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氓山？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人界。怎么会是人界？怎么不是神界？你们没搞错吧。”

紫微白了我一眼：“怎么会搞错？那个摇光是个狡猾的。先开始差点把我们都给骗了。幸好本君聪明机智，发现他言辞闪烁，知道这里头有诈。东华就将他丢给司法天神了。你知道司法天神的手段，那真狠起来盘古神尊都不一定受得了。没多久他就招了。”

“原来是司法天神啊。”我松了口气，若是他出手我到可以放心了。

“其实仔细想想人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循声看去，却见长琴半倚在窗栏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窗台。“神魔两界都严加守卫，人界却并未设防。天帝出自神界，大家大多以为天帝会向神界出手。但天帝的目的不止神界，三界都是。所以毫无防备的人界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人界气息混沌，便于隐藏，再加上天道制约，限制了神魔在人界的力量。这样一来，岂不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紫微一挑眉：“话虽这样说，但他在人界施用疫术，对神魔两界危害并不大。天帝大概更在意神魔两界吧。”

“的确如此。”长琴轻笑一声，语调却忽地沉冷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可人界大乱真的对神魔两界毫无影响吗？且不说三界相依相存。彼时，神界派到人界驻守的地仙山鬼该如何自处？人界大乱，必会有生灵突破神魔人三界边界将疫病带入神界。何况，那时候神界必然会支援人界，忙不暇接，呵，此番不就正中天帝的下怀了吗？”

我的心“咯噔”一跳，猝然闭上眼睛。长琴说的没错，唇亡齿寒，三界哪一个都不能乱。天帝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惜对没有灵力护身的凡人下手，其心，当真可诛！

紫微听了长琴的话，按捺不住从位子上跳起来：“妈的！这老头子一定有什么大病！不行。天璇那个蠢货，还有摇光那个龟孙，东华还说什么看在他们这些年的功劳上只把他们放到北冥去。我看他们就该被打入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好笑地看了跳脚的紫微一眼，走到长琴身边，牵了牵他的衣角：“走吧。”

长琴安抚地拍拍我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我有些起伏的心绪平静下来。紫微有些着急地上前一步：“喂喂喂喂，你们又上哪去啊？”

我沉吟片刻，回头看向紫微：“今天我们回来的事告诉婉妗和东华，其余的一律保密，就算槿年也不可以。听明白了没？”

紫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们弄什么？”

我一挑眉，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隐匿踪迹想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自然该礼尚往来了。”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了一点，我又道：“还有摇光他们的事也不能大张旗鼓。要让天帝自以为没有暴露。叫氓山山鬼一有异样马上上报。若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伸出手，一只纸蝶赫然指上：“它会告诉你。”

说罢，我手一翻，纸蝶飘飘然落在紫微手中。我轻笑回头，同长琴一道离开了。

今夜没有月亮，风很大。这大抵就是凡人常爱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了。风有些冷，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感觉手心一暖，不由低头看去。等看见那双交握的手时，我的心突然就沉静下来。

“炎洲一行都没能夺去你我性命，如今怎么又顾虑起来了？”

我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炎洲这次真的是……侥幸了。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日我本以为我与他都要葬身在这海浪之中。那样声势浩大的海浪，让我觉得就算是神仙也是那样的渺小。可就在那时红雾乍起，等到雾气散去，我与他已经离开了炎洲踏上了南荒的土地。刚意识到自己逃出生天，胸口忽然热得厉害。我还记得自己取出放在怀里的聆莲镜时难以言说的讶异。那翻腾的红雾中显出古老的咒文，仿佛上古的神威，让人不能仰视。就是这面小小的镜子，救了我与长琴。现在想来还有些不可思议。

长琴紧了紧拉着我的手，语调中带着春风般令人温暖的和煦：“没关系，还有我。”

我点了点头，脸色却又忽而沉重起来：“那卷秘术……是空白的。这该怎么办？”

长琴笑了笑：“或许，盘古神尊是想告诉后人不能光啃老本，那逆阴阳的无上法术该由我们创造。”

他的脸上带笑，语气在刻意的模仿下竟是像极了我曾经见过的天宫里教授仙法的仙师。我噗嗤笑了出来，心里的郁气一扫而光。夜风凉凉地拍在脸上，我发现今夜的安宁其实也挺让人沉迷的。

“长琴。”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我突然叫住了他。他含笑看着我，眼眸亮亮的，仿佛今夜之所以没有月亮是因为月亮落在了他眼睛里。我心中微微一动：“也许我不能陪你一生一世，但，我会一生一世陪你。”

他似乎怔了怔，良久，看向了远处的天空，声音极轻极柔：“不会的。你不仅会一生一世陪我，也会陪我一生一世。”

像是羽毛轻轻拂过心尖，留下了淡淡的温柔。我笑了，却没有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出于没话找话的目的，我随口说了一句：“你说，不然，我们把秘卷烧给炎龙族的那些族人吧。”

说完，我忽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眼睛一亮：“人界不是有这规矩，将死去的人珍贵的物件烧给他们来纪念亡魂。炎龙一族，拼上全族性命守护的秘卷，烧给他们，大抵……也能安息了吧。”我沉沉叹了口气，不知是为炎龙族的遭遇还是为那场与天帝胜负未知的对决。

长琴点了点头，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他大概也是同情炎龙族的吧。

我沉默下来，取出聆莲镜，催出火焰，将放在袖子里的竹简掷入火中。竹简入火那一刻，火焰陡然大盛，一股如天网般的威压席卷而来，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让人无法动弹，似有千斤大钟当头罩下。我曾听闻过聆莲镜的威力，得到它后却有些失望。聆莲镜确实厉害，但与传言中还是相差甚远。直到前次它救我一命，我才第一次感受到它的神力。可那一次远没有今夜这般震撼。这是聆莲圣火，是真正的天威，是俯瞰三界的强大。

火光之中，一段曲谱在镜面上浮现。曲谱下面，两行金色文字随着火焰的跳动若隐若现。

“醉里繁华皆是梦，莲曲清音渡红尘。”我低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