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杜小芊的执念
“我说过，你有你的自由，要不要成为九门的人取决于你自己……”熟悉的话回荡在耳边，“如果你害怕，就留在我身边，我们一直开心地在一块儿，好不好……”
前面的话是可以麻痹杜小芊的灵药，但是后面的话却令杜小芊一愣，因为尹新月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尹新月是一个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杜小芊去找到自己想要的，并不是永远留在她身边。
她猛然醒了，推开眼前人，爬起来一直跑着，自己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什么也看不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何处，直到筋疲力尽，才颓然倒地。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又变了，变得得明亮而温暖。
她挣扎着爬起来，这是八岁那年，师父文松渊带她路过的那个集镇，记忆里全都是人，师父把她放在一个戏台边的喧闹人群外。
隐隐传来的锣鼓声响了起来，她扎进人群，去看戏台上，戏台上出来了两个人，做着开场的动作，随着一阵乐起，两人开始唱了起来。
她竟一时呆立当场，自何年何月起，她竟忘了，当年因为没有听过瘾，一直念念不忘，谁知一念便是千年。
一滴泪忽然落下，这是她的执念吗？曾几何时，竟似乎忘了，曾有这样的过往，曾经痴念了这么久。
忽然眼前的一切又变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那是她特别珍惜的院落，甚至连那鱼缸，都真实得令她动容。
一阵昆曲的嗓音响彻整个空间，引得杜小芊又落下泪来，她冲了进去，四处上找寻着，终在阁楼的房间里，找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粉色的衬衫，整齐的头发，高大的身形，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上前，想着那天他冷如冰的口吻和表情，心不由得痛了起来。
“小花……”她喃喃轻语。
眼前人缓缓地转过身来，那熟悉的容貌分明就是解雨臣站在她眼前。
她忽然明白了，听戏的执念早不知何时变成了解雨臣，所以不论生死，执迷不悔。
眼前的解雨臣走近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上前亲吻了她的额角，把她搂进了怀里。
贴着他的胸膛，那么真实的触感，这一瞬间，杜小芊根本没有放开的念头。
“别离开我……”眼前的解雨臣这样柔声地问道。
杜小芊放开了他，这时候她忽然冷静了，看着眼前的解雨臣，缓缓开口：“如果我要你放弃九门，放弃解家呢？”
“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说得没有一丝的犹豫。
杜小芊苦涩地笑了，眼泪也滑落了下来：“我知道，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不希望自己爱的人能这样，但是，就因为小花他有担当，有他作为一个解家当家所有的背负和隐忍，所以他才真实，我要的是真真实实的他，而不是你这玉隐咒幻化出来的他……”
说着，她面色一冷，狠狠地把面前的解雨臣向前推去，眼前所有的一切马上又变了。
眼前的人赫然是汪藏海，她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汪藏海却乘这个时候，一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杜小芊，我对你不好吗？”汪藏海看着她，眼中冒着可以烧烬她的火。
“汪藏海，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放开我！”此时就算是玉隐咒所化，她也要说出心中所想。
“你有没有爱过我？”汪藏海几乎咆哮着的。
“没有，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喜欢上你，业岚门的人，是不会轻易喜欢任何人的！”杜小芊朝他喊着，脖子扣得快要喘不过气。
“那你为什么会爱上解雨臣？”汪藏海手中的力道开始重了。
“这与你无关！”她拼尽自己所有力气，狠狠地踢开了眼前的汪藏海，却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咳嗽着。
执念可以毁掉一个人，执念也可以成就一个人，这就是玉隐咒想要让人警觉的事情，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和看破其中的事。
杜小芊喘息着，发现这原来这一切是如此的虚幻不真实，然而能望穿一切的人，这个世界是真的不多，而她经历了千年，却越来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虚幻的美好是很美，但是不真实，她要的是再难都必须是真实的，所以无论再难，她心中那点求真的信念是不会变的。
她撑着自己站起来，再次闭上了眼睛，数过一二三，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居然回到了那个只有一具青石棺椁的洞里。
深呼了一口气，至此，应该算是冲突玉隐咒了吧，所有的不确定所有的慌乱，还有所有的心之所累，一瞬间就清楚明了地历经了一回，她越发清理地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然而此时紫云墓中，就如同杜小芊设计的那样，九门以张日山和解雨臣为首，汪家以汪汯为首，同时到达了主墓室门口，两方对峙，竟无一人上前。
柳玉雯在主墓室大门前看着两边的人，还不时地在心里打着鼓，她盼着杜小芊能够早点出现。
她来回看了看两边的人，耸了耸肩膀，说：“姐姐说得果然没错，只要放出一点风声，你们就会自己来，都用不着在这墓中做什么手脚，只不过，玉隐咒这东西你们真的准备好要试一试了吗？”
汪汯略抬眼，抽动了一下嘴角，说：“小丫头，听说主墓室只有你能打开，杜小芊不在，你这小守墓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柳玉雯白了他一眼：“你让开就开呀，你以为你是谁？“
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了：“怎么，汪大首领这么沉不住气？“
半空中，杜小芊飞身而来，稳稳地落于柳玉雯身边，轻抚了一下柳玉雯的肩，示意她稍安勿躁。
柳玉雯却很兴奋地拉住她：“恭喜姐姐冲破玉隐咒！“
杜小芊轻柔地笑了，轻拍了拍柳玉雯的手臂说道：“你别急，咱们该算的帐，该理清的事，今天一一解决，然后再让他们看一看，什么叫玉隐咒。“
说着，她回望两边，视线看向了汪汯说：“首先，我要先说一下，为什么从头至尾，我这么照顾这个小丫头，因为她的先祖是我的师兄，所以今后不管怎样，我都会护着她到底，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有些人，应该说个明白。”
“纵是如此，杜小芊，你怎么也不能否认，你跟先祖的过往，你注定要跟汪家牵扯不清，这是事实。“汪汯丝毫没有放过杜小芊的意思。
杜小芊轻蔑地看了汪汯一眼，不带任何温度地扬起唇角：“过往？汪大首领，你们先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觉得自己蠢得很吗？他摆那么大一个局，让你们追求长生，却只有你们知道我是长生的人，你们先祖却不知道，这证明了什么？证明在我身上他所知道的不全是真的，还信誓旦旦什么曾经过往，我告诉你，有的聪明人往往认为自己掌控了全局，其实一旦有了弱点就有可能一瞬间满盘皆输。这是为什么，只因为他们太自信了，认定一切都在他们手上，其实更多的不安定随时都在他们身边，我从来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掌控的，哪怕是汪藏海，也不过如此。“
冷眸中透着一丝厌恶，那是曾经对汪藏海的，也是现在对汪家的。
但是汪汯丝毫不信，呵呵笑了两声说：“但是女人向来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过往，更何况在面对新的感兴趣的对象的时候。“
听到这样的话，杜小芊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有任何情绪变化，但柳玉雯却有些想打抱不平的意味，被杜小芊硬生生拉了回来。
“汪大首领很自信嘛，只可惜你所有的认为都是错的。“杜小芊笑了，扫视了在场所有的人，说，”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我是业岚门的弟子，为了保我周全，我师父让我修习的无情诀，足令我不会对任何人轻易动情，更何况我认识汪藏海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半的记忆，对于追崇长生，一心想要跟周穆王相提并论的汪藏海，我真的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这个鬼才踏尽天下奇异之墓，有了自己修建墓穴宫城的一套方法，却是用别人的命去筑就的，我不屑跟这样的人相识相知，我当年恨不得杀了他，但我要隐藏我长生的秘密和我守护的风悬令的秘密，只能与他周旋，我承认我欺骗了他很多事，但我对他从未有过情，这都是事实。”
汪汯听着，人却很冷静：“看来，千年守墓人将这一切全盘托出，是为了汪家划清界限了？“
“我跟你们从不是朋友，如果追溯到三千年前的周穆王，你们还一直耿耿于怀东北张家取得的长生，那我也只能说，我就是始作俑者，如此说来，我还是你们的敌人。“杜小芊冷冷地扇了一下眼睛，面上的寒霜透着她独有的孤傲。
“你今天说这些，就是想说，你要站在九门这一边，跟我们汪家这个庞大的家族作对？还是你想说，你跟东北张家有渊源，所以不可能与我们合作？“汪汯很冷静，无论杜小芊说什么都刺激不了他。
“这么说也未为不可，我自长沙九门初始，就已经接触九门了，数十年的光景，岂是你们汪家可比的。“杜小芊心下已经明白，这也算是跟汪家的宣战。
“那杜小芊，你等着，迟早你会付出代价的。“汪汯说，”快打开主墓室了，这玉隐咒难道就活该是你们的？“
“随时奉陪，我千年来付出的代价也不少了，随便吧。“说着，杜小芊看看身后的主墓室，视线停驻在中间偏右位置的一处方形图形凹陷，便示意了一下柳玉雯。
柳玉雯把那块千年的业岚名牌放了上去，用力一推，主墓室的门带着岁月的沉重缓缓地开了一条缝。
“玉隐咒是一种术象，窥探人心，其为实相虚相之境，我觉得不必那么多人进去，你们三个进去就可以了。“杜小芊淡淡地看着所有人，”破坏了玉隐咒原生之相，反而会有反噬，不必自取灭亡。“
张日山听着，跟解雨臣对视了一眼，浅笑道：“这破坏原生之相，有那么重要吗？“
“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但是人多便有干扰，这也是世人所难之处，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多人进去。“言语间，杜小芊看到汪汯已经让跟来的人离墓了，自己走了进去。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杜小芊？“进门之前，张日山不忘再问一句，解雨臣始终未语，但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杜小芊。
杜小芊略一思索，垂眸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你们学过佛理的话应该明白，记着这个进去吧。“
“你又故弄玄虚，杜小芊。“张日山无奈地皱了皱眉，”不能说简单点吗？“
“进去一切都是虚幻，坚持你们的初心，不要太执著，不要思量太多假象因果，就是这样。“她咬了咬嘴唇，终是不舍那个人还在眼前，只是现在她不能说。
“你要的都安排好了。”张日山说着轻点了点头，走进了那扇门。
解雨臣拧紧的眉头并没有放松，眼中皆是不舍，但是他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要去感受一下玉隐咒，所以深深地看了杜小芊一眼，便进了门。
杜小芊轻叹了一声：“走吧，我们出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