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青青江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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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说完就踢踢沓沓地上楼去了,再也没理我们任何人。我瞧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话。是啊,他是有理由要杀江中舸的,去年年终央视一台有一个业余歌手大奖赛,宇飞殚精竭虑地准备了一首好歌,自己作词作曲,自己演唱,我们六个人一起听他给我们唱过,那真是一首不同凡响的好歌,宇飞准备决赛时才拿出这首歌来,一心想凭着这首歌一炮而红,没想到就在决赛前一星期,这首歌突然在Q市电台的每周打榜歌曲中被唱了出来,不到几天就传遍全国,那个唱这首歌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也因此迅速走红,宇飞当时就垮了,喝酒喝到嗓子失声,央视的决赛根本就没能参加。后来报上登出对那个走红小子的采访,记者问他这首歌从何而来,那个小子倒很诚实,他说是一个姓江的人卖给他的,那人自称是个业余音乐爱好者,闲得没事儿写了这首歌,只想挣点儿零花钱用用,不想出名,还叫他随便给作词作曲者写个名字,不会有人告他侵犯版权的。

看了这篇报道后宇飞就发狂了,他冲到中舸的办公室里和他打了一架,闹得惊天动地,中舸也不还手,只是在我们几个拼力拉开孟宇飞后淡淡地说:“你这首歌的作词作曲,我们大家都参予了意见,凭什么说是你一个人的?我就是看不上你这副想出名想得要发疯的样子,才给卖了的。你有本事,就去告我吧。”

宇飞恨得眼睛都在滴血,但他也知道一切已不可挽回,他已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他当场就跟我辞职,此后再没在酒店出现。而没有了宇飞的石门夜吧,一度陷入混乱,老客人们频频投诉,酒店的入住率和夜吧的生意均一落千丈,还是云霄和宛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慢慢又有了些起色。这件事,我们大家都是十分怪责中舸的,他和宇飞有嫌隙谁都知道,但是居然下这样的狠手毁他,连带酒店都遭殃,做的确实太过份了。

不过中舸根本不管我们想什么,他做的事严格说起来又跟工作并无关系,我曾跟云霄商量过要不要解聘中舸,但是云霄说当时已近年关,再找一个合适的广告部经理并不容易,何况中舸的那帮手下还是挺服他的,骤然换人怕会弹压不住。

宇飞会为了这件事杀掉中舸吗?我在心里问自己,叶晨和云霄也看着宇飞消失的方向发怔,这个一身忧郁气质,不喜欢运动,体格也谈不上强健的人,真能轻而易举、神不知鬼不觉地谋杀有着可以去作男模的体魄的江中舸吗?这确实令人难以想象。

“柳儿!”宛宛突然开口叫我,我心中一痛,她很久没有这样叫我了。其实,宛宛以前不相信中舸追她的真心,大半是因着我的反对。后来她接受了中舸的追求,我仍旧不顾一切地劝她千万不要上江中舸的当,斩钉截铁地说江中舸绝对不会真心实意地爱上她,她因此跟我反目,我至今还记得她最后跟我说的那些绝情的话:“你不想我相信中舸,是因为你自已爱着他对不对?你嫉妒他爱的是我对不对?”话说到这一步,我只有放弃和她做朋友。结果没多久她就发现我是对的,她来找我对着我痛哭,反反复复地跟我说对不起,但我们却再也无法找回以往无话不谈的亲密。她和STONE的婚事,是在上飞机前的头一晚才告诉给我知道的。而她的突然离职,也让酒店乱了一阵,总算她走前对叶晨交待了一些首尾,叶晨临时顶了一下,更幸好她回来得快,否则不但她会永远丢了这份工作,我们也会病急乱投医地另找一位大堂主管,酒店则将因为重要职员的频繁更换而大伤元气。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们中的一个杀了江中舸呢?”宛宛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柔和,而她看着我的眼光,也一如旧日般的信任和依赖,呵,杜宛然,小公主,你是无辜的吗?你会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大家吗?

“因为我发现的,是一个完美的自杀现场。”我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向他们每一个人解释,“那天我临时起意要回自在居拿点东西,从我开门到进屋上楼没发现一点异样,这说明,如果确实有一个凶手的话,”我看见宛宛和小纹的身子缩了一下,“这个凶手一定非常熟悉自在居,熟悉到了对每个曾住在自在居的人的生活习惯都了如指掌的地步。而且,叶晨后来告诉我,警局对中舸的调查鉴定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的直接死因是失血过多,身上的伤口只有右手腕上那一个,也就是说,就算是有个什么人在中舸腕上砍了这致命的一刀,中舸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反抗过,他似乎是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失去生命的,这让你们想起什么了吗?”

叶晨的眼里露出惊惧之色,他一定想到了我要说什么。但是宛宛和小纹还是迷惑地看着我,STONE更是一脸茫然。云霄已转过身去看窗外的夜色,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让我想起了中舸的一个习惯,”我继续说,“中舸原来在自在居住的时候,很喜欢在泡澡时用一种中药,说是它可以让人在洗澡时昏昏欲睡感觉迟钝,身体和神经都彻底地放松。泡完后再睡一觉,起来时人就会加倍生猛。”我的话几乎令宛宛和小纹的脸上显出笑意来,我知道她们想起了这是中舸的原话,还想起了他说这话时的顽皮不羁,但旋即她们就意识到了我话里的含意,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有一次他泡澡时就睡着了,当时除了宇飞在夜吧上班,我们几个都在,等了许久他都没出来,我们以为出什么事了,叶晨打开门进去发现他睡得象死人一样,后来云霄帮着把他弄干净抬回到床上,叶晨错手还把中舸的头在床头柜上磕了一下,而全过程中江中舸除了嘟哝了几声外连眼皮都没动,第二天我们当笑话讲他还不信,根本不知道自已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还记得吧?”我停下来问他们。

没人答我,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默认。

“后来中舸查了查他的中药包,发现头天晚上他倒进浴池里的是一包而不是半包,他对我们大家说这种药用多了会有点麻痹作用,怎么自已会糊里糊涂放多了呢?我们都劝他别用了,以后也的确再没有见他用过。”我话说到这儿,突然心里一阵发寒。

云霄回过身来,平静地说:“下面的问题我来替你问吧,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还有谁会知道并利用这个药呢?更何况,中舸这个药谁都不知道他是在哪儿配的,只有自在居的阁楼里还剩着一包,除了我们,又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小纹突然崩溃了,她哭叫起来,叶晨扑过去揽住她,责怪地瞪着我。

云霄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柳儿,你在误导大家,江中舸已经被警局确认是自杀,而你说的这些情况,也更加证明江中舸的死是他自己一手安排的,你以为,凭他的精明,就算是熟人如我们,能设置出这样天衣无缝的陷井来谋杀他吗?”

“我没有误导,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我直视着云霄,会是他吗?云霄有没有杀中舸的可能?云霄深沉,有计谋,喜怒不形于颜色。而中舸一直不服他做酒店的总经理助理,很多事上都和云霄唱反调。本来两年前云霄就要被提升做副总经理的,但是黄福生却突然发现酒店有一笔帐被云霄转到自己名下用了,而且已经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谁能相信云霄会贪污呢?但这事证据确凿,云霄百口莫辩,他坚决不肯辞职,只请求停职勘查,小纹帮他将全部帐本翻出来核查,后来还请银行方面协助才发现是客户操作失误,云霄花钱时又多是刷卡,并未注意到自已的帐户上凭空多出来许多钱。最后总算是还了云霄清白,但是酒店上上下下的传言却很难听,客户方面也意见很大,坚持说是我们给他的付款指令有误而不是他那方面的过失,要不是云霄亲自上门去道歉酒店差点儿就失去了这个大客户。这件事是谁惹出来的,到底也没有查清,云霄吃了个哑巴亏,总经理给了他一个通报批评的处分,提拨的事因此搁浅。很久以后云霄跟我谈起这件事时只说了一句:“江中舸是个小人!”我当时并不惊讶他会怀疑江中舸陷害他,因为我自已也这样想。但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指向江中舸,云霄只能咽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