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袁董的说法中,只有一项经核查是真实的。那就是他确有杀死江中舸的动机。袁董说,他和叶晨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出撞死晓露的那个人,他们推断,那辆车撞人后就逃走,并且再也不见踪影,说明开车人有可能是蓄意谋杀晓露,那辆车一定是在用过后就被彻底毁掉了。而要想毁掉这样一辆惹眼的车,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废车场。于是他和叶晨将Q市大大小小有执照没执照的废旧物品处理场都查了个遍,到底在一家郊外的废车处理场找到了那辆肇事车的残骸,那辆车已被压扁毁损到不能辨认的地步,但是车牌上的残痕经复原后,号码同目击者提供的完全一样,正是肇事车的伪造车牌。可疑的是,这辆车在送进废车场时登记的车牌号,却是另外一个,这就难怪警方查证登记册时什么也找不到了。后来叶晨凭着那个留在场主登记册上的车牌号,在交管所查到购车时的办证资料,看到疑似江中舸笔迹的签字和留下的联系方式,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竟和江中舸有关。但当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事情过去太久了,江中舸完全有可能称全是伪造材料。
袁董说,他发现线索后就直接去问江中舸,江中舸果然矢口否认,还对他出言不逊,说袁董是想栽赃陷害他。袁董很生气,忿懑之下,就写了张条子叫江中舸自动离职,否则绝不放过他,这就是乔加后来翻出来的那张重启案件的关键短函。袁董他老人家天真地想,如果江中舸果然受他威胁,那就证明江中舸正是杀死晓露的凶手。
结果江中舸真的辞职离去,袁董说他发现江中舸意图潜逃避罪,所以那天江中舸回自在居收拾东西,他就跟了过去,两个人一言不和就动起了手,然后就是他如何杀江中舸云云。
一讲到这一段儿,据乔加说,所有参加讯问的人都觉得可笑,没人认为有可能真实发生。
至于叶晨,袁董说发现江中舸有问题后他就嘱咐叶晨不许轻举妄动,一切都由自已来安排,叶晨也做证说确是这样。叶晨从警局出来后跟我感叹,说没想到袁董会动手杀人,他是学法律出身,一直在等着袁董态度明确后,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追究江中舸的责任。而且也直到小纹都成了被谋杀的对象后他才真正开始不放心袁董,他去袁董家翻出那张行车证来,其实并不是想毁掉,而是想留在自已手里以防万一。
我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什么万一,未必袁董会找人杀他?
骂完了我又气沮,我并不真怪叶晨,这些命案一件接一件地冒出来,不由得人不胆战心惊。
关于袁董进江中舸房间的事,袁董说他杀了江中舸后,还是想找到江中舸就是开车行凶肇事者的确凿证据,于是就到江中舸的房间里翻找,结果找到了那张行车证和一把银行保险箱钥匙,袁董就把这两样东西拿回自已家。至于银行保险箱里放的东西,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看,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袁董还说,上次警方搜查海边小屋的时候,这张行车证就搁在他的书桌抽屉里,但警方却没有发现这张看起来属于袁晓露的行车证,其实才是关键证据。袁董在国外想了很久,觉得躲着终归不是办法,更不希望不明真相的小辈们替他遮掩,已准备自己回国处理。由于叶晨是他的私人律师,俩人之前的对话可以作为当事人信息保密,所以他就告诉了叶晨海边小屋里还有张行车证的事。只没想到叶晨没沉住气,轻举妄动,倒叫警方给先逮住了。
让人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的,是罗曼歌问他写着“宛宛嫁了”的那张中舸的遗书是怎么回事时,袁董瞪目结舌好象根本听不懂罗曼歌在说什么。最终罗曼歌失去耐性指责他未说真话,袁董就恼起来反怪罗曼歌问得太多。
这种状况下,黄福生和小纹两件案子就更无从查起。
听了乔加跟我说的这些,我真的头大如斗,事实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袁董心里埋藏着的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这一天,叶晨给我打电话,说小纹醒过来了。
我丢下手头所有的事赶往医院,我等着想问小纹,已等得太久了。
小纹看我门都不敲就冲进病房,虚弱地笑了笑。
我不忍,到底还是先问了几句身体如何感觉好不好之类的套话,然后才道:“小纹,你在江中舸死的那一天,为什么回自在居?”
“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那天我一早去银行存现金,路过自在居时看见江中舸走了进去,等我从银行办完事回来又路过自在居,我就想,不知他还在不在,从他辞职我就一直想找他谈一下的,却总没有机会,于是就下车进自在居去看了一下,我去的时候其实浴室的门是开着的,结果一看见现场我就吓跑了,你去时发现锁着门,大概就是我无意中带上的。”小纹细声细气地答我,生死关前走了一遭后,她看起来镇定多了。
“还有,你那天听我问到乔芳华时,跟我们说你想岔了,你究竟想起了什么呢?”我又问。
小纹刚开始有些茫然,但她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忽道:“嗯,对了,我是想起件事:我依稀有点印象,有一次查旧帐,我在酒店刚开业时的股东名册上好象看到过一个姓乔的名字,但是实际上酒店股东中并没有姓乔的,我看错了也说不定。再说,也说不准会不会就是乔芳华。”
我心里一沉,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酒店股东的情况了,一个是袁董,持一半股份;一个是我,持三分之一的股份,剩下的六分之一,持在另外一个人手里,但是,据我所知,这个人并不叫乔芳华,如果小纹提到的人就是这个人,那其后可能隐藏着的真相实在让我不寒而栗。
我回来就叫财务拿酒店成立之初的股东名册给我看,但是财务管帐的却告诉我说袁董出国前取走了。我心里越发恐惧,我其实十分害怕我现在追寻的方向是正确的。
我独自一个人去了工商局,档案库刘姐的女儿,就在酒店工作,一向对我巴结有加。所以我找她查公司注册时的旧档案,她二话没说就找了出来给我。
几分钟后,我呆盯着那张旧股东名册上的名字,不能思考。
乔—芳---华!
我复印了这张纸,从工商局出来转头就去找乔加,我说我要找一个人的户籍资料,他十分诧异,但还是答应帮我。我就报给他一个身份证号,他输入警局存储内部资料的电脑后,屏幕上出来一张户口登记表,上面写着:户名,陈箱鱼;曾用名,乔箱鱼……,一看到乔箱鱼三个字,乔加的脸“刷”就白了,他猛得拧转身抓住我似乎生怕我跑掉,而我则浑身都没了力气。
“这个身份证号,是谁的?”乔加一个字一个字问我。
我望着他牙关打战,我为我猜到的事实真相而恐惧莫名,是的,我知道这个身份证号,因为几个月以前,也就是中舸死前一星期,我曾为了要帮她在酒店订一间房,而无意中将她的身份证号抄在了我的电话本上,也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她订这间房是为了给谁住。
“是谁?是谁?”乔加提高了声音问我,我的胳膊被他抓得生疼。
我使劲儿挣脱了他,道:“好,我带你去见她,马上就去。不过,”我见他向电话机伸出手,忙拦住道:“只能是你,你不能再告诉警局的任何一个人,你要相信我,我这么做,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搭腔,抓起外套就跟着我出门。
我把他带到了离市区较远的一个街区,找到那间我知道门牌地址却从未来过的屋子,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箱嫂。
乔加不敢相信地看着箱嫂,道:“你,就是乔箱鱼?”
箱嫂却象见了鬼一样地往后直退,惊叫:“你——,你——”
我赶紧冲进去扶住她,并示意跟进来的乔加关好门,一边还要安抚箱嫂:“箱嫂,他叫乔加,不是中舸,不是中舸。”
“乔——加?!”箱嫂喃喃地重复着,蓦地,泪如泉涌。
乔加完全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