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视角】
忘川河畔的彼岸花妖艳如血，灿若云霞。可奈河桥上却荆棘丛生。锋利的尖刺划破过桥者的皮肉，这是重生的痛。但鲜少有人放弃轮回。世间繁华又怎能轻易勘破？
紫纱的女子静静地站在奈河桥上，纵然褪下浓丽的妆容，也难掩眉眼间的风情无限。她信手幻出一枝彼岸花，低低轻笑：“去寻天后，就说，陛下有难，在奈何桥等她。要她，只身前来。”
彼岸花在骤然升起的紫雾中消失。莫奇忽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猛地咳起来。她用手捂住嘴，放手时，便看见了手中那抹红。她想笑，却又咳嗽起来。终究无法驾驭这新注入体内的仙力么？当初，她引邪气入体时，戾气与仙气不容，日日在体内翻滚，如同穿心剔骨。她花了千年时间才令仙气与戾气融合。如今，她体内戾气全消，身体却因习惯了原本的气息而排斥新入体的仙力。她一边咳着一边笑着，样子狼狈异常，但她还是不停地笑。我的好陛下啊，这可全都拜你所赐。
好一阵，莫奇才止了咳嗽，抬手抹去唇角血迹，略略理了理仪容，淡漠地看向桥头。一个华服的男子缓缓走上了奈何桥。熟悉的模样，熟悉的衣冠，只可惜终究不是当年了。
“小奇。”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站在那别过来。”莫奇双眼慢慢垂下，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小奇，这些年来，我一直是爱你的呀。我日日期望着能找到你，我很想你。我……”
“想我。还是想杀我。”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莫奇讥讽地笑了笑。天帝的声音有不易觉察的心虚：“我会想办法就你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需要！”莫奇转过身，眉眼凄迷：“我已恢复仙身。我要做天后。”
天帝怔了怔，柔声道：“小奇，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待本君……”
“我等了近五千年。”莫奇打断天帝的话，“我不想等下去了。”
天帝有些慌了：“小奇，你听我说。等我，等我把水神宫彻底抓在手中，我就娶你为后。这些年，这些年，我在水神宫各处都安插了自己人，分解玄冥的势力。很快的，很快我们就能相守了。我爱的一直是你呀。”
莫奇看着天帝，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地咳血。
“小奇，你怎么了？”天帝慌忙要上前。一片紫光飞出，拦住了他。
莫奇的脸上浮起虚弱的微笑，嘴角的血迹殷红醒目，愈衬的她脸色苍白。她的声音无比平静，仿佛狂风后的海面，掀不起半点波澜：“天后娘娘听见了吧。他的话，我半分都不敢信了。”
天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湮在那幽深的眸子中。天后从三生石后缓步而出，一身华服明明雍容，却让她看起来愈发瘦弱。华丽的凤冠犹如千斤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看着天帝，眼中无悲亦无喜，是一片平和。有时候，心伤透了，就只剩下了平静。
天后的目光扫过天帝，定格在莫奇身上。她，浅浅地笑了：“阿奇，五千年前，若没有他。我记得，我们是要好的朋友。”
“现在是五千年后了。”莫奇也向她浅浅地笑。
“或许如今，我们可以重新做朋友。”明明在笑，天后的眼中却有泪。
莫奇偏头想了想，笑：“我们一直都是朋友。”
天后闭上眼睛，两颗泪珠从眼角滑落。她伸出右手，手中浮现出一只巴掌大的海螺：“告诉哥哥，是我害了他。我今日的死，让他记在我的好夫君身上！”
天帝吃了一惊，忙要去拉天后。天后微微含笑，海螺在手中消失的刹那，纵身跃入忘川。莫奇手中浮起紫光，河面顿时结起了冰。天帝茫然地跪在河面上，伸着手，想拉住那个女子，可是，他什么也没抓住。
莫奇看着桥下狼狈的身影，蓦地笑了。天帝扭过头，双目猩红：“是你!是你杀了她！”
莫奇冷嗤一声：“陛下莫不是没听懂？她都说了，是你杀了她。陛下，还是很好想想该怎么跟水神神尊解释吧。”
“莫奇，你这个毒妇！”
莫奇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陛下，你应该感谢我，不然，我这次就不会只叫上天后一个了。你的那些肮脏事，我会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地告诉世人。让他们好好看看，伏帝娲皇的血脉，是副什么德性！”
一道浮光打过来，正中莫奇胸口。莫奇再站立不住，跌在了地上。她轻声笑了。冻结忘川，她消耗了太多仙力，让她体内的气息紊乱起来。原本不受控制的那部分仙气此刻如脱缰野马，凌迟着她的元神。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静静地看着天帝一步一步走向她。
“本君原想放你一命，如今你若死了，天后就是魇魔所杀。你不是很爱本君吗？为本君而死，也算你死得其所吧。”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说出这样不知廉耻的话来。莫奇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她真是瞎了眼了!
“小奇，你放心，你死后，本君会厚葬你的。”
莫奇已无力说话，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天帝，这个她爱了五千年，恨了五千年的男人，这个她可以抛弃所有，可以甘愿为之背弃神界的男人。她的痛苦全源于他的恩赐。她把心都挖给了他，结果她终究还是孑然一身呢！
一道玄光闪过，在莫奇身前筑起了一道结界。一个墨衣男子走上了奈何桥。他戴着银质的面具，只露出弧度柔和的下颌与丰润的唇。明明看不清面容，却让人满心惊艳。
“魔尊？”天帝的神色惊疑不定。
玄忆没有回答他，而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本尊想，你可能需要你部下的帮忙。所以一刻钟前，本尊就给司法天神他们去了一封信。看来大概要到了吧。”
天帝的脸色一变，看了看莫奇，又看了看玄忆，凉凉一笑：“魔尊相帮，来日本君定当报答。”
“天帝陛下太客气了。举手之劳。”
没料到玄忆是个这么不要脸的主儿，天帝忍了许久，才压下火气，拂袖离去。
玄忆看着天帝的背影，目光沉沉。地上，莫奇低声开口：“你怎么来了？”
玄忆淡淡道：“还你人情。”
“你本不欠我什么了。”
“你救了她，便够了。”玄忆的目光飘向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想她，为什么不去见她？”
玄忆的笑有些涩然：“神魔有别。见她，会害了她。”
【作者视角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