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四幕 所予所得
有舍有得，只是，我们没有可以舍的事物了。
“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那就是彻底撕裂，再也没有婉转的余地了。”
“但这样继续下去，你觉得是谁，先被毁了呢？”
“总有人要先踏出那一步，我不介意我成为第一人。”
因果并不是一下子成就出来，而是通过漫长的时间，一点一滴的累积成长，终于瓜熟蒂落，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这是昂德安活了大半辈子所明白的道理，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缩不能再停留在原地，——他抬头望了眼眼前这座伫立在云端中的建筑，深吸口气，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十几个修为五环以上的脉师所合力出来的脉冲力量是强大的，至少现今蓝照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是这样认为，可当这事儿遇上玖君临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有些玄幻了。双方的攻击碰撞在一块的那瞬，强大的元素之力迅速往外散去，元素的攻击说是无形却也是最伤人的，一群学生所组成的防御壁垒哪能顶得住这强大的冲击，术式和脉术的防御瞬间支离破碎，那修为上的威压铺天盖地的挤压着他们，柯应如他们还勉强撑得住，但参与进来的邪君天几人却是忍不住一口血雾喷出，整个人白的和纸人似地。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多久，在余波到来的下一秒，众人只觉一阵舒心的能量笼罩他们的同时，那能量扩散的余波也是被一道淡淡的光亮所笼罩，他们没能细看也来不及惊讶，一阵薄雾就先一步降下将他们的所有感知都给屏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雾降下，最敏感不过的还是站在下方的伊诺芙等人，那集体脉冲近乎耗尽了他们体内的脉，眼下正是虚弱的时候，想到那莫名消失的集体脉冲以及这突然降下的薄雾，再听到那距离他们不远处焰矿兽活动时发出的那硌人的声音，一行人脸色都黑得像锅底似地。
“有人在帮他们。”
“做个最坏的打算，那人比我们还强。”和伊诺芙一样，是接替诺赛科学院的男人喘着气说道，用仅剩的一点力量化出一把元素之刃：“他们在拖延我们，是隐瞒着点什么还是卡奇诺他们要做点手脚，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你这是让我退缩吗？那群小崽子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他们有焰矿兽！”
伊诺芙尖锐的声音穿破薄雾传到少女耳中，此时她也没有半点力气去辨别他们的想法，仅靠着手里的那把纯黑色的长剑去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一边迅速的调整自己的状态一边紧盯着伊诺芙他们那个方向，只听先前说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伊诺芙你给我冷静！这事儿不会这么完的，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这次使者带来了御器，我们申请使用权还不愁干不掉他们。”
御器？
只言片语零零碎碎，可捕捉到某些字眼的少女还是愣了愣，不敢说自己是不是听错还是什么，她眉头微蹙，想去再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却忽的发觉身边的薄雾被一阵微风给搅动，然后…然后一道术式的攻击突然就是那么的没头没脑穿破薄雾朝她这个方向飞来！
“轰！轰！”
就算是身体和精神到了疲惫的状态，反应再慢上那么一秒的她还是有足够的时间拔剑格挡。黝黑的剑刃斩破薄雾，那元素凝聚的攻击竟是被隔空破开，越过少女一分为二击落在身后。
“谁在那里！”
模糊不清，但攻击的轨迹偏移还是引起对方的注意，随着一声叱喝声响起，少女下意识的就是要往后退去，可她这才微微一动，身体上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就是让她险些叫出声，然后双肩就是被人给轻轻按住。
“伊诺芙你别管了，赶紧走！”
声音隔着薄雾那头传来，她背靠身后人的怀里，眼角余光才瞥见身边薄雾的忽然往后退去，就听那方向传来那些人的大呼小叫：
“快走！焰矿兽来了！”
“快走！”
焰矿兽那褐灰色的躯干从身旁擦过，那上头还未暗淡下来的火纹带来的炽热让人窒息，二人屏住呼吸，目光追随着焰矿兽的移动而移动，看着它以庞然大物的身躯撞散那薄雾，露出不远处的人影幢幢，然后是那些人影的逐渐远去。
离开了。
她少见的松了口气，正想着该去和其他人汇合，结果她一动，身上那疼痛瞬间让她龇牙，于是她不想挪地方了：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沚水负责的吗？”
“沚水是封印者，但和你的水平还是有一段差距。”
“那你就行？”
她咬咬牙，收过已经变回一把金属折扇的长剑，就听身后人说道：
“刚刚好。”
她没听懂，便感觉身后的人将自己给扶好，然后抬手在虚空一拨，随着面前的薄雾散去，入目的就是一地的狼藉。没了依靠的她不干了，毕竟身体消耗太大让她只想躺下来睡一觉，但现在不行，于是她又往走到身旁的人身上靠去，在对方动手把自己又要扶正前一秒，说道：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不出意外的，对方顿时安静下来了。
在三院的学生成功拖延了伊诺芙他们人的同时，位于云端之上的校董会里也是迎来了昂德安一行人。校董会的坐标位置有点偏，位于云端之上，虽距离光明之都还有很长一段路，但和云流之城却相差没多远的里程，——那是一座很复古也很老旧的建筑。
“…这就是你们的态度，当初你们被选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由始至终你们都是当年那个刺头，一点都没变过！”
炽白的光照老旧的木质走廊，偶尔还有些许朦胧的白雾从地板夹缝间溢出，就是这么条走起路来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又看起来随时会坍塌的走廊尽头处，一扇风格标新立异的银白色金属厚门里，却传来了声线嘶哑的说话声，金属厚门半掩着，只留下一缕亮光从门缝间落在地板上。
“如果不是事情太过于出格，我们或许会顺从你们的意思，前提是你们没有违背当初的协议在先。”
“违背协议的是你们三院！你们没资格在这里和我们谈判！”
魔导灯的光亮投射到圆桌上，落在那个口水花喷喷的男人身上，一脸的肉褶子挡也挡不住，上面灰色的印子很奇怪的近乎遍布了他整张脸，他瞪着眼睛手指指着坐在圆桌另一端的人说道：
“我们没有追究责任你们就得寸进尺了是吧，还口出狂言搞独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声音很猖獗，哪怕有一扇金属厚门也没能挡得住。昏暗的走廊上不灭的烛光微微晃动着，影子摇曳不定，一个身影已然是悄无声息的站在门后有一段时间，听着房间里一直不下的嘲讽也不见有半点表情，然后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边大步走去。
“以学识为基石，以品德为才人，以理论为引导，以实践为真理，不论身份高低，不论贫富悬殊，不作为权势器具，不作为利欲攀比。”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昂德安没看圆桌对面那群和自己看上去是那么年纪相仿的老人，他摩挲着指节，淡然道：“这是协议里的一句话，然后在焱皇大人的同意下，元素之国就这么成立了。说实在，我当年，就是冲着这点进入元素之国的。”
昏暗中一个身影轻巧的翻上了走廊尽头那条看起来已经很是腐朽的楼梯，攀着那锈迹斑斑的栏杆轻轻一跃，轻如鸿毛般的就是穿过一道奇怪的界限进入到一个和外头截然不同的空间中。只见人翻身落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也是有些许诧异，但这并不影响对方的判断，站在那作为界限的楼梯口半晌，就是迈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我昂德安·塞利克拉或许不比你们在场的某些人资历老，或许我并不完全懂得协议里的意义，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就任校长的这些年，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元素之国正与最初成立的理念背道而驰。”
昂德安这话说得很淡，可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还是可以察觉到声音的主人莫明的松了口气，只见他靠在椅背上，看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坐在房间角落里正闭目养神的年轻男人，说道：
“我不是墨守成规故步自封的人，但本质这种东西，烂了就是烂了。所以我们三院决定，脱离元素之国退出校董会，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你们校董会。”
和外面的老旧破烂不同，这处空间里一片富丽堂皇，不论是装潢上的金灿灿亮晶晶，还是门板地砖是稀有的材料又或者路过的侍者穿着常人穿不上的衣料，奢靡的风格简直是在不断刷新对炫富认知。可那些再奢侈再奢华的东西也不比当她看到书架旁那只丑丑的匣子时而激动。
“你们这是干什么！？”
柯应如一行人卡着时间近乎是和匆匆忙忙赶回校董会的伊诺芙等人来了个一前一后，前脚伊诺芙他们才踏入昂德安他们所在的会议室，那后脚来自三院的一行人就已经是站在了半开的大门后，迎上那里面一群老头看过来的目光，为首三院的三位副校长皆是一幅波澜不惊的样。
跟上来的学生不多，却都是三院的学生中颇为有威望的青年才子，除了各自的副校长，还有几名小队的导师和教员。莫千离和千道流也是其中一员，他们站在老雷身后，面色并不是怎么好看，…当他们望见那坐在里面的一个年轻男人时，千道流不禁微微蹙眉。
“怎么？这是集体为你们的前院长声讨？”
“……”
“说不上是声讨，但身份是学生的我们，还是希望作为学院高层的各位管理者能正面回答我们提出的疑问。”
“凭什么？！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学生来说话！”整过一身仪容的伊诺芙气得咬牙切齿地指着人叫到。
“凭我们有证据证明校董会中饱私囊，截断各族上缴以及下拨的资金物资。”
“胡闹！你们三院的学生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此话一出，紧接而来的就是一声叱喝以及一阵威压落在这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身上。其他人感觉不太大，但作为学生的柯应如一行人却是感到十分不适。她漆黑的双眸看了眼那跟在雷令宇身旁的那个少年，才将目光转向那个对他们施加威压的老人正要开口说话，就先听到几声不缓不慢的拍掌声在这个房间里响起。
“啪，啪，啪！”
全场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唐突的鼓掌声给吸引过去，就见那先前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这时候才缓缓站起身，边鼓掌边走入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有点意外，没想到校董会居然也有露马脚的时候。”
“大人，不是的我们…”
“既然人齐了不止还多了不少人，那我也不打扰在座各位的谈话了，当然，我还是希望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这句话很让人不安。黑色的眸子望着那个男人，夜无月指尖微不可闻的动了动，他记得这个在校长办公室里被伊诺芙他们给巴结的人，但是他又能代表什么呢？代表光明之都？那他的目标是…
果不其然，男人下一句开口说的话就是：
“该走了，封印者大人们。”
“！！！”
那莫名其妙的话语一针见血的让所有人心里那不好预感都咯噔了一下。——在一众学生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那，随着一声响指的打响，脚下的地面已然空缺一块露出下方的漆黑，就算是反应再快张开翅膀飞起的精灵族也不意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天裳千你这个混账做了什么！！！”
“住手！你们做什么！！”
“松手！莫千离你冷静点！”
失重感降临的那一瞬间，所有学生眼里都是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他们看着头顶那属于房间的光亮迅速被黑暗所吞噬，听着耳边是坠落的风声以及那从风里零零碎碎的传入耳中的怒吼声。那好像是他们第八小队的导师，莫千离的声音。夜无月闭上眼又睁开，然后与不远处那同样是坠落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你这个混账！你把他们弄哪里去了！”
“快放开使者大人！”
魔导灯冰冷的光亮落在那扭作一团的身影上，他们拉拉扯扯着，叫骂的声音响得外头那走廊老远也是能听见。千道流近乎是使尽浑身解数地想要将那压着对方给揍的莫千离给拉开，可他力气又比不过那两个人，看着那两人拳拳到肉又是抓又是挠的疯样，千道流想要冷静也冷静不下来，毕竟那学生里还有他的队员。
“注意你的身份莫千离！”
“你这挨千刀的把学生弄哪里去了！”
现场一片混乱，莫千离甩过身旁抓过来拉开他的手，一手揪着眼前这男人的衣领，那半空落下的拳头停在对方面门前厉声问道，却不想那手底下的男人却是噗嗤的一下笑了。
“封印者当然有人照看，至于其他人——”一旁的千道流暗觉不妙，就听那男人悠悠的说道：“你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呢？莫千离。”
【你必须要上去一趟。】
微微的冷光从头顶落在身上，空气里是一阵铁锈的味道以及淡淡的腥味，少年一声难受的低吟晃了晃头，脑瓜仁嗡嗡作响的就像有什么小东西在里面钻动似地，难受的厉害，他扶着脑袋又是摇了摇，然后微微睁开的双眸望见的是头顶那晃动的白光。
他记得他好像掉下来了，那这里又是哪里？
【你什么都不懂，莱茵。】
“唔！”
一瞬间的刺痛感让他神识清明了些，他摸索着从地上坐起，才适应了点那晕头转向的感觉，就赶忙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高不见顶的白光所及之处范围不大，却也足够让他看到光线范围外的昏暗中，是一扇扇巨大的铁门。
可是…他们人呢？
夜无月收过目光看向躺在一旁也是失去意识的莫雎文等人，抬手正要碰到对方，可比他更快的，是他背对的那扇铁门里，突然响起的一声落锁声：
“咔哒！”
玖君临是被一串滴水声给唤醒的，她睁开眼，入目的就是少年那有些暴躁的身影。
“你醒了。”
身旁传来声音，玖君临也不躺地上了，一个翻身坐起，看到一旁正盘膝而坐的顾瞑晨和脸色有些发白的沚水。
“这是哪里？”
“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去哪了，就只有我们四个。”
滴水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玖君临听着沚水的话同时环顾身旁四周。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没有门没有窗，高不见顶的头顶只有一束白光落在他们身上，而就在不远处的中心点上，是一方圆形带着平台的水池，那滴滴答答的水声正是从那头顶的高处滴落。
“天杀的！”
环顾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正暴躁地踹墙的上村水月身上，然后朝沚水问道：
“出不去吗？”
“出不去，我和顾瞑晨都试过了，也就水月不放弃。”沚水担心的说道：“也不知道无月哥他们怎样了。”
“……”
玖君临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她又说不上来。直到，滴水声突然停止。四个少年人皆是敏感地去看水池的方向，那分分秒秒都不过是眨眼的瞬间，就听哗啦啦的水声骤然响彻整个空间的同时，水池里的水向上而起，在平台上方盘成一个高度整整有两米多的圆圈。
上村水月整张脸黑的跟锅底似地看着那方向，看着一条修长的腿从圆圈里迈出，然后是躯干脸庞，…一步两步，对方身上的寒光被折射到他漆黑的双眸里，最后映出那从圆圈里走出的纤长身影。
“初次见面，下层的封印者们。”
这位来人朝他们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