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镜

天地变色，乌云集卷，山川崩塌，天界仿若裂开了一道口子。

墨色的天河之水如同倾倒一般从那道口子流向人间，奔腾而下，无穷无尽，除了大地上依稀可辨的山尖还露在外头，洪水几乎覆盖了脚下肉眼可见的一切。

有部分人族爬上了山顶他们呼喊求救，更多的人则被洪水裹挟卷走，救命的呼喊被急湍的洪水尽数吞没在腹中。大地走兽万物，皆是哀嚎遍野，由南到北，从西到东，天地尽成一片玄青之色。

“不好”，小西突然道。

我亦跟着她望向天上那道似乎可以化开天际的巨大口子，在两大象神的合力之下，不过将将止住的人界河水的蔓延，然而那道口子却再越演越烈，似乎有更加扩大的模样，水流也越来越汹涌。

我和小西异口同声朝不远处喊道：“师父~”

“救人......”，他二人并未瞧我们，只遣下命令来，将救人之事托付于我俩，便朝连接着天上人间的水柱而飞身而去。

两大象神，遥立天地间，原本透养万物的气，此刻被全部调动在二人周围。

对立天柱之水，他们睥睨怒目，极尽倾盆的雨水并未能沾染上他们的衣袂半分。

只见子禺象神闭目调气，缓缓开口，明明是温婉清铃的声音，却显得空明，穿透三山五岳，直达天地世间：

“天地有道，水之玄灵，三光为令，停！”

天河流向人间的水柱瞬间仿若有了生命，开始变得缓慢移动，奔腾而下的水流也暂缓了下落的速度。

这时方才可辨，那道水柱中似乎有个庞大的物体在移动，只因同样是玄青色的鳞甲，所以才瞧得不太清晰。

伴随着一声嘶鸣传开，响彻云霄，属于水族神兽的低吟直穿耳膜，不乏惊天动地之感，我这才确定，云层水柱中移动的正是子禺象神的新坐骑蛟龙。

正当我疑惑孰湖在何处时，小西吹了个哨，下一刻许久不见的孰湖便出现在了眼前，十丈宽的翅膀，敦厚的四蹄，丈余长的蛇尾，令他游刃有余的穿梭于天地水三者之间。

想来刚刚不见他，大抵也是在急湍的水流中救人吧。孰湖载上我，飞奔到下界，在肆意奔走的河水中捞着一个又一个人，小西则将它的镜子放大千倍，踩着它踏浪而行，四处找寻着生机。

大地之上都是洪水，乌云中还有狂骤的暴雨落下，墨色与雨水交融，放眼望去，满目疮痍，人兽之声此起彼伏，哀恸天地。

身为人族，我自然见不得这些，可无奈能力有限救不了几个人；神有爱仁之心，小西乃是灵光所化，自然更加见不得这些，心中本能泛起哀痛之意，气息微乱，仙力支撑下的镜子竟有了些微微的晃动，她却依旧不管不顾，继续施法，将一大波人送上山顶。

“不行啊，师父，光靠我们，不行啊......”

撑不住的她终于忍不住冲着子禺象神的方向嘶吼着。

这大抵就是徒弟对师父本能的依赖吧，饶是我今日才晓得这位通晓天地秘闻的灵女，实则是个法力无边的女神君，却依旧有向自家师父求援的一刻，我也不由得看向了另一位白衣象神。

风凪象神，外表冷峻，清明如皎月；素善其身，洒淡如轻云；风吹万里，达四时，避透白，来去无所踪。

恰到时机，只听子禺象神肃声唤他：“凪。”

这位如雕如塑，玉琢般的象神，瞬间调动周遭的气息，风的速度是万物之中最快的，灵息调动亦如是。

只见原本无形无色的风，在飞速的调动下和水息的夹杂下，仿若有了浅白的颜色，肉眼可见的旋转起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渐渐将整个水柱包裹，产生了一道巨大的透明屏障......

仰望着这位象神，任凭雨水滴打在我的脸上，都岿然不动。

想必任何瞧见这副景象的人都会不惊感叹吧。

这就是这位象神的实力，我的师父，洪荒里最强大的神。

“桃桃，快住手，再这样下去你会虚化的。”

一道厉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原本还在远处的小西冲我扑了过来，这时我才意识自己周身的灵识已经开始慢慢溃散了。

天河之水冰凉，尽管那些人族兽族被救上岸，可如果不能保持周遭空气的温度，他们依旧会被冻死，太多人面色发白，嘴唇发紫，一些幼童更是呼吸孱弱。

我让熟湖继续救人，自己则在山上调动着我火族的灵息，能力微弱的我，能做到的就是将那些身体冰凉，即将虚化的人族放置到一起，将绵绵不绝的山脉中其中一座山顶围护起来，灼烧空气，烘干周围的一切。

直到小西冲过来，拉住外表似熊熊火焰燃烧，内里却中空不足，血液几近凝固的我。这才发现，原本就缺乏灵识的自己，如今的灵息竟是稀薄的可怜，还真是快虚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