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青青江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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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凝视着乔加,这真实吗?在我们大家都以为真正摆脱了江中舸,摆脱了过去的时候,他的身影居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几乎要怀疑我是在做梦了。

“柳夜!”海阔又在唤我,天,我不是在做梦,我必须要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眼前这个人并不是真正的中舸,我能应付的。

我看着海阔,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淡淡地应他:“原来只不过是一张照片,那有什么呢?世人相似也没什么出奇,何况照片多少都会有点失真,你为什么不当时直接问我呢?”

海阔叫起来:“什么叫相似?当时灯光正好直射在照片上,我看得一清二楚,我知道那不是乔加,那是和乔加一模一样的人,也正是乔加找了十几年的人。”

这话从何说起?我疑惑极了,第一次忘记了震惊而觉得好奇,乔加难道知道会有人和他长的一样吗?怎么会呢?

乔加开了口:“柳小姐,本来接到哥哥的电话时我还有些不信,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的人会一下子被哥哥发现,这事简直太巧了不能让人置信,不过看到你见我的表情时我就信了,也许这次真是上天可怜我,才给我这一线发现亲人的机会。”

“什么亲人?”我冲口问。

“我一直过得很糟,直到被哥哥家收养后才安定下来。等我长大了,我就开始查寻自已的身世,”乔加从容地说着,凝望着我,我看见他眸中闪烁着无法捉摸的光芒,天,就连这神情中掩藏的心机和智慧也与中舸如出一辙,我骤然失去了再面对他的勇气,转开脸去,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会告诉我什么。“从孤儿院和民政局的记录中,我查到了一些线索,我是一个姓乔的女人送进来的,说是在路上拣的。但是孤儿院的老院长告诉我说很奇怪这女人自把我送进来后就一直抱着我哭不肯放手,完全不象只是拣来那么简单,她印象很深所以一直记到现在,那女人倒是留了身份地址,可我去查时发现其实全是假的,这就更怪了。老院长也怀疑她根本就是我的生母,所以才让我跟了她姓乔。”

我有些恍惚,我眼前又泛起中舸那溅了血的苍面脸庞的影子,我想怎么从没猜到中舸有可能是孤儿呢?当初七个人聚在一起时,只有他从不谈家里的情况,过年过节也多是他和我留守自在居哪儿也不去,我们都觉得有点怪,可没谁深问,后来就认为他完全是野心勃勃家人亲友都不放在心上的那种人,看不惯之余,更加谁也不会去理他的私事。怎么会谁也没去想他有可能是无家可归呢?唉,中舸,无论如何,大家都曾是意气相投的朋友,这样的事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柳小姐,你在听吗?”乔加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我,我的走神当然瞒不过他的眼,我抱歉地笑笑,请他说下去。

“你知道海阔是南方人,而我一看就不象是当地人。所以我想那姓乔的女人一定也不会是南方人,她该是故意把我扔到远离家乡的地方去的。”我觉出他的恨意来,他一直管那个可能是他生母的女人叫作“那姓乔的女人”,他还在继续说着,“我就追查了所有我可能查到的当时各旅馆的住宿记录,没想到,还真让我查到了几个姓乔的女人,有一个女人很奇怪,以致于我在事隔十八年后回去查问时居然还有人记得她,那个老清洁工告诉我说那姓乔的女人住了三天,抱着个孩子,天天在屋里哭,哭得让人心头发疹起鸡皮疙瘩,而她退房离去的那一天,正是我被送进孤儿院的那一天。”

我也听得心头一阵起栗。

“那老清洁工说她在那女人走后收拾房间,在枕头下拣着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子,她想着怎么小孩子不是一个,觉得好奇就留下了那张照片,以为那女人会回来找。”

乔加从他的钱包中掏出一张已有些脆黄的照片来,小心地递给我看,我看到那是一张虽然已存放很久却仍很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拥着两个婴儿,脸上的笑与其说是高兴,还不如说是凄楚。

那两个孩子真是一模一样呢,我有些苦涩地想,毫无疑问这是一对双胞胎,姓乔的女人该是将两个孩子都遗弃了吧,只是她为什么千里迢迢地把其中一个扔到遥远的南国去,可真是让人猜不透。她为什么要拆散同胞兄弟呢,很难想象一个生母会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已的孩子。

乔加确信我看清了照片后,又轻轻地将照片翻转过来。

我如雷轰顶,我看见一行血淋淋的字:“两兄弟此生永远不能相见,母肝肠寸断,立此存照。”

天,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乔加也看着那行字,齿缝里钻出这句话来,想必他想问这句话已想了好久,可是,他现在问我也是白问,我有些难过,这样的照片,中舸是不是也有一张呢?可惜的是箱嫂收拾了中舸的遗物装在一个小黑盒子里给我,我和云霄、叶晨三人对视着,竟谁也不愿意打开来看一看,后来云霄作主,就那么连着盒子一起火化掉了,我们是不是有些绝情了呢?

我终于开口说话,真是有点佩服自已呢,这样的震荡下,我的声音听起来竟还是如常般淡定:“我能知道什么呢?那张照片上的人,不过是我工作单位里的一个旧同事,大家也不是很熟,更没有什么机会谈自已的私事。”

“你在什么地方工作?”乔加眼里有一丝怒意,我知道我对于他的故事表现得过于冷漠,但是我能怎么办?我实在不想再面对过去,再说那个狠心母亲的预言已经实现,中舸与他已是阴阳相隔,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的工作单位无关紧要,他现在已经不在那儿了。”我继续无动于衷地说。我不能告诉这个对寻亲已陷入狂热的乔加事实真相,何必让他绝望呢,更无谓让他再去惊扰自在居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难得宁静。

“你!”乔加眼中的怒意更甚,但他抑了口气,又说:“其实你不说我也能想办法查到的,只是听哥哥说起你看照片时的情况,我直觉到你和照片上的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也为了确信自己不要找错人,这才先来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距人于千里之外?”

我索性站了起来,“乔先生,你的故事再感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理他一下子变得阴骛的面色,转头对蓝海阔说:“班长先生,想不到你是这么会用心的人,一直以为你心直口快什么都不遮掩才愿意和你交往的,可第一次出来你就让我领教了厉害,作人贵在勿话人短长,希望你以后再别跟什么人乱编排我的事了。”

蓝海阔张大口哑在那里,我掉头就走。

刚走到解忧馆外面的街上,手臂就被人拽住了,我站下来,头也没回地说:“乔先生,你太唐突了吧!”身后果然传来他的声音:“你猜到是我吗?你一定非常了解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请你不要这样冷酷,好吗?”

好吗?好吗?我突然一阵晕眩,中舸第一次闯进我的办公室时那张帅气而自信的脸又浮在我的面前,那时他刚获聘用,还不过只是广告部的一个小职员,可他就敢自己作一份广告计划书直接闯进我的办公室请我一阅,那天他也是用这样有点软语相求的口吻说:“……好吗?”

我一咬牙下了决心,转回身来挣脱乔加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实话告诉你,他因故去世了,就在三个月前,人死如灯灭,你再问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我看着乔加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蓦地灰白如土,后面紧跟出来的蓝海阔也听见了我的话怔在当地,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我硬起心肠飞快地逃跑了,老天,如果再不走,我恐怕我的泪水会崩泄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