲人了。”林逸武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堂叔啊,他现在呢?在哪里?”林逸堂问着,尽可能的在脑海里回忆那个堂叔的相貌。
“堂叔前些年走了,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省城,一个就住在那边。”林逸武说着,指了指院子对着的一处房屋,说道。
“邻居啊?”林逸堂看了一眼林逸武指的方向,问道。
“嗯,邻居。”
“挺好,挺好。”
“对了,大伯呢?他还在吗?我前一阵子回老家,时间上来不及,都没有去看一看大伯,只听说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林逸武想起年少时,住在大伯家的那段日子,便问道。
“大伯一家出国了,搬到加拿大,具体哪里,我也不知道。”林逸堂想了想,说道。
“想说声谢谢,估计都没机会了。”
“是啊,时过境迁,你我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更何况他们那些老辈子啊。”
“嗯,老家的很多老人,都走了。回去一趟,见到三叔,他……哎,不提了。”林逸武说着,叹气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三叔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但是这样的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从根上说,没有谁对谁错这一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逸堂说着,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道:“真是难得啊,难得说这么多话。自从你嫂子离世后,身边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世上烦心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却无一二。”
“不早了,明天还要上山呢,休息吧。”林逸武见大哥打哈欠了,便说道。
“哎……还是有些不凑巧,没有和大家一起去拜一拜。只是难为你们了,去两趟。”林逸堂说着,站了起来。
“大哥能来,已经很好了。我们多去一次两次,没啥。”林逸武一边说着,一边起收拾茶具来。
这院子里的路灯,从天黑时开起,到凌晨终于是熄了。它守着这一家子人,寒冬酷暑,春去秋来。总是等到最后一人休息,才会熄灭。它就像是港湾里的灯塔,指引着迷路的船舶,指引他们,找到那那个名字叫“家”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