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挤电梯
晋升的预备期往往较为难熬，因为需要兼顾本职工作和外加责任。
一方面来看，原职位的工作内容不能松懈。这意味着李洛仍然得亲力亲为地完成现任本职工作：手把手带分析员上手项目、具体修改Excel模型参数、调整汇报材料的格式、事无巨细地跟进主要客户的日常进程等等。说得通俗一些，副经理（VP）是既要对具体模型逻辑了如指掌，又要能和客户从容地吹拉弹唱。
另一方面来看，她又必须学着承担起执行总监们会面临的业绩压力。VP的工作量诚然不小，但终究还是在上级的羽翼下被呵护着的小鸟，不需要为大组里几十个人的口粮而忧虑。
而像莫飞或是林穆这样的执行总监，往往需要全盘统筹手里多个项目的进展，维持敏锐的商业嗅觉，比客户更加清楚他们的融资需求是什么。目的只有一个：搜罗潜在客户、或是已有客户的潜在项目，把总交易额提上去。
虽然执行总监不再需要具体负责pitchbook、模型、招股计划书的细节修改，但每一个项目的前、中、后期的执行压力都会落在他们身上，容不得任何失误。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维系与私募股权基金、天使基金、对冲基金等其他投资人的良好关系，这些也都是他们的弹药库。
李洛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需要从每日繁琐的伏案工作中抽出身来，把相对常规的数据、表格、文字工作交接给君倪和念念，从而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熟悉其他案子。
……
李洛再和周诗亦联系，是在亦舟董事会之后。周四这天，李洛去M市考察了一家巧克力糖果公司的工厂，所以没能赶上晚上的董事会。飞机在晚上9：15降落在A市时，李洛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想询问一下关于蓝屿入资的表决结果。
点开聊天记录，上一条是上周二晚上周诗亦发的，“安全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可她那天完全忘记回复了。
李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该怎么开口比较合适呢？现在是晚上9：23，不知董事会是不是已经结束，若是表决结果不尽人意的话，周诗亦应该也会告知自己一声吧？
她踌躇了一下，发了一条信息：“那个……上周二晚上，我安全到家了喔。”
拉着手提箱走在登机桥上，周诗亦的信息很快回了过来：“董事会一切顺利，请放心。”
李洛差点就在登机桥上高兴地蹦了起来，不过还是按压下内心的激动，安静地走到了登机口。她再看了一遍周诗亦发来的信息，从未觉得“一切顺利”这四个字可以这么美好。屏幕左边周诗亦的头像是一个黑白简笔画，一个秃头男孩的头顶挂着一轮月亮。
“还挺可爱。”李洛自言自语，给周诗亦回了一条信息：“谢谢你，大英雄！”
周诗亦没再回复。
李洛也没多想，沉浸在蓝屿入资正式启动的快乐中，一蹦一跳地去打车了。
日子虽然过得颠颠倒倒，但蓝屿的好消息像是一针鸡血，让她高兴了好些天，直到某一个周五早晨。
周五早上7：53分，李洛在古立大楼电梯口输入楼层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8:00临时会议的邀请。会议发起人是钟扬，发送给了组里四十多位成员，也就是全组了。除了古立A市大楼15层的一个会议室，会议地点还包括了纽约办公室、伦敦办公室、卢森堡办公室等国外会议室的远程接入。
李洛迅速算了一下，现在是纽约晚上八点，英国凌晨一点，卢森堡凌晨两点、新德里早上六点。虽然项目人员必定仍在工作，但是惯例不会在这种时候安排组内正式会议。
钟扬显然没在意这些，不但仅仅提前了7分钟将会议邀请发送给各地出差的所有项目参与人，还在会议标题写了“紧急，请参与”的字样。李洛看着这条邮件上标题边上鲜红的感叹号，预感有些不对。
她重新在电梯前的数码屏上输入15，这时候她接到了周诗亦的电话，“李洛，很抱歉。因为一些训练集调参的问题，我们可能需要调整一下美国的行程，因为接下来两周我和廖为走不开。”
在机器学习中，采集来的数据一般都会被分割成训练集、验证集和测试集。其中，训练集用于建立模型。具体模型迭代到了哪个环节，李洛不是特别清楚。但是现在看来正是模型搭建的关键时期，参数需要精细调整，他们两个走不开很正常。
李洛奋力地挤进了电梯里之后，压低声音说：“哦，没问题！完全理解。”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周诗亦又说：“对不起啊，纽约那边几个基金的见面安排……”
“我会通知他们取消会议。”她利落地回答，“等我们确认之后的行程，我再和他们重新约。”
“好。”周诗亦笑道，“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李洛抬头看了看电梯里乌泱泱的男人们，清一色都比自己高一个头。表面上说是什么投行精英，一个个都和自己一样，狼狈地想要在这最后两分钟赶到办公室，就像上学快要迟到的孩子。
其实投行往往是案子结果导向，对于坐班时间没有任何硬性规定。不过在睡眠时间无比珍贵的投行从业者这里，早上这时候在拼命挤电梯的，一般都是被安排了8点整的会议。李洛接着说：“他们本来就在纽约，又不是专门跑过去和我们见面。我们取消个会议很正常，不会为难的。”
虽然电梯里的每个人都装作没有在听，但是李洛知道自己不能提到相关合作方的信息。即使在古立的大楼内，只要在场的人不负责同一个项目并签署了共同的保密协议，项目信息的隐私依然是重中之重。
“哦。我想问的是，你不会生气吧？”周诗亦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李洛才意识到，他是在担心，自己是否会因为下周不能去美国而生气。
李洛愣了一下，这时候电梯总算到了15层，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让我走一下”，一边开始往外挤。男人们也挺绅士，几个人往电梯口退了出去，等她出去了，他们才重新踏进电梯。好不容易挤出了电梯，李洛和电话另一头笑道：“周诗亦，你怎么老是把我当小孩子啊？”
她一路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手下的几个人已经到了。李洛朝他们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压低声音说：“先不说啦，我要开会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那……”周诗亦最后一句话没来得及问，“早上例会你还来吗？”
廖为在边上回答他：“肯定不来了啊！大小姐没得去玩儿，不高兴了呗。”
李洛这时候给周诗亦发来了消息：“周总，早上我在古立这边有点事，可能例会之后才能到亦舟。”
廖为瞥了一眼他的手机，问道：“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