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心结
公元2930年的一天……
婚礼进行曲已经奏响，刘玉杭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走来的新娘。
灯光照射下，新娘的脸庞逐渐清晰。
等等！她是谁？
看清新娘的脸后，刘玉杭的内心开始爆发疑问——新娘并非女友，而是多年前喜欢过的一个女孩子。
喜欢？
当时也许是的。
结婚？
还差得太远，她怎么突然在这里，女友呢？
然而，他丝毫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仪式进行下去。
女友呢？
没有人回答他内心的疑问，他自己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哪，就要跟她，这个还有些陌生的女人过一辈子了！
女友呢？女友呢？
那个熟悉我脾气，会在吵架的时候烧菜做好吃的，爸妈朋友都喜欢的女友呢？
惊慌、恐惧、想念……一切情绪，随着仪式的进行，被推向巅峰。
台下已经响起掌声，新娘在刘玉杭的身旁，对他露出微笑。
转头，自己的父母却在哭泣。
不合理，这不合理！
剧烈的情绪让他止不住地大口吸气，眼前的画面开始分崩离析……
……
“啊！……”刘玉杭从床上惊坐起。
“刘警官！刘警官，你还好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刘玉杭缓过神，认出了床边的女人——设计师李默。
李默脸上的笑意有些嘲讽的意思，仿佛在说：“怎么样，这回信了吧？”
“怎么样，是不是更爱你现在的女友了？”李默看了看表，“这套‘同心结’系统，就是我最新的作品。一次服务费是您一个月的工资，要不是您办案需要，我才不会费力气让您试用呢！”
“终身大事嘛，贵一点没毛病，呃，效果没的说，体验是真不好……现在我算是知道自己真的想跟谁结婚了……”刘玉杭揉着太阳穴。
“梦境的价值，就在于提供真实世界无法走的路，让人踏足后，拥有在岔路口第二次选择的权利，幻境是假的，新娘也是假的，但你内心的感受是真的，在新娘换人后，你才会真的知道你有多需要她。”李默一边说，一边着手整理着床边的仪器——那台“同心结”系统。
“听说，要知道一块防盗玻璃有多大强度，需要砸碎它，而这样又会破坏玻璃……现在，这个问题算被你们公司彻底解决了……”刘玉杭跳下了床。
不一会儿，李默就把零零总总的线路和开关，都整进了一个手提箱。
“还挺便捷的……”刘玉杭看着手提箱，说道。
“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我就不该设计得这么便携……”李默的眼神看向窗外，“怎么小杨还是没来……”
刘玉杭知道李默抱怨的原因。
一个月前，公司里一台“同心结”仪器被盗取了，追查许久无果，几天前警局才有了新线索——线索显示，是一个名叫张人辉的人偷走了设备，而从监控录像来看，张人辉的技术手段十分高明，顺藤摸瓜排查过去，发现其竟然是竞争对手公司的一名服务工程师。
“等小杨来了，我们就出发去找那个小偷，做生意就公平竞争，偷东西算什么本事，等我们来个人赃俱获……”李默絮絮叨叨。
“那个小杨，很特别？为什么要等她？”刘玉杭问。
“她是我们系统内NPC的设计，各种令使用者生厌的虚拟恋人都是她来做，同时熟知我们的防盗系统代码，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唤醒，继而进行追踪，在你们确定范围后，小杨就派上用场了。”李默解释道。
“挺复杂的工作，肯定很费脑力……”刘玉杭说。
“是的，007了都快，小姑娘有些讨好型人格，唉，领导就喜欢用这样不知辛苦的年轻人……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设计出那么多NPC的，所以，迟到了我一般不批评她。”李默说。
十五分钟后，李默口中的小杨——公司技术员杨屿，出现在二人面前。
“出发。”刘玉杭说道。
……
“右边那个胡同，刘警官，对面楼，大约三层的位置……”杨屿说话有些小心翼翼，“不对，还要再往前……刚刚系统显示又跳跃走了……”
一路上，杨屿就这样不停指挥着刘玉杭开车。
等到空闲的时候，刘玉杭会对失窃的仪器，表达出极大的好奇。
“你们这些科学家脑子怎么长的，怎么就能琢磨出这么个神奇的玩意儿？”刘玉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
“因为人人都会后悔，人人都认为自己没有走的那条路是通天大道，”一直做向导的的杨屿开口说，“而我始终认为，虚拟最大的意义在于指导现实——让人们在虚拟中获取另一条世界线的生活体验，进而更坚定地选择现实中的生活。”
“你这么一说，我在清醒过来时，的确十二万分感激自己还跟女友在一起……果然是‘同心结’系统，永结同心啊，哈哈哈……”刘玉杭说。
“嗯，现实其实是巨大的掩体，掩盖了人们内心的需求，正所谓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之后，人们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爱的是谁，”杨屿说着，继续看着仪器的显示屏，“这次没错了，就在附近。”
三人的脚步停在一间民房前。
刘玉杭很淡定地敲门。
门没有关。
他们三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客厅有很多砸坏的杯子和碗，而卧室里躺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男人头颅正接着那台失窃的“同心结”仪器。
男人并未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继续沉醉在梦中一般。
“我见过这个人，上次竞争对手来考察学习，他还是他们公司的代表……”杨屿说，“好像叫张人辉。”
“没错，他们的服务工程师之一，张人辉，话说机器怎么在他家里？他的水平和职务，独自一人也无法研究啊……”李默刚说完，刘玉杭一把拽下机器的电源接线。
“啊！啊！……”张人辉惊叫着，从床上直起身。
等回过神来后，他对自己的盗窃行为供认不讳。
“其他兄弟可以撤了，这里警力足够。”刘玉杭在拷住张人辉后，对通讯设备说道。
“哇……原来还有其他人……”李默的感慨直接被刘玉杭无视了。
“你，你为什么偷我们公司的仪器。”杨屿用手指戳着张人辉的胸脯。
张人辉看了一眼杨屿，欲言又止。
“为什么偷东西，而且，看你不像盗取技术……倒像是在使用这个产品。”刘玉杭问。
“警官，我……”张人辉摇着头，表情十分痛苦，“出了点意外。”
“意外？”李默问，“我们的仪器经过多次测试，怎么会有意外？”
“不，不是你们产品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们的产品，旨在消除人们对另一种生活、另一些人的遐想，通过虚拟场景，让人们醒悟眼前的才是最可贵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李默和刘玉杭愈加不解。
杨屿的眉头开始紧锁，她似乎察觉到了张人辉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问题就在于，你们为我提供的虚拟场景和人，没有让我坚定与现任女友生活在一起的决心……”
刘玉杭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同心结”系统，在这个盗窃犯身上失效了！
“并且，那个虚拟场景中的女孩子……太可爱了，我现在还在怀念她手腕上的手绢……我，我爱上她了……让我跟她在一起吧……”张人辉掩面痛哭。
现场陷入令人窒息的尴尬。
带走张人辉时，刘玉杭心情复杂。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设计虚拟场景中的傀儡人物，都是十分符号化的……怎么可能反而取代了真实世界的恋人……”李默仍然在絮絮叨叨。
将犯人押上车前，刘玉杭注意到，站在李默身旁的杨屿，裤兜里露出手绢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