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语言学教程(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7.第四级开度的音位,复合元音,写法的问题

最后,我们对第四级开度的音位需要进行某些观察。我们在第75页已经看到,跟别的声音相反,人们习惯上用两种写法标记这些音位(w=,u=,y=,i=)。因为在像aiya,auwa这样的组合里,我们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容易看出用<和>所表示的区别;清楚地给人以元音的印象,给人以辅音的印象 [22] 。我们不打算解释事实,而是想指出辅音i永远不会以闭音的面貌出现。例如ai的和aiya的y不能产生相同的效果(试比较英语的boy“男孩”和法语的pied“脚”);因此y之所以是辅音和i之所以是元音,那是由位置决定的,因为音种I的这些变体不可能在任何地方都同样地出现。这些话也适用于u和w,ü和ẅ。

这可以阐明复合元音的问题。复合元音不过是一种特殊的内破环节:ta和ta两个组合是完全平行的,只有第二个要素的开度不同。复合元音是两个音位的内破环节,其中第二个音位的开度较大,因此产生一种特殊的音响效果:似乎可以说,响音在那组合的第二个要素里还延续着。相反,像a这个组合和a这个组合的区别只在后一个外破音的开度不同。这等于说,音位学家所说的上升复合元音其实并不是复合元音,而是外破·内破组合,其中第一个要素的开度较大,但是从音响的观点看并不产生什么特殊的效果(如)。至于o,a这样的组合,假如重音落在上面,例如我们在德语某些方言中所看到的(试比较buob,liab),那也只是一些假的复合元音 [23] ,不像等那样给人以统一性的印象。把发成内破音+内破音,就得切断语链,除非我们人为地把一种不自然的统一性强加给这个组合。

这个把复合元音归结为内破环节一般原理的定义表明,复合元音并不像人们所相信的那样是一种不能归入音位现象的格格不入的东西,因此不必为它特辟一类。它所固有的性质实际上没有什么意思,也并不重要。重要的不是确定响音的结尾,而是它的开头。

西佛士先生和许多语言学家要在文字写法上把i,u,ü,等等和,r,n等等加以区别(=“非音节的”i,i=“成音节的”i);因此,他们写作mirta,marta,marta,而我们写作mirta,mairta,myarta。他们因为注意到i和y属于同一个音种,所以首先想到要用同类的符号。(还是那种认为音链是由并列的音种构成的老观念!)但是这种标记法虽然以耳朵的证据为基础,却是违反常识的,而且恰恰抹杀了所要作出的区别。结果是:①混淆了开i,开u(=y,w)和闭i,闭u;例如不能区别newo和neuo;②与此相反,把闭i,闭u分成了两个(试比较mirta和mairta)。下面举几个表明这种写法不合适的例子。例如古希腊语的dwís和duís,以及rhéwō和rheûma。这两个对立是在完全相同的音位条件下产生的,而且按正规用相同的写法上的对立来表示:u随着后面音位开度的大小,有时变成开音(w),有时变成闭音(u)。如果写成dis,duis,rheō,rhema,对立就全被抹杀了。同样,印欧语的māter,mātrai,māteres,matrsu和sūneu,sūnewai,sūnewes,sūnusu两个系列,对于r和u的双重写法是严格平行的。至少在后一系列里,内破和外破的对立在文字写法上非常明显。可是如果采用我们在这里批判的写法(sūne,sūneai,sūnees,sūnusu),对立就给弄模糊了。我们不仅要保存习惯上对开音和闭音作出的区别(u:w等等),而且应该把它们扩展到整个书写系统,例如māter,mātrai,māteres,mātrsu。这样一来,音节区分的效能就将昭然若揭,元音点和音节的界限都可以由此而推断出来。

编者附注——这些理论可以阐明德·索绪尔在他的讲课中所曾接触到的几个问题。下面举出几个例子。

(1)西佛士先生援引了beritnn(德语berittenen“乘马”)作为典型的例子,说明同一个音可以交替地两次用作响音,两次用作辅响音(实际上n在这里只有一次用作辅响音。应该写成beritn;但是并不重要)。要表明“音”和“音种”不是同义词,再没有其他比这更引人注目的了。事实上,如果停留在同一个n上面,即停留在内破和持续的发音上面,结果就只能得出一个长音节。而要造成响音n和辅响音n的交替,我们必须在内破(第一个n)之后接着发出外破(第二个n),然后再发出内破(第三个n)。由于这两个内破之前没有其他任何内破,所以它们都有响音的性质。

(2)在法语meurtrier“凶手”,ouvrier“工人”等词里,最后的-trier,-vrier从前只构成一个音节(不管它们怎样发音,试参看第79页附注)。后来人们把它们发成两个音节(meur-tri-er,带有或不带有元音连续,即-)。这种变化之所以发生,不是由于把一个“音节重音”放在i这个要素上面,而是由于把它的外破发音改成内破发音。

老乡们把ouvrier说成ouvérier:现象完全相同,不过改变发音并变成响音的是第二个要素,而不是第三个要素:uv→uv。接着在响音r之前长出了一个e。

(3)再举法语里那个在后面跟着辅音的s之前长出个补形元音的著名例子,如拉丁语scūtum→iscūtum→法语escu,écu“长盾” [24] 。我们在第79页已经看到,是个中断环节,更为自然。但是这个内破的s,如果是在句子的开头,或者前面的词最后有一个开度很小的辅音,就应该成为元音点。补形的i或e不过是把这个响音性质加以夸张:任何不大感觉到的音位特征,如果想要把它保存下来,都会有逐渐增大的倾向。例如esclandre“吵闹”和流俗的发音esquelette“骸骨”,estatue“塑像” [25] ,都正在发生这同样的现象。我们在前置词de“的”的流俗发音中也可以找到这种现象,人们把它转写成ed,如:unọeil edtanche“大头鱼的眼睛”。由于音节的省略,detanche“大头鱼的”变成了d'tanche;但是为了让人在这个位置听到它,d应该是一个内破音:anche,结果跟上述例子一样,在它的前面发展出一个元音来。

(4)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再回到印欧语的响音向题,追究为什么例如古高德语的hagl变成了hagal,而balg却保持不变。后一个词的1是内破环节的第二个要素(b),它起着辅响音的作用,没有任何理由要改变它的功能。相反,hagl的1虽然也是内破音,却成了元音点。既然是响音,它就有可能在它的前面发展出一个开度更大的元音来(如果要相信写法上的证据,那是一个a)。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元音已日渐模糊,因为现在Hagel又重新念成h了。这个词的发音跟法语aigle“鹰”的发音不同,甚至就是这样造成的;1在日耳曼语的词里是闭音,而在法语的词里却是开音,词末带一个哑e(e)。


[1] 这是就英国亨利·斯维特关于语音的研究来说的。他在《语音学手册》中把语音研究分析的和综合的两方面:分析研究着重对语音作精细的分析;综合研究着重把语音结合成为音节。——校注

[2] 关于印欧语响音构成音节的功能的问题,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欧洲语言学家争论得最热烈的一个问题。参加讨论的有德国的勃鲁格曼,古尔替乌士,费克,施密德和俄国的佛尔图纳托夫等人。讨论的中心是能否利用构成音节的响音重建印欧母语的原始的词干形式。——校注

[3] 这是在理论上最容易引起争论的一点。为了防止某些反对意见,我们可以指出,任何持续的发音,例如f的发音,都是两种力量产生的结果:(1)空气对与它对立的器官内壁施加的压力,(2)这些器官内壁为了平衡压力而互相靠拢作出的抵抗。所以持阻只是延续的内破。因此,如果内破之后紧接着一个同类的压力和持续,那么,效果自始至终是继续不断的。根据这一点,把这两种发音结合起来成为一个机械的和音响的单位不是不合逻辑的。相反,外破同这结合起来的双方都是对立的,它从定义上说,就是一种放松;又参看§6。——原编者注

[4] 毫无疑问,这一类组合在某些语言里是很常见的(例如希腊语开头的kt,试比较kteínō);但是这种组合虽然容易发音,却没有音响统一性(参看下一个附注)。——原编者注

[5] 在这里,由于一种有意的简化,我们只考虑音位的开度,而不管它的发音部位,也不管它的发音的特殊性质(清音或浊音,颤音或边音等等)。所以只根据开度的原则得出的结论是不能毫无例外地应用于一切实际情况的。例如在像trya这样的一个组合里,我们就很难发出头三个要素而不致切断语链:(除非使颚化,同它溶合在一起);但是try这三个要素却可以构成一个很完备的外破环节(此外,试看第87页关于meurtrier“凶手”等词):相反,trwa却没有什么困难。我们还可以举出一些像pmla这样的环节,在这里很难不把鼻音发成内破音()。这些反常的情况特别是出现在外破方面,因为外破按本质来说就是一种稍纵即逝的行为,它是不容许有任何拖延的。——原编者注

[6] 这里指的是费约托,叶斯泊森,西佛士等人主张根据语音的响亮度区分音节的理论,特别是叶斯泊森主张最力,试参看他的《语音学读本》。——校注

[7] 德·索绪尔在这里承认他的这一理论解决不了音节区分的一切问题。关于划分音节的各种理论的评介,试参看岑麒祥《语音学概论》,科学出版社,1959年,第84—93页。——校注

[8] 不要把这个第四级开度的要素和软腭摩擦音(如北部德语liegen“卧下”)混为一谈。这一音种属于辅音,并具有辅音的一切特征。——原编者注

[9] 语音学家一般把复合元音分为上升复合元音和下降复合元音两种。上升复合元音中第一个要素的开度比第二个要素的小,例如汉语tcia“家”的ia;下降复合元音中第一个要素的开度比第二个要素的大,例如汉语tsai“斋”的ai。德·索绪尔在这里认为上升复合元音只是一种外破·内破组合,不是复合元音,只有重音落在第一个要素时才可以叫做假的复合元音。这是他按照他的理论鉴定复合元音所必然得出的结论。——校注

[10] 在由拉丁语发展为法语的过程中,s后面跟着辅音,从公元一世纪起,要在它的前面添上一个补形元音i,到纪元七世纪,这个补形元音i变成了e,原有的s就跟着脱落了。——校注

[11] 即法语的squelette和statue,有人把它们念成esquelette和estatue,在s的前面添上一个补形元音e。——校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