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85年秋至1886年春] [1]
1[1] [2]
真正说来,我周围或许得有一个圈子,由那些深邃而温柔的人们组成,他们会保护我,使我免受自己的伤害,而且也懂得逗我开心:因为,对一个思考此类事物的人来说——正如我必须思考它们的那样——,把自己毁掉的危险总是近在眼前。
1[2] [3]
但愿没有人相信,人们有朝一日会突然双脚跳进这样一种热烈的心灵状态之中,后者的标志或比喻可能是一支刚刚唱完的舞曲。在学习这样一种舞蹈之前,人们必须已经完全学会了行走和跑步;而且,在我看来,始终只有少数人是命定能够做到自立的。在人们首先敢于靠自己的四肢走出去,没有襻带和扶手,在自己春天的充满最初青春力量和形形色色诱惑的时期里,人们已经受到了最恶劣的危害,经常颤抖不已,灰心丧气,犹如一个逃亡者,犹如一个被流放者,带着一颗战栗的良心,以及对自己道路的奇特怀疑:——如果朝气蓬勃的精神自由就像一瓶葡萄酒
1[3] [4]
镜子。
缺乏一种支配性的思想方式。
演员。
Gleba[土地]。
新的无耻(平庸者的无耻,例如英格兰人的无耻,也包括写作的女人们的无耻)
求偏见的意志(国家、党派等等
潜在的佛教徒。
缺乏孤独(而且因此缺乏好的社会)
酒、书、音乐以及其他兴奋剂。
未来之哲学家。
统治阶层和无政府主义。
非常人物的奇特困难,其卑贱的谦逊妨碍了他。
缺乏一种性格教育。缺乏更高级的僧侣
对人民权利的逐步限制。
1[4]
——关于对立面的学说(善的、恶的等等)作为教育准则是有价值的,因为它使人有所袒护。
——人极容易因之而毁灭的最强大和最危险的激情,是如此彻底地受到了排斥,以至于这样一来,最强大的人本身已经变得不可能了,或者一定会感到自己是恶的,是“有害的和非法的”。这种损失是巨大的,但一直以来都是必然的:现在,大量相反的势力得到了培育,已经成长起来了,通过对那些激情(统治欲的激情,乐于变化和欺瞒的激情)的暂时压制,又有可能把它们释放出来了:它们将不再具有以前的野性。我们允许自己有这种驯服的野蛮:看一看我们的艺术家和政治家就是了
——各种对立面和对立欲望的综合乃是一个人的总体力量的标志:它能驯服多少呢?
——一个关于神圣性的新概念:柏拉图的天真幼稚——不再是显突出来的受诋毁的欲望的对立面
——要说明何以希腊宗教比犹太—基督宗教更为高级。后者胜利了,因为希腊宗教自己蜕化了(落后了)。
目标:对最强大、最可怕和最臭名昭著的势力的神圣化,用古老的比喻来说:对魔鬼的神化
1[5]
——我的衡量尺度是,一个人、一个民族在何种程度上能够激发起自己身上最可怕的欲望,并且转向自己的福乐,又没有因之而毁灭掉:而倒是转向了自己卓有成果的行为和功业
——把所有不幸事件解释为那些未和解的心灵的作用,这乃是迄今为止促使大众走向宗教迷信的做法。即便更高的道德生活,圣徒的生活,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未和解的心灵而被虚构出来的手段之一。
——把我们的体验解释为一种善良的、具有教育作用的神性的天意暗示,也包括我们的不幸事件:——父系的上帝概念的发展,从父权家庭出发。
——人类的绝对堕落,向善的不自由状态,因而用坏良心来解释我们的所有行动:最后是恩典。奇迹行为。突发的悔改。保罗、奥古斯丁、路德
——日耳曼人对基督教的野蛮化:中介性的神祇,以及众多赎罪迷信,简言之,重又出现了前基督教的立场。作曲体系亦然。
——路德复述了基督教的基本逻辑,道德的不可能性因而也包括自我满足的不可能性,恩典的必然性因而也包括奇迹以及命定的必然性。根本上,是一种抑制状态的告白以及一种自我蔑视的发作。
——“要偿还自己的罪责是不可能的”,救恩欲望以及迷信和神秘的发作。“要摆脱自己的罪恶是不可能的”,保罗、奥古斯丁、路德的基督教的发作。从前,外在的不幸乃是宗教虔诚的推动力:后来则是内心的不幸感、未得救状态、畏惧、不安全感。看起来使基督和佛陀出人头地的东西:似乎正是内心的幸福使他们变得虔诚
1[6]
——属于更高等级制的感觉在道德感中占着主导地位:它是更高级的社会阶层的自身证明,这个社会阶层的行动和状态后来又被视为一种信念的标志,而正是以此信念,人们才归属于那个社会阶层,或者说应当归属于那个社会阶层——
1[7] [5]
——道德感首先是与人(尤其是等级)相关而发展起来的,到后来才转移到行动和性格上。间距的激情处于那种道德感的最内在根基中。
1[8]
——人的无知无识和无所用心,使得个体的归属要到后来才得以确定下来。人们感到自己太不自由,毫无修养,为突然的推动力所撕扯,以至于人们不能对自己作出不同于对自然的思考:在我们身上也有魔鬼在发挥作用。
1[9] [6]
——人性的、太人性的。要是没有自觉地表现出道德活动和道德认识,人们就不能对道德作出思索。因此,我当时就致力于那种对道德的精致化工作,它已经把“赏”与“罚”感受为“非道德的”,并且知道不再把“公正”概念把握为“可爱的理解”,根本上就是“赞成”。这其中也许有虚弱,也许有放纵,也许也有———
1[10] [7]
——“罚”是在极其狭隘的空间里发展起来的,它是强权者、家长的反应,是强权者、家长因为自己的命令和禁令遭到蔑视而表达出来的愤怒。——在习俗的德行(其准则要求“一切传统习惯都应当受到尊重”)之前,还有统治者的德行(其准则要求“唯有命令者才受到尊重”)。间距的激情、等级差异感,包含在所有道德的最终基础之中。
1[11]
——“心灵”终于成了“主体概念”
1[12]
——如果事物是未知的,那么人亦然。这里有什么可赞扬和指责的嘛!
1[13]
——我理解不了,人们如何能够成为神学家。对这种人我想都不愿想,他们其实不仅仅是认识机器而已
1[14]
——凡一个人不能完成的行动都会被他误解。以其行动而总是受到误解,这是出类拔萃的。那么,这也就是必然的,没有任何怨恨的动因。
1[15]
——如果我宁愿去思考因果性而不是去捉摸对我的出版者 [8] 的诉讼,那并不是无私的;我的益处和我的享受在我的认识方面,我的紧张、不安、激情恰恰在那里表现得长久。
1[16]
思想就是行动
1[17]
——我们是怎样在50年里改变了想法啊!整个浪漫派及其对于“大众”的信仰都被驳倒了!决没有作为大众诗歌的荷马诗歌!决没有对伟大的自然力量的神化!决没有从语言同源性向种族同源性的推论!决没有对超感性之物的“理智直观” [9] !决没有蒙着宗教面纱的真理!
1[18]
真诚性问题是全新的。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们把俾斯麦这样的人物视为因疏忽大意而欠缺真诚性,而理查德·瓦格纳这样的人物是因为缺乏谦逊而没有真诚性,我们或许会用柏拉图的pia fraus[善良的欺骗] [10] 来谴责他,会因为康德对绝对命令的推导来谴责他,而实际上,信仰对他来说肯定不是通过这个途径达到的
1[19]
——怀疑最终也反对自身:对怀疑的怀疑。而且关于真实性的合法性及其范围的问题就在这里——
1[20]
——我们所有有意识的动机都是表面现象:背后隐藏着我们的本能和状态的斗争、争夺强力的斗争。
1[21]
——这个曲调美妙动人,这并不是由权威或者课堂告诉给孩子们的:看到一个令人尊敬的人时产生的舒适感亦然。估价是天生的,不管洛克怎么说!是先天的;当然,如果那些保护和热爱我们的人们也与我们一道作出相同的估价,那么,估价就会发育得更强壮和更美好。对一个孩子来说,总是要在与自己母亲的对立中把自己的善和恶设定起来,而且就在他受到尊敬、讥讽和鄙弃的地方,那是何种折磨啊!
1[22]
——被我们当作“道德感”来感受的东西是何其多样:其中有尊重、畏惧、感动,诸如为某种神圣的和隐秘的东西所感动,其中有某个命令者在说话,某个把自己看得比我们更为重要的东西;某个使人振奋、激动或者使人安静和深沉的东西。我们的道德感乃是曾经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起过支配作用的所有华丽的和恭顺的情感的一个综合、一种同时鸣响
1[23]
——有利于当代。健康得到促进,禁欲的和否定世界的思想方式(连同它们追求病态的意志)几乎得不到理解。一切可能之物都将被允许和承认,每一种植物赖以生长的潮湿而温暖的空气。那就是一切细小的茂盛植物的天堂
1[24]
——心灵、气息和此在(Dasein)被设定为相同的存在。生命就是存在(Sein):此外没有什么存在。
1[25] [11]
——“好人统统是软弱的:他们之所以是好人,是因为他们没有强大到变恶的地步”,拉图卡部族首领科莫罗对贝克 [12] 说
1[26] [13]
gin是阿拉伯文,意为spiritus[精神](=g’inn)
1[27]
“对脆弱的心灵来说不存在任何不幸”,俄罗斯人如是说
1[28]
——所有运动都要被把握为表情,被把握为一种语言,各种力量借以理解自己的语言。在无机世界中是没有误解的,信息传达似乎是完美的。在有机世界中则出现了谬误。“事物”、“实体”、特性、活“动”(Thätig-“keit”)——所有这一切都不能搬到无机世界中!有机物赖以生活的正是这些特殊的谬误。关于“谬误”的可能性的问题?对立面并不是“假”和“真”,而是与符号本身对立的“符号的缩略”。本质性的东西是:那些代表着大量运动的形式的构成,那个表示所有符号种类的符号的发明。
——所有运动都是一个内在事件的符号;而且每一个内在事件都在这样一些形式变化中表达出来。思想还不是内在事件本身,而同样只是一种表示各种情绪的力量平衡的符号语言。
1[29]
——对自然的人化——根据我们人来解释自然。
1[30]
A.心理学的起点:
——我们的思维和评价只是对在背后起支配作用的欲求的一个表达。
——这些欲求越来越特殊化:它们的统一性乃是权力意志(为了取得所有欲望中最强大欲望的表达,后者至今一直统领着一切有机体的发展)
——把一切有机体的基本功能还原为权力意志
——问题,它是否同样也是无机世界的动力(mobile)?因为在机械论的世界解释中,始终还是需要有一个动力。
——“自然规律”:作为对权力联系和权力等级的无条件确立的公式。
——机械运动只不过是一种内在事件的表现手段。
——“原因与结果”
1[31]
——斗争作为均衡手段
1[32]
——关于原子的假定,只不过是主体和实体概念的一个结果:在某个地方必定有“一物”,活动是由此出发的。原子乃是灵魂概念的最后后裔。
1[33]
——人类最可怕的和最彻底的要求,人类追求权力的欲望,——人们称这种欲望为“自由”——必须最长久地被限制起来。因此,伦理学以其无意识的教育本能和驯化本能,一直以来都旨在限制权力欲望:它诋毁专横的个体,并且以其对集体忧心和祖国之爱的颂扬来强调群盲的权力本能。
1[34]
——合乎自然地,人类的力量必须依次发育起来,即:无危险的力量会优先得到发展(赞扬、赞成),相反,最强大的力量最长久地被诽谤和中伤。
1[35] [14]
权力意志。
重新解释一切事件的尝试。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1[36]
思想世界只不过是现象世界的第二等级——
1[37]
——运动不是由某个“原因”“导致”的:这或许又是老旧的灵魂概念了!——运动就是意志本身,但并非全部!
1[38]
请注意!对因果性的信仰要归结于那种信仰,即相信:我就是作用者,要归结于对“灵魂”与其活动的分离。可见是一种古老的迷信啊!
1[39]
把结果归结于原因:归结于一个主体。一切变化都被视为由主体带来的。
1[40]
1[41]
——我们再也不忍看此番景象,因而我们取消了奴隶制
1[42]
此乃软弱无力者和丧尽天良者最宠爱的说辞,所谓“理解一切即宽恕一切” [15] :这也是一种愚蠢。呵,倘若人们首先总是想着等待这种“理解”(comprendre):在我看来,人们在此就极少能获得宽恕!而且说到底,为什么人们恰恰要在理解时宽恕呢?假如我完全理解了为什么我写错了这个句子,难道我因此就不能把它划掉吗?——存在着这样的情况:人们把一个人划掉了,因为人们理解了他。
1[43]
“变化”概念已经是以主体为前提的,即以作为实体的心灵为前提
1[44]
——人们对于“意志不自由”学说的反感在于:表面看来,仿佛它主张“你并非自愿地做你的事,而是不自愿的,也就是不得不做你的事”。现在人人都知道,当一个人不自愿地做某事时他要有多大的勇气。似乎那个学说也就是要教导我们:你所做的一切是你不自愿地做的,也就是不乐意地、“违背自己的意志”做的——而且这一点是人们不承认的,因为人们乐意做诸多事体,恰恰也包括许多“道德的事”。可见,人们是把“不自由的意志”理解为“为一种陌生的意志所强迫”:仿佛就是主张:“你所做的一切是你受一种陌生的意志的强迫而做的。”服从自己的意志,人们是不会称之为强迫的:因为那是一种乐趣。你能对自己下命令,这就是“意志自由”
1[45]
Sapientia victrix[常胜的智慧]。
一种未来哲学的序曲。 [16]
1[46]
宗教存活了极长时间,而未曾与道德结合起来:道德中立。人们要考量一下,每一种宗教到底想要什么——的确,人们在今天还能轻松地理解:人们通过宗教所要求的,不光是摆脱困厄,而且首先是摆脱对于困厄的惧怕。一切困厄都被视为恶的、仇恨的神灵运作的结果:人们遭受的一切困厄虽然不是“应得的”,但它们会唤起一个思想,由之可能激起一个神灵对我们发怒;人在未知的四处游荡的魔鬼面前战栗不已,想使它们变得可亲可爱。人在此要来检验自己的行为:而如果竟有某种手段,使他认识的某些精灵变得对自己友好,那他就要问自己,他是否真的已经做了自己能够为此做的一切。当一位朝臣在王侯身上感觉到一种不耐烦的情绪时,他是怎样来检验自己对王侯的态度的:——他会寻求一种放弃或搁置(Unterlassung),等等。“罪”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东西,无论哪个神灵都可能因之受到大大的冒犯,无论哪一种放弃,哪一种———:在这里,人们必须重新使某物变好。——只要一个神灵、一个神祇明确地也把某些道德戒律说成是令他喜欢和为他效力的手段,那么,也就有道德的评价进入“罪”之中了:或者毋宁说,这时候,人们才能把一种对道德戒律的违背当作“罪”来感受,也就是某种与上帝相分离的东西,它冒犯上帝,而且也从上帝这边引起危险和困厄之后果。
1[47]
聪明、谨慎和预先操心(与冷淡、与当下生活相对照)——现在,当人们举出这个动机时,人们差不多是指一种侮辱行为。不过,把这些特性培育起来,使之发展壮大,那是付出了何种代价啊!视聪明为德性——这还是希腊式的看法呢!
那时候,清醒和“审慎”同样如此,它们与出于暴力冲动的行为相对立,与行为的“幼稚”相对立。
1[48]
绝对无条件的献身(在宗教中),作为奴隶般的献身或者女人般的献身的反映(——永恒女性乃是被理想化了的奴隶官能)
1[49]
根据意图来衡量行动的道德价值:其前提是,意图真的是行动的原因——可是,把作为一种完满认识的意图视为“一个自在之物”,这意味着什么呢?说到底,它其实只不过是关于某种状态(不快、欲求等等)的解释的意识
1[50]
——状态和欲求是要用语言来标识的:也就是说,概念是重新认识的标志。其中并不含有谋求逻辑的意图;逻辑思维乃是一种解决或消解(Auflösen)。但我们“把握”的每一个事物,每一种状态,都是一种综合(Synthesis),后者是人们不能“把握”,但也许能够标识的;而且,即便这一点也只是由于人们承认有某种与曾经在此的东西的相似性。事实上,每一种内在的精神行为都是“非科学的”,每一种思想亦然。
1[51]
生性谦逊或者欺诈的思想家错误地理解了统治欲,同样也就错误地理解了追求卓越的欲望:他们把两者归于虚荣心,仿佛在此事关宏旨的是要置身于他人的意见当中而受尊重、敬畏或膜拜。
1[52]
按照科学的尺度来衡量,人对人所做的每一种道德价值判断,其价值是微不足道的:那是一种试探和摸索,每个词语都饱含幻想和不确定性。
1[53]
下面是几项分开来的任务:
1)要把握和确定当前(以及在一个限定的文化领域里)占上风的关于人和行为的道德评估方式
2)一个时代的总体道德习俗(Moral-Codex)乃是一个征兆,例如作为自我赞赏,或者不满,或者伪善的手段:也就是说,除了确定当前的道德特征之外,其次还必须对这种特征作出解说和解释。因为道德本身乃是多义的。
3)要说明这种恰恰现在占上风的判断方式的形成过程,
4)要对这种判断方式作出批判,或者说,要追问:它有多么强大?它会对什么产生作用?处于它的魔力之下的人类(或者欧洲)会变成什么样子?它会促进哪些力量,又会压制哪些力量?它是不是使人变得更健康、更病态、更大胆、更精细、更需要艺术?如此等等
这里已经假定了,不存在永恒的道德:这一点可以被认为是已经得到证明的。同样也不存在一种永恒的关于营养的判断方式。但有一种批判、一个问题是全新的:“好的”真的是“好的”吗? [17] 还有,兴许现在被歧视和被辱骂的东西也有何种好处?我们得把时代间距考虑在内。
1[54]
无条件的权力意志的特征在整个生命领域里现成存在着。如果我们有一种否定意识的权利,那么,这种权利倒是很难否定那些驱动性情绪的,例如在原始森林里。
(意识始终包含着一种双重的反映——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东西。)
1[55]
基本问题:德行有多深刻?它只属于经过训练的人们吗?它是一种表达方式吗?
所有比较深刻的人都一致认为——这是路德、奥古斯丁和保罗意识到了的——,我们的道德及其事件并不与我们有意识的意志相符合——质言之,根据目的—意图所做的说明是不够的。
1[56]
在贯彻一个想法时,要保持客观、坚定、牢靠、严格——在这一点上,艺术家做得最好;但当有人必须要用人来达到这一点时(诸如教师、政治家之类),平静、冷酷、坚定很快就逃之夭夭了。在诸如凯撒和拿破仑之类的人物那里,人们就可能对一种致力于塑造自身不朽形象的“漠然无趣的”艰辛劳作有所猜度,尽管在这方面他们也许会被人类所牺牲,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最高等的人的未来就处于这一轨道上:他们承担着极大的责任,而并不为此心碎。——迄今为止,为了本身不失去对自己权利和权限的信仰,几乎总是必须有灵感之欺瞒(Inspirations-Täuschungen)。
1[57]
权力意志的种种变化,它的组织,它的专门化——与形态学的发展平行地表现出来!
1[58]
从我们每一种基本欲望出发,都存在着一种对所有事件和体验的不同的、透视性的估价。这些欲望中的每一种都感到自己受到了其他所有欲望的阻碍,或者是受到了促进、宠爱,每一种欲望都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它的升与降、它的速度,等等)——还有,如若此种欲望上升起来,彼种欲望就枯萎下去。
人作为大量之“权力意志”:每个人都有大量的表达手段和形式。个别的所谓“激情”(例如人是残暴的)只不过是虚构的单元,因为从不同的基本欲望而来作为同类进入意识之中的东西,被一道构造而综合为一种“本质”(Wesen)或者“能力”(Vermögen),一种激情。也就是说,情形就如同“心灵”本身乃是一切意识现象的一个表达:然而我们却把这种表达解释为此类现象的原因(“自身意识”乃是虚构的!)
1[59]
一切物质都是一种表示某个未知事件的运动征兆:一切被意识和被感受的东西又是未知的——— [18] 征兆。世界,使我们从这两个方面来理解自己的世界,或许还有大量其他的征兆。在精神与物质之间是没有任何必然关系的,就仿佛这两者已经以某种方式穷尽了,并且完全体现了表现形式似的。
运动乃是征兆,思想同样也是征兆:对我们来说,欲求乃是两者背后可证明的,而基本欲求就是权力意志。——“自在的精神”是子虚乌有的,正如“自在的运动”是子虚乌有的
1[60]
可真滑稽了,我们的哲学家们提出要求,说哲学必须以一种认识能力的批判为开端:如果人们已经对以往的认识结果产生了怀疑,那么,总不至于说认识器官能够自己“批判”自己吧?把哲学还原为“追求认识理论的意志”,这是滑稽可笑的。仿佛这样就能找到可靠性似的!——
1[61]
进入意识的一切东西不外乎是一个链条的最后环节,是一个结束。一个思想或许径直是另一个思想的原因,这一点完全是表面上的。真正结合起来的事件在我们的意识下面〈自行〉发生:情感、思想等等前后相继的出现秩序乃是真正的事件的征兆!——在每一个思想下面都隐藏着一种情绪。每一个思想、每一种情感、每一种意志都不是从某种特定的欲望中产生的,而毋宁说都是一个总体状态,是全部意识的整个表层,是从对所有对于我们具有构建作用的欲望的瞬间权力固定中产生出来的——也就是说,都是从正好占着上风的欲望以及服从于它或者与它相抵触的欲望的瞬间权力固定中产生出来的。下一个思想则是一个标志,标明总体的权力形势在此间如何发生了变化。
1[62]
“意志”——一种错误的物化。
1[63]
——歌德以后将会显出何种样子啊!多么不牢靠,多么漂浮不定!还有他的《浮士德》——那是何种偶然的和一时的,并非必然和持久的问题啊!认识者的一种蜕化,一个病人,再没有什么了!决不是认识者本身的悲剧!甚至也不是“自由精神”的悲剧。
1[64]
一切赞扬和责难都透视性地从一种权力意志出发。
“天赋理念”
灵魂、事物——虚假的。“精神”亦然。
1[65] [19]
章节:关于解释
关于物化
关于没落理想的长存
(例如,奥古斯丁那里的奴隶官能)
1[66]
不作任何区别的基督徒的博爱,唯当有了持续不断的上帝观时才是可能的,而与上帝相比较,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就变得微不足道了,而且这个人本身竟变得如此无关紧要,以至于大小关系再也不能引起任何兴趣:就像从一座高山出发,大与小变得蚂蚁一般相似。——人们根本上不该忽视这样一种对于人的藐视,它包含在基督教的博爱情感当中:“你是我的兄弟呀,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情怎样,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有多坏!”等等之类。事实上,这样一位基督徒乃是一个极其缠人和非分的种类。
相反,如果人们放弃上帝,我们就少了一个比人更高级的本质类型:而且,对于这个“至高本质”(höchstes Wesen) [20] 的种种差异,我们的眼睛将变得敏锐犀利。
1[67]
——我怀疑哲学家当中那些沉思冥想者、安于自身者、自得其乐者:——他们身上缺失那种把缺陷当作力量来承认的正派作风的构成性力量和精致品质
1[68]
道德败坏者转变为在道德上受敬仰者——反之亦然。
1[69]
——有些人在内心中搜寻一种无条件的约束性,也许还把它编造出来,另一些人则想证明之,同时就这样来栽培之——
1[70] [21]
——以自己的宗教,人表现得多么过于苛求呵,即便他还在上帝面前辗转反侧,类似于圣奥古斯丁!那是何种纠缠不休啊!这个父辈的或者祖辈的原则隐而不露!
1[71]
——在世人中间,道德一直以来都被视为世上现存的最严肃的东西:这一点已经使道德论者得益匪浅了,在诸神中间——而且也许也在人类中问——等着道德论者的并不是一场小小的哄笑:人们决不能不受惩罚地长时间忍受一位师傅的威严。“教训”人类、“改良”人类——这样一个意图的僭妄
1[72]
人这只猫总是一再归咎于它自己的四条腿,我愿说,总是一再归咎于它的一条腿,即“自我”(Ich),这一事实只不过是它生理上的“统一性”——更正确地讲,“统一过程”——的一个征兆:并不是信仰一种“心灵统一性”的根据。
1[73]
道德乃是情绪学说的一部分:情绪达到此在(Dasein)之心脏有多深远呢?
1[74]
倘若竟有一种“自在”,那么,什么是一种思想的“自在”呢?
1[75]
思想乃是情绪游戏和斗争的标志:它们始终与情绪的隐蔽根源联系在一起
1[76]
对于一个行动,谁若根据它赖以发生的意图来衡量它的价值,那就是指有意识的意图了:但在所有行动中,存在着往往无意识的意图;而且,作为“意志”和“目的”显突出来的东西,是可以作多重解释的,本身只是一个征兆而已。“一个未曾表达的、不可表达的意图”乃是一种解释,一种可能错误的阐释;此外就是任意的简化和伪造,等等
1[77]
对快乐的预计,作为某个行动的可能后果的快乐,以及与一项活动本身相联系的快乐,作为一种被束缚和被积压的力量的释放:把这两种快乐区分开来,这已经花了何等工夫啊!这真是可笑!恰如人们把生活的安逸——与福乐(Seligkeit)当作道德上的醉态和自我崇拜而混为一谈。
1[78]
与人类认识一道,道德也已经精细化了
a)取代罪恶(作为对上帝的违犯)——
“对我自身的不公”
b)取代对神奇帮助的祈祷和要求——
c)取代对作为赏与罚的体验的解释——
d)取代对形形色色的困厄、不安和冲突的敌意——
e)取代基督徒的强求的、等量齐观的博爱——
1[79]
关于自己作品的价值的极大坦诚和信念起不了什么影响:同样地,对自己作品的价值的怀疑和低估也触动不了什么。所有行动的情形亦然:无论我觉得自己怀着某个意图是多少道德,本身都〈没有〉因此解决这个意图的价值问题,更没有解决行动的价值问题。一个行动的整个来历必须是已知的,而且不光是其中得到意识的小片断(所谓的意图)。但这样一来,恰恰就要求绝对的认识了——
1[80]
一种对道德的人的克服何以是可能的:
我们不再根据一种行动的结果来衡量它的价值
我们不再根据一种行动的意图来衡量它的价值
1[81]
我们愈少祈祷,愈少把双手伸向上方,我们有朝一日将愈加没有必要诽谤和诋毁,把我们身上的某些欲望当作敌人来对待;还有,我们的权力,那种逼使我们去摧毁人类和制度的权力,同样也可能这样做,而我们本身并没有就此陷入愤怒和厌恶的情绪之中:以神性的眼睛,不受干扰地进行消灭!消灭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干吧!此乃experimentum crucis[决定性的实验]。
1[82] [22]
善恶的彼岸
一种克服道德的尝试。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1[83]
宗教的解释被克服了。
道德属于情绪学说(只不过是驯服情绪的一个手段,而其他东西应当得到培育而壮大。
1[84] [23]
对道德的克服。
迄今为止人类一直忧心忡忡地保存自己,其做法就是恶意地对待、诋毁对他来说最危险的欲望,并且同样地在对他有保存作用的servil[奴性]面前竭尽奉承之能事。
赢得新的权力和区域
1[85]
既然已经准备了对外部世界的理解和传达,理智和感官就必定是表层的。
逻辑的完全空洞性——
1[86]
分工、记忆、操练、习惯、本能、遗传、能力、力量——所有这些词语,我们靠它们是说明不了什么的,但也许可以用来标记和暗示。
1[87]
“自我”(Ich)(它与对我们的本质的统一管理并不是一体的!)其实只不过是一种抽象的综合——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基于“利己主义”的行动
1[88]
——人们说,某种对快乐的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预计,也即对人们通过某个行为而获得的快乐的预计(或者是在行为中,或者是在行为之后),其实就是行为的原因。这种说法乃是一种假设!!!
1[89]
我们属于世界的特性,这是毫无疑问的!除了通过我们自己,我们没有达到世界的通道:我们身上的一切高级和低级之物,都必须被理解为必然地归属于世界的本质!
1[90]
请注意!我们要诚实地承认我们的爱好和反感,并且要阻止自己根据道德的色彩盆来给它们涂脂抹粉。多么确定地,我们将不再把我们的困境解释为我们“与上帝和魔鬼的斗争”!让我们采取自然主义的态度,甚至也给我们必须与之斗争的东西以一种正当的权利,在我们身上或者在我们之外!
1[91]
通过分工,感官知觉与思维和判断差不多已经分离开来了:而在早先,思维和判断是包含在感官知觉之中的,不是分离的。更早先的时候,欲望与感官知觉必定是一体的。
1[92]
一切斗争——一切发生事件皆是斗争——都需要延续。我们所谓的“原因”和“结果”放过了斗争,因而并不与事件相符合。一贯的做法是,否定原因和结果中的时间。
1[93]
抛弃我们身上的某些迷信吧,就以往哲学家来说一直通行的那些迷信
1[94] [25]
新启蒙
一种未来哲学的序曲。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1[95] [26]
自由的精神与其他哲学家。
善与恶的彼岸。
1[96] [27]
道德论者的道德。
1[97]
关于原因与征兆的混淆
快乐与不快乃是一切价值判断的最古老征兆:而不是价值判断的原因!
也就是说:与道德判断和审美判断一样,快乐与不快也归属于同一个范畴。
1[98]
话依然是:人们要相信,也包括由此得到描述的概念!
1[99]
我们缺乏许多概念来表达关系:多么迅速地,我们与“主与仆”、“父与子”等等断绝了关系!
1[100]
基本误解:一个人根据自身来解释每一个他者;因而造成对某种更高行为所独具的德性和情绪的误解。即使同一个人在某个低微之际回顾自己的节日高潮时期,他也会错误地理解自己。“自我贬抑”、“屈从”
1[101]
呵,你们可认识到那种无声的温柔,凶恶和可怕之人就是凭着这种温柔沉湎于那些时刻,他一度——或者依然——“不一样”的那些时刻!没有人能看到德性是如此诱人,就像女人和孩子。
1[102]
在最纯粹的源泉中,一滴脏水足矣——
1[103]
想要朝着一种祈祷伸展的手,准备叹息的嘴——在这里,自由精神有其克制,但也有其积聚。终有一天,这个堤坝会被洪水冲垮——
1[104]
许多更高贵者想要面对自己情绪的宁静、平和——他们追求客观性、中立性,他们只能满足于成为旁观者,——而且是作为挑剔的旁观者,带有一种好奇的和故意的优越感。
其他人想要的是对外界的宁静、生活的毫无危险,——他们想不受妒忌、不受攻击——而且宁愿给予“每个人以自己的权利”——美其名曰“公正”和博爱,等等。
关于章节:“德性之为伪装。”
1[105]
一切专门化过程中出现的损失:综合的人物乃是更高级的。现在,一切有机生命都已然是一种专门化;隐藏的无机世界是力量的最大综合,因此是最高级的和最值得尊重的东西。——谬误、透视的狭隘性在此是没有的。
1[106]
艺术家:激情的、感性的、幼稚的,一方面过于怀疑,一方面又过于轻信
1[107]
——你是不是这样一个人:作为思想家忠实于自己的定律,不像一个诡辩者,而像一个战士忠于命令?不光是有对人格的不忠。
1[108]
——对一个人的同情,这个人有足够的幸福和勇气,能够越位和旁观,犹如伊壁鸠鲁派的神。
1[109] [28]
镜子。
受禁知识的哲学。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1[110] [29]
上帝被驳倒了,魔鬼没有被驳倒。敏锐和怀疑的眼睛善于深入隐秘深处;对这种眼睛来说,发生之事的景观既不是真诚性的标志,也不是慈父般的关照或者优越理性的标志;既不是某种高贵的东西,也不是某种纯粹的和天真的东西。
1[111]
北方的非自然性:一切都蒙上银色的雾之后,人们必定只有通过艺术的方式才能获得快感,艺术在那里成了一种对自身的逃避。啊,这种苍白的快乐,这种投在一切快乐之上的十月之光!
北方的艺术性 [30]
1[112]
诱惑者。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1[113]
我们的批判哲学家们的和善,他们没有发觉,怀疑———:他们以为,如果人们在应用工具之前首先要检查工具,亦即认识能力———。这比人们在想使用火柴之前先要检查火柴的做法还更糟糕。就是说火柴想检查自己是否点得着
1[114]
一切发生事件的无条件的必然性并不含有任何强制性:此种强制性高居于那种已经彻底觉悟和领会的认识中。从其信仰中是得不出任何宽恕和原谅的——我会划掉一个被我写坏了的句子,尽我对那种必然性的认识,而我正是藉着这种必然性写坏了这个句子,因为有一辆破车的噪音扰乱了我——同样地,我也会划掉行动,也许会把人划掉,因为他们被弄坏了。“把握一切” [31] ——这意思就是扬弃一切透视性关系,这意思就是无所把握,错认了认识者的本质。
1[115] [32]
一切发生事件(Geschehen)的解释性特征。
并没有自在的事件(Ereigniβ an sich)。发生的东西,就是由某个解释者所挑选和概括的一组现象。
1[116]
恐惧已经被进一步培养为荣誉感了,妒忌成了合理公道(“公平待人”,乃至于“权利平等”),孤独者和受危害者的纠缠不休成了忠诚,———
1[117]
精神的笨拙(在它一度陷入其中的地方得以自我确定),不思改变的舒适懒散,对某种权力和服务乐趣的甘心屈服,对思想、愿望的湿热孵化——这一切都是德国式的——忠诚和虔信的起源。
1[118]
当权力再也不足以掌握已经据为己有的占有物时,细胞原生质就会一分为二:生育乃是一种昏聩无力的结果。
男人的精子出于饥饿寻找女人的卵子并且溶入其中,这时生育就是一种饥饿的结果。
1[119]
完全平等的过程却是对此过程的更高解释!!机械论上的力的千篇一律状态,却竟是权力感的提高!“第二次”——但其实并没有什么“第二次”。
内在权力感的绝对无作用性之为因果性,———
1[120] [33]
同一个文本可以有无数种解释:没有什么“正确的”解释。
1[121] [34]
快乐的科学(Gai saber)。
一种未来哲学的序曲。
1.自由精神与其他哲学家。
2.世界解释,而不是世界说明。 [35]
3.善恶的彼岸。
4.镜子。欧洲人自我反映的时机。
5.未来哲学家。
1[122]
克服情绪?——不,如果这应当意味着削弱和消灭情绪的话。相反,是要利用情绪:这可能也包括,长期压制情绪(不只是作为个体,而是作为团体、种族等等)。最后,人们要重新给予情绪一种充满信心的自由:情绪热爱我们犹如好使的仆人,并且自愿走向我们的精华之所至。
1[123]
意大利那不勒斯流浪汉的幸福和自足,或者“美好心灵”的“福乐”,或者基督教黑恩胡特派 [36] 虔信教徒的肺结核病人式的爱,就人类的等级制来说它们都证明不了什么。作为伟大的教育家,人们必须无情地把这种“福乐之人”的种类打入不幸的深渊:缩小、松懈的危险立即就出现了:反对斯宾诺莎主义的或者伊壁鸠鲁主义的幸福,反对沉思状态方面的一切松懈。而现在,如果德性是达到这样一种幸福的手段,那么,人们就必须也成为德性的主宰
1[124]
透视性的领域和谬误是如何形成的呢?那是因为——借助于某个有机体——并非某个生物,而是斗争本身意愿保存自己,意愿增长并且意愿意识到自身。
我们称之为“意识”和“精神”的东西,只不过是一个手段和工具,借助于〈后者〉,并非某个主体,而是一种斗争意愿保存自己。
人是一个标志,表明何种巨大的力量能够被发动起来,通过某个渺小的生物而具有多样的内容(或者,通过一种长期的斗争而集中到许多渺小的生物上)
与星辰游戏的生物
1[125]
——“它是这样那样的”这样一种信仰,必须转变为这样一种意志,即“它应当成为这样〈那样〉的”。
1[126] [37]
——通向神圣者的道路。“权力意志”的推论。
1[127]
——必定有这样一些人,他们把一切日常事务都神圣化,不光是吃喝:而且也不光是在对它们的记忆中,或者在与它们的一体化过程中,而总是重新以全新的方式使这个世界美化。
1[128]
——有机体的本质要素乃是一种关于发生事件的新解释,是透视性的内在多样性,后者本身就是一个发生事件。
1[129] [38]
——圣徒乃最强大的人(通过自我克制和自由、忠诚等等
1[130]
——否认功劳,而去做超越一切赞扬、实即超越一切理解的事情
1[131] [39]
权力意志。
1[132]
——一个伟人,他感到有权利牺牲人类,犹如一个统帅牺牲人类;并不是为某个“理念”效力,而是因为他要统治。
1[133]
——越来越不需要体力了:凭着聪明,人们让机器劳动,人类变得更强大和更有才智了。
1[134]
——为什么我们今天必须时而粗鲁地讲话、粗鲁地行动。某种精细而静默的东西不再被人们所理解了,甚至不再为与我们亲近的人们所理解。凡人们没有高谈和叫喊的,就是并不在此存在的东西:痛苦、匮乏、使命、长久的责任和伟大的克制力——没有人能对此有所觉察。喜悦被视为缺乏深度的标志:它可能是太过严厉的紧张之后的极乐,有谁知道这个呢?——人们与戏子们打交道,竭力强制自己,为的是在这种时候也有所尊重。可是没有人懂得,与戏子打交道对我来说是多么艰难和痛苦。抑或是与一种冷漠的享乐主义者打交道,后者有充足的精神去——
1[135]
——我把它看作德国人的市侩气和懒散气:不过,这样一种放任自己(Sich-gehen-lassen)乃是欧洲的和“当今的”,不光是在道德和艺术上。
1[136]
——不可以从探究的好奇和热心中搞出一种德性,一种“求真理的意志”。波尔-罗雅尔 [40] 的学究们知道这一点,并且更拘泥于此。但我们却已经让我们的所有癖好疯长,然后也想为此找到一个美好的德性名称。然而,德性属于更强壮和更恶劣的时代的产物:它是贵族们的特权。
1[137]
我对最无可争辩的道德事物感到惊异——而其他哲学家,如叔本华,只是在道德“奇迹”面前停滞不前了。
1[138] [41]
纷争与对话
1[139]
当艺术家不再对自身有敬畏之心时,他们就开始赏识和高估自己的作品了。他们对荣誉的强烈要求常常掩盖了一个可悲的奥秘。
作品并不属于他们的规则,他们把作品感受为自己的特权。 [42] ——
也许他们也想要让他们的作品为自己说情,也许是其他人使他们弄错了自己。最后:也许他们想要自身之中的噪声,为的是不再“听到”自身。
1[140]
“当上帝赐予我苦难时,他要的是我的精华”。——把它解释为你的精华,这全然取决于你:即便在虔信的人那里,它也并不意味着更多的东西。
1[141]
肯定与否定的彼岸。
对可疑者而言的
问题和问号。
1[142]
我们与其说知道,倒不如说是承认:瓦〈格纳〉是可怜巴巴的,他难得产生一个想法,他本身多半对一个想法的出现感到害怕、着迷、震惊,而且过于长久地、不厌其烦地抚摩和打扮这种思想奇观。他太受欢迎了,不晓得富人们那种冰冷的平易近人,更不晓得富人们那种温柔的厌恶,那些一味赠予的人们的困倦——类似于莫扎特,类似于罗西尼 [43] :唯有大量的泉水在喷涌和欢舞。
1[143] [44]
“我们这些幸福的蜥蜴”。
一个感恩者的思想。
1[144] [45]
最后的德性。
道德论者的一种道德
1[145] [46]
——这最后的德性,我们的德性,就是:正派。在其他所有部件中,我们只不过是继承人,也许是挥霍者,即并非由我们收集和堆积起来的德性的继承人和挥霍者
1[146]
一个道德论者:我把它理解为我们的问题和反驳:是不是向来已经有这样一种真正的道〈德论者〉呢?——也许没有,也许有;无论如何,从现在起,还只不过可以有此种道〈德论者〉了。
1[147]
我的朋友啊,避开无聊之物吧,避开阴天吧,避开蹒跚的蠢妇吧,避开品行端正的女人吧,避开那些写字和“摆弄”书本的老处女吧——难道生命不是过于短促,又怎能闷闷不乐?
1[148]
“世界作为意志和表象” [47] ——回译成紧凑和个人化的表达,回译成叔本华的表达,就是:“世界作为性欲和沉思。”
1[149]
德意志帝国远离于我,而且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理由,让我对一个如此远离的东西采取友好或者敌意的态度。
1[150]
迄今为止,我们一直都是那么殷勤地对待女人的。哎呀,可现在到了这样一个时代,人们为了能与一个女人交往,必须首先揍她一巴掌。
1[151] [48]
通向神圣者的道路。
什么是强大的精神?
关于群盲之道德
1[152]
新危险与新安全
一本为强大精神而写的书。
1[153] [49]
请注意!反对雅利安血统和闪米特血统。 [50]
种族混杂之处,乃伟大文化的源泉。
1[154] [51]
什么是高贵的?
关于等级的思考。
1[155]
我们倒是指望什么呢?不就是指望宣谕者的巨大噪声和喇叭的巨大噪声吗?喧闹的鸣响中包含着何种幸福啊!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我们已经谛听得太久。
1[156]
谁要发送至大的礼品,就得寻求那些懂得领受的人们——也许他是徒劳地寻求?他终将抛弃自己的礼品吗?诸如此类的东西属于隐秘的历史和最丰富心灵的绝望:这也许是世间一切不幸事件中最不可理解和最令人伤感的。
1[157]
道德判断,只要它用概念来表达自己,就会显得狭隘、笨拙、可怜、几近可笑,与之相比的是这种判断的精致,只要它是在行动、选择、拒绝、颤栗、爱情、犹豫、怀疑中表达自己,在人与人的各种接触中表达自己。
1[158]
在今天,德国老实巴交的平庸之辈听到他们的勃拉姆斯音乐时感到多么愉快,也就是感到多么亲切——:就像那些具有巴黎气息的机敏而不安的轻浮之徒,在今天用一种肉麻的溜须拍马功夫围着他们的勒南 [52] 东嗅西闻——
1[159]
上升中的君主价值!
1[160]
所有党派都是多么背信弃义啊!——它们要揭露自己的领袖,而它们所揭露的东西,兴许正是它们原先用高超的技巧掩盖起来的
1[161]
对于被自己视为“肤浅”的东西,也许人人都有自己的尺度:好吧,我就有自己的尺度——那是一种供我自己使用的粗糙而幼稚的尺度,它让我感到多么称手——尽管其他人有权拥有更为敏感、更为精细的工具!
在我看来,谁若把痛苦当作反对生命的论据来感受,那就是浅薄的,我们的悲观主义者们就是这样;在幸福中见出一种目标的人亦然。
1[162] [53]
放荡的心灵。——
我看到了他:至少是他的眼睛——时而深邃又沉静、时而碧绿又淫荡的蜂蜜般的眼睛
他那安静的微笑,
天空血腥而残酷地注视
放荡的女人心灵
我看到了他,他那平静的微笑,他那蜂蜜般的眼睛,时而深邃而含蓄,时而碧绿而淫荡,一个战栗的表面,
淫荡的、困倦的、战栗的、迟疑的,
波浪涌入他的眼睛
1[163] [54]
1.海盗中间的凯撒
2.在桥边
3.婚礼。——而且突然间,天空阴沉下来
4.阿里阿德涅 [55] 。
1[164]
这种音乐——倒是狄奥尼索斯的?
舞蹈?
喜悦?诱惑者?
宗教的洪流?
在柏拉图枕头下的阿里〈斯托芬〉 [56] ?
1[165] [57]
我们的吟游诗人以及欺诈葬礼上的人〈们〉——他们是女巫的近亲,他们有自己的山头
1[166]
神秘的自然,被恶习玷污了的,冒着泡沫
1[167] [58]
善良而纯洁的源泉,它再也对付不了落入其中的一丁点儿垃圾,直到它最后彻底发黄流毒:——堕落的天使
1[168]
“我们非道德论者”。
1[169]
“如果你得救了,你就会知道你之所为;但如果你不知道,你就得服从律法,服从律法的惩罚”。
拿撒勒的耶稣。
1[170]
勤劳,作为一个不高贵的人之种类的标志(所以不言而喻地,该种类还是一种值得珍视的和必不可少的人——蠢驴的注脚),在我们这个时代里或许会———
1[171]
与拉伯雷 [59] 相比,与那种放纵的感官力量相比,后者的标志就是,———
1[172]
没有手的拉斐尔 [60]
文化的寺庵和隐居之所
这种音乐是不真诚的
“尽可能不要国家” [61] ——那些反国家的势力
对已经以“客观冷静”、“沉思冥想”为最高状态的人来说,比如对叔本华来说——他知道得还不够
寻找一种不折不挠的质朴的利己主义时的幸福 [62]
德国人的伪善啊!把老妇描写为他们的责任感的分泌物——我亲耳听到过这个说法。
丑陋少女的叫喊和涂鸦——女人不断衰退的影响。
新式梅留辛茸毛毡呢 [63]
尽可能多的军事书籍,被射伤的国王们——野营的匮乏,没有门窗、上膛的左轮手枪
“任何行动的原因都是一种意识行为”,一种知识!因此恶劣的行动只不过是谬误,等等。
著名的话“宽恕他们吧” [64] ,一般化的说法是“理解一切吧” [65] ——肤浅的说辞
“伟大的模棱两可者和诱惑者”
1[173]
一个冰冷的可恶的湖,其中泛不起任何欣喜的涟漪
1[174] [66]
在我的同类中间还没有一个时刻,在每一种行为和事务上,都使“你必须要做点别的”这条隐秘的蠕虫构成内心的压抑,那是一条折磨小孩、蠢妇、侏儒的蠕虫
——在它周围只有这样一些人,即它既不能报复,也不能劝导的那些人———
1[175]
娇生惯养的良知
1[176]
小小的痛苦(Wehsal)
1[177]
关于一个伟人。
后人说他:“从此以后爬得越来越高了。”——但他们丝毫理解不了这种上升的苦难:一个伟人受伤害、受打压、受排挤、受折磨而升到他的高位。
1[178] [67]
正如我所理解的,这乃是种族问题:因为在关于雅利安人的粗俗废话中———
1[179]
平庸的耶稣教会,力求折断或者削弱异乎寻常的和紧张好奇的人,犹如折断一张对它构成危险的弓,其手段就是同情和舒适的帮忙,差不多就是通过对其必然之孤独的毒化以及对其信仰的隐蔽玷污——:当耶稣教会能够说“他终于成了我们中的一员”时,它就胜利了;这个嗜权的耶稣教会,它就是整个民主运动的推动力,往往远离于政治和营养问题———
1[180]
莫扎特,德国巴罗克之花——
1[181]
灵感。——
1[182]
这是难以得到理解的。对于力求某种精细解释的善良意志,人们要打心眼里表示感谢:在称心的好日子里,人们甚至不再要求解释了。人们应当给予自己的朋友们一个充裕的误解空间。在我看来,被人误解要胜过得不到理解:某种具有伤害作用的东西就在于被人理解。要被人理解吗?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理解即是敉平。 [68]
被人误解胜于得不到理解:对于得不到理解,人们总是漠然处之,而漠然之冷是伤人的。
1[183]
呵,这就是大海:而这只鸟应当在此筑窝吗?
在那些日子里,大海变得风平浪静而且———
1[184]
论精神的贪婪:在那里,犹如在吝啬鬼那里,手段成了目的。贪得无厌
人们今天喜爱一切宿命论的非凡惊人:对精神亦然。
1[185] [69]
精神的培育。
关于精神良知的想法。
精神的贪得无厌:——精神的非凡惊人、宿命、夜游、冷酷无情、野性和狡诈。
1[186] [70]
学者。
什么是真理。
论精神的放纵。
我们艺术中的蛊惑因素。
主人道德与奴隶道德。
道德与生理学。
虔敬。
论自由精神的历史。
我们非道德论者。
高贵的心灵。
面具。
1[187] [71]
1.什么是真理?
2.论学者的自然史。
3.面具。
4.论高贵的心灵。
5.我们非道德论者。
6.群盲道德。
7.论艺术中的蛊惑因素。
8.虔敬。
9.善良的欧洲人。
10.未来哲学。怀疑论者。自由精神。强大精神。诱惑者。狄奥尼索斯。
1[188] [72]
第一个主要章节:
我们的勇气
第二个主要章节:
我们的同情
第三个主要章节:
我们的见识
第四个主要章节:
我们的孤独。
1[189] [73]
1.道德与认识。
2.道德与宗教。
3.道德与艺术。
4.“我们欧洲人”。
5.什么是高贵的?
灵感
1[190]
在已经摆脱了宗教的人们中间,我发现有多种多样的人。其中有毫无节制者,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感官所说服(因为他们的感官再也受不了宗教理想的强制和谴责了)——而且他们习惯于把理性、趣味当作自己的代言人来加以利用,就仿佛他们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宗教的非理性和乏味似的:——这种人所特有的是反宗教的仇恨、狠毒之心以及阴险的讪笑,但同样地在好好隐瞒起来的时刻——还有一种渴慕的羞愧,一种内心对被否定了的理想的卑躬屈膝。通过感性生活疏远于教会之后,他们在重新回到教会时就崇拜非感性化的理想,把它当作这种唯一的宗教上的“自在理想”(Ideal an sich):——大量严重谬误的一个源泉。
其中也有更富于才智的、更缺乏感受力的、更枯燥乏味的,也更认真的人们,他们从骨子里根本就无能于信仰一种理想,更善于在精细的否定和挑剔的解决中找到他们最大的力量和自尊:他们已经解脱了,因为他们身上没有能够牢牢维系的东西;他们之所以能解脱,是因为———
阶段——
丧失、荒凉,包括一种不忠、忘恩负义、解脱的感受,一切都被一种不容改变的、严厉的确信压倒了
充满敬畏的宽容感和一种美好的严肃感(怀着对人〈性〉宗教的伟大宽容)
对于一切宗教的优越而善意的喜悦之感,伴以一种对精神良知的肮脏的轻率蔑视,后者总是还允许许多人去笃信宗教,或者允许一种难以隐瞒的惊奇,即:“信仰”是可能的
1[191]
请注意!说到底,一个希腊城邦的整体倒是比某个个体更有价值!它只是没有被保存下来!——多么确定地,身体比无论哪个器官都更有价值。学会服从,在身体上千锤百炼,完成至高事业!
1[192]
洗得更干净,穿得更整洁之后,卓越的体操运动员封住了不牢靠的嘴,使自己养成沉默的习惯,也养成在性欲(Venere)方面的几分自控(而不是像人们司空见惯的那样从小就乱搞一气):我们会看到他们立即就在这个方面“被欧洲化”了
1[193]
我喜欢年少的食肉动物那漂亮的顽皮劲儿,它优美地玩耍,并且通过玩耍而把东西撕个粉碎
1[194]
现代悲观主义乃是现代世界——而不是世界和此在——的徒劳无用状态的一个表达。
1[195]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并不浅薄,并没有足够的好心肠,不足以为这个边陲的容克祖国助一臂之力,并且赞同它那恶狠狠的愚昧口号:“德国,德国,高于一切。”
1[196]
——我们必须已然下降到最后的瓦格纳及其拜罗伊特报刊的水平,才能应付一个类似的由骄横、暧昧和德意志狂构成的泥潭,正如那些对德〈意志〉民〈族〉的讲话表现出来的那样。
1[197]
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浪漫主义者倒下了,展开四肢躺在十字架前:这也是理查德·瓦格纳碰到的事情。一道来观看这样一个人的蜕化变质,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人们在德〈国〉并没有对此感到痛苦,这对我来说构成一个强大的推动力,使我愈加怀疑那种如今在德〈国〉占上风的精神。
1[198] [74]
扑埃叽莱哩,巴叽哩(Buatschleli batscheli)
当,当,当(bim bim bim)
扑埃叽莱哩,巴叽哩(Buatscheli batschleli)
当(bim)! [75]
1[199]
用自己的拥抱抓住幸福,把它勒死、扼杀、消灭掉:——此类体验的忧伤——不然它会逃遁和溜走吗?
1[200]
人们能坚持多少真理?
人们能承担多少责任?
人们能担当多少照料和保护?
简朴性——还有,艺术家五彩缤纷的趣味透露了什么呢?
1[201]
中产阶级的道德
1[202]
存在着某种根本不可教的东西:一块由fatum[命运]、由尺度方面以及在与我们的关系方面预先确定了的决定所构成的花岗岩,同样地还有一种对于特定问题的权利,一种深深的烙印,即把特定问题烙印到我们的名字上面。
适应的努力、孤寂的痛苦、对某个集体的要求:在一位思想家那里,这些东西可能如此这般表现出来,即他在自己的个案中恰恰减掉了最个人性的和最富有价值的东西,而且通过一般化也把这种东西公共化了。如此一来,一位引人注目的人物的完全表达出来的哲学,就可能并不真的是他自己的哲学,恰恰倒是他的环境,他作为人悖离于这个环境,是反典型的。在何种意义上谦逊、无畏“我在”(Ich bin)的缺失,对一位思想家来说会变成灾难性的。“典型比个案和特例更为有趣”:就此而言,趣味的科学性就可能使某人不能独立具有必要的关注和谨慎。而最后:风格、文学、话语的抛掷——这一切对最个人性的东西造成何种歪曲和腐败呵!书写中的猜疑、好手笔的虚荣暴行:后者肯定是一件社会制服,并且同样也把我们掩盖起来了。这种趣味与独创性为敌!一个老旧的故事。
有所传达的风格:以及仅仅作为标志的风格,“in memorian”[作为纪念]。僵死的风格是一场化装舞会;在别处则是活生生的风格。非个人化。
1[203]
对一个敌人,最好的对付手段就是第二个敌人:因为一个敌人———
1[204] [76]
在我身上太多了,从何时起?差不多从儿时起。我的语文学只不过是一种贪婪地一把抓住的疵点(Echappade)而已:我不能错误地以为莱比锡的日记讲得太清楚了。——而且没有同伴!——信赖方面的轻浮吗?不过,一位隐居者总是已经积累了太多信赖方面的储备,当然同样也储备了太多怀疑。
1[205]
对宗教的最深误解,“恶人无宗教”。
1[206] [77]
俄罗斯音乐:何以会到此地步———
1[207]
我把他置入其中的那个环境的极端纯洁性,而且我获准把事物———
1[208]
对于身〈体〉的痛苦,我变得更无抵抗能力了:而且,如果现在日子随着老病发作一起到来,这种痛苦就立即转变为一种无可比拟的心灵折磨
1[209]
有人说他的作品也失去了其天性的崇高和善意:背后是贫瘠或者烂泥一堆。——
1[210]
问心无愧和健康幸福如何脱离了那些深重的难题!
1[211] [78]
善与恶的彼岸:诸如此类的东西令人费心。我就像在把它翻译成一门外语,我并非总是有把握找到意义。一切都有点过于粗笨,不能让我中意。
1[212]
想到棕色、黄色、绿色相间的朱地毯
1[213]
我们早起者,我们根据———
1[214]
对立面,存在着令人作呕的真理,materia peccans[病态材料],那是人们绝对要摆脱的:人们通过传达它来摆脱它。
1[215]
带着讽刺的悲哀来注意群众的困厄:他们想要的就是某种我们能够做到的东西——啊!
1[216]
我从未亵渎爱这个神圣名称。
1[217]
睡醒了的力量
1[218]
真正就其冷静客观来说,就其明快的整体主义来说,他是错误的,情绪上做作的,个体把握方面不自然的和狡诈的,甚至在感官上也是如此
1[219] [79]
请注意!在生命力的衰退中,人们如何下降到沉思冥想和客观冷静的地步:一位诗人能感受这一点(圣伯夫 [80] )。
1[220] [81]
在路〈易〉十四 [82] 时代里的人和社会所获得的惊人享受,使得自然中的人感到无聊和萎靡。最痛苦的乃是荒芜的自然,崇山峻岭。
矫揉造作者想把精神、至少是把法国人讲的精神(esprit)带入爱之中。精神方面的巨大享受的标志(敏锐的、与众不同的精神,就像波斯战争时代)
最不自然的形式(龙沙 [83] ,甚至斯堪的纳维亚人)在十分生猛有力的感性人物那里造成了极大的快乐:那就是他们的自我克制。包括最不自然的道德。
我们的人们想要坚定而宿命地成为幻想的摧毁者——虚弱而温柔的人们的欲望,他们喜欢无定形、野蛮、摧毁形式的东西(例如“无限的”曲调——德国音乐家的狡诈)。悲观主义和野蛮粗暴乃是我们的矫揉造作者的兴奋剂。
1[221]
喀提林 [84] ——一个堪与凯撒比肩的浪漫主义者,modo celer modo lentus ingressus[有时来得快,有时来得慢]
1[222]
凭良心行动的权利只有在大规模的专制政体中才是有益的和可能的——毁灭之征兆
1[223] [85]
请注意!最后的德性。
我们是德性的挥霍者,这些德性是我们的祖先们积累起来的,而且——多亏了他们——就他们长久的严格和节约来看(尽管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却〈装出〉富有而傲慢的后代的样子。
1[224]
阴沉地或者放纵地,一种精神在它想出来的一切东西中,把复仇看作它已经做过的某件事(或者看作它没有做过的某件事)——它不无残暴地理解幸福
1[225]
这里是半岛汇入大海的地方
1[226] [86]
谁若不以观看蠢货跳舞为乐,他就不能读德文书。我刚刚在看一个德国蠢货跳舞:欧根·杜林 [87] ,他遵循的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座右铭:“ni dieu ni maître”[既没有神也没有主人]。
1[227]
就多数人来说,他们的聪明就是他们所拥有的最纯真的东西,到今天也总还如此:只有那些稀罕的人,他们知道,他们感受到,他们是如何在一个正在衰老的文化的苍茫暮色中成长起来的———
1[228]
我不懂门外汉们在理〈查德〉·瓦〈格纳〉那里得到了什么:也许是他激发了他们的浪漫主义情怀,以及所有对于无限之物和浪漫主义神秘玄想的敬畏和欲望——我们音乐家们受到了引诱,已经心醉神迷
1[229] [88]
安静地讲话。 海盗中间的凯撒。
太阳沉落的时辰——
为上帝之故爱人类——
为了那些纯真地微笑的人们。
为被误解而感恩——
在金色的栅栏旁。
我们这些幸福的蜥蜴—— [89]
在小孩和侏儒中间。
在桥旁。
在古要塞上。
沐浴。
最大的事件——
永远被伪装
otium[空闲、安逸]
贫困、疾病——以及高贵的人
迟缓的眼睛
“它的相似物”——反对亲密
能够沉默
难于和解的、极其气愤的
把一切拘泥迂腐的东西保护起来。
女人。——舞蹈、愚蠢、小首饰匣
诱惑者。
关于血统。
面具。
1[230] [90]
安静的歌曲。
1[231] [91]
阿里阿德涅。
1[232] [92]
等级问题。
暂时的思想和破折号
弗里德里希·尼采著。
1[233]
请注意!俗人说:吃一堑,长一智。 [93] ——只要吃亏令人聪明,那么它也使人变坏。可是吃亏多么经常地令人愚蠢啊!
1[234]
一件手艺何以在身心两方面变得畸形了:科学本身亦然,谋生行当亦然,任何一种艺术亦然:——专家是必要的,但属于工具一类。
1[235]
没有管束和界限地来考察一下人,那将是十分有趣的:几乎所有比较高等的人(诸如艺术家)都重新陷入某种屈服之中,或者是屈服于基督教,或者是屈服于祖国。
1[236]
如果这不是一个沉沦和生命力随着大量抑郁日益衰落的时代,那么至少也是一个鲁莽轻率和任意妄为的试验的时代:——而且,大概由于它有大量的失败实验,就形成了一个犹如沉沦的总体印象:也许事情本身就是这样一种沉沦。
1[237] [94]
等级问题。
培育和培植问题。
1[238] [95]
那种支配着每个人所有可能的命运的使命,有着深刻的必然性,而在每个人身上,一种使命变得具体而真实,并且“得以诞生出来”——人生过半,我理解了等级制问题在准备阶段需要什么,方能最后在我心中升起:——正如我不得不经验我〈的〉心灵和我的身体的极其多样的幸福状态和困厄状态,丝毫没有丧失什么,尽情享受一切,从根子上考验一切,把偶然从一切事物中涤除和过滤出去。
1[239]
任何一种曾以某种方式占统治地位的道德,始终都是对人的某个特定类型的培育和培养,前提条件是,这个类型是特别重要的,其实就是唯一重要的,质言之,始终以某个类型为前提。任何一种道德都相信,人们用意图和强制力能够对人作许多改变(“改良”):——它总是把对标准类型的接近视为“改良”(对于这件事,它根本就没有别的概念了——)。
1[240] [96]
关于幼稚性。反思还可能成为幼〈稚性〉的一个标志。
“幼稚的利己主义”。
1[241]
“邻人”的幸福本身是更值得追求的,条件是:1)如果幸福是值得追求的;2)如果哪一种幸福是确定的,因为存在着这样的幸福种类,它们作为目标是自相矛盾的和自我阻碍的;3)如果已经有一种人格价值得到了确定,而且“邻人”显然比我拥有更高的价值。——适意而热情的献身之感情(sentiments)等等,必须受到毫不留情的批评;由于其中只有微量的安逸和热情,它们本身并不包含赞成的理由,而只包含一种导致这个后果的诱惑。
1[242]
知人之明:关键是要看某人已经把什么东西把握、感受为“体验”了;多数人需要笨拙而详尽地知道一个事件,无数次地重复,而少数人只需要当头一棒,就能深入事件背后,专心于此,获得一种体验了
1[243]
德国人对基督教的野蛮化
1[244]
科学作为教育手段。靠自身发动,更多地是一种野蛮,一种野蛮化的手艺
1[245] [97]
Iti vuttakam [98]
((神圣者)如是说
1[246]
不欺骗
不妥协
蔑视此种模糊性,就像俾斯麦和瓦〈格纳〉一样。
1[247]
人类如何患了上帝病,与这个人疏远了。
[1] 相应的手稿编号为:N VII 2b。——译注
[2] 参看尼采1885年10月(自莱比锡)和1885年12月(自尼斯)致奥维贝克的信。——编注
[3] 关于舞曲《致密斯脱拉风》。——编注
[4] 以《镜子》作标题,这是尼采1885年手稿中经常有的事;此处可参看:1[109,121],3[11]。——编注
[5] 参看1[10],《善恶的彼岸》,第257节,《论道德的谱系》,第1卷,第2节,第3卷,第14节。——编注
[6] 关于原计划的对《人性的,太人性的》的修订,参看《尼采编年史》[KSA,第15卷。——译注]。——编注
[7] 参看1[7]。——编注
[8] 出版者]恩斯特·施梅茨纳(Ernst Schmeitzner)。——编注
[9] “理智直观”]后康德哲学概念,尤其是谢林的概念。叔本华已经与后者作了激烈论战。——编注
[10] pia fraus[善良的欺骗]参看奥维德:《变形记》,IX,第711行。——编注
[11] 在1881年8月26日致尼采的书信中,彼得·加斯特附了一份由盖斯多夫(Gersdorff)翻译的谈话,即在塞缪尔·怀特·贝克与尼罗河上游地区拉图卡部族首领科莫罗(Comorro)之间的谈话;这个谈话刊于贝克:《阿伯特湖、尼罗河大盆地以及尼罗河源头考》,伦敦,1866年。——编注
[12] 塞缪尔·怀特·贝克(Samuel White Baker,1821—1893):英国殖民探险家。著有《阿伯特湖》、《阿比西尼亚的尼罗河支流》等。——译注
[13] 据J.韦尔豪森?——编注
[14] 此处出现的《权力意志》第一个书名已见于尼采1885年夏季所作的笔记本(W I 7a和N VII 2a)。在本卷中,《权力意志》的其他书名尚可见于:1[131],2[73,74,100],3[4],5[75],7[64]。——编注
[15] “理解一切即宽恕一切”(tout comprendre c’est tout pardonner)]尼采经常引用的这个箴言出处不明;据比希曼(Büchmann)之见,此箴言可上溯斯塔尔夫人(Frauvon Staël)的《柯丽娜》(Corinne,ou l’Italie)(1807年出版,第18卷,第5章)中所言“理解一切就能使人变得很宽容”(tout comprendre rend très indulgent)。——编注
[16] 这个副标题“一种未来哲学的序曲”反复出现在尼采笔记中,最终成为《善恶的彼岸》的副题,也可参看1[94]。——编注
[17] 此句中“好的”(gut)也可译为“善的”。——译注
[18] 表示笔记手稿中不完整的句子。——译注
[19] 估计是为《权力意志》而作,计划1[35]。——编注
[20] 指上帝或神性者。——译注
[21] 尼采于1885年春季读奥古斯丁的《忏悔录》;对此,尼采曾致信奥维贝克:此外,人们在这本书中寻根究底地审视基督教:而我是带着一位彻底的医生和生理学家的好奇心站在一旁(1885年3月31日)。——编注
[22] 参看1[95,121],2[26,27,38,42,47,53,54,70,73],3[9]。——编注
[23] 参看1[82]的副标题。——编注
[24] 或径直译为“权力意志”。——译注
[25] 主标题《新启蒙》作于1884年。关于副标题,可参看1[45]。——编注
[26] 参看1[82]以及注释。——编注
[27] 尼采于1883年夏季即计划了一种道德论者的道德。参看1[144]以及KSA,第10卷,7[1]注释。——编注
[28] 参看1[3]及注释。——编注
[29] 参看1[4]结尾。——编注
[30] 此处“艺术性”(Künstlichkeit)或可译“人工性”。——译注
[31] “把握一切”(Alles begreifen)]参看1[42]。——编注
[32] 关于《权力意志》,计划1[35]。——编注
[33] 关于《权力意志》,计划1[35]。——编注
[34] 主标题《快乐的科学》(Gai Saber)在1884—1885年间的尼采那里极少出现;有关此计划的章节标题,可参看1[35],1[82],1[3]。关于副标题,可参看1[45],也可参看2[73]。——编注
[35] 此处有“解释”(Auslegung)与“说明”(Erklärung)之区分。此题后为解释学哲学家们进一步深化。——译注
[36] 黑恩胡特派(Herrnhuter):基督教胡斯派之派别摩拉维亚兄弟会的支派,因摩拉维亚的黑恩胡特村而得名。——译注
[37] 参看1[151]。关于《权力意志》,计划1[35]。也可参看1[129]。——编注
[38] 参看1[126]。——编注
[39] 参看1[35]以及注释。——编注
[40] 波尔-罗雅尔(Port-Royal):法国凡尔赛寺院名,始建于1204年,原为女修道院,后为天主教参孙派学者的学术中心,以研究古典著名,这些学者被称为波尔-罗雅尔派。——译注
[41] 很有可能被当作标题。——编注
[42] 尼采此说极高明,道出了后尼采的现代艺术之要义。——译注
[43] 罗西尼(Gioacchino Antonio Rossini,1792—1868):意大利歌剧作曲家。主要作品有喜歌剧《塞维利亚的理发师》、大歌剧《威廉·退尔》、合唱曲《庄严弥撒》等。——译注
[44] 参看尼采致奥维贝克的信:……当我日复一日地,在午后坐或躺在我偏远的海边巉岩上,就像蝎虎待在阳光下,并且打算进行精神冒险……(1881年1月8日,写于热那亚)。参看1[229]。——编注
[45] 参看1[96],1[223]。——编注
[46] 参看第9卷,6[457,459,461]以及此处1[223]。——编注
[47] 叔本华代表作之书名。——译注
[48] 参看1[126]。——编注
[49] 参看7[67]。——编注
[50] 原文为:Gegen Arisch und Semitisch,其中Arisch和Semitisch为形容词化的名词,即“雅利安人的”和“闪米特人的”。——译注
[51] 参看KSA,第11卷,35[76],《善恶的彼岸》第9个主要章节的标题。参看1[232,237],2[16]。——编注
[52] 勒南(Ernest Renan,1823—1892):法国哲学家、历史学家。主要著作有《基督教起源史》,其中第一卷《耶稣生平》最著名。——译注
[53] 诗歌残篇乎?——编注
[54] 诗歌标题?主要参看KSA,第13卷,11[52]以及作于1884年秋季的诗集计划;参看1[129]。——编注
[55] 阿里阿德涅(Ariadne):希腊神话中克里特王米诺斯的女儿,据说她用小线团帮助情人忒修斯逃出迷宫。——译注
[56] 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约前446—前385):古希腊喜剧作家。被称为“喜剧之父”。现存作品《阿卡奈人》、《骑士》等11部。——译注
[57] 参看KSA,第11卷,35[79]。——编注
[58] 参看1[102]。——编注
[59] 拉伯雷(Francois Rabelais,约1494—1553):法国作家,人文主义者。著有长篇小说《巨人传》等。——译注
[60] 没有手的拉斐尔]参看《善恶的彼岸》,第274节;这句“常被人引证的名言”源自莱辛的《爱米丽雅·迦洛蒂》(Emilia Galotti),第1章,第4节:“我的王子啊,倘若拉斐尔不幸是生来没有手的,难道他就不会是最伟大的绘画天才了?”——编注
[61] 尽可能不要国家]引自《曙光》,第179节。——编注
[62] 寻找……幸福]参看尼采致梅森伯格(Malwida von Meysenbug)的信(关于露·冯·莎乐美):真正说来,我还从未发现这样一种浑然天成的、极细微而生动的、不为意识所破碎的利己主义,这样一种动物性的利己主义:而且因此我就来谈论“天真”(1883年初)。——编注
[63] 新式梅留辛茸毛毡]参看歌德:《威廉·迈斯特的漫游年代》,第3卷,第7章。——编注
[64] “宽恕他们吧”]参看《路加福音》,第23章,第24行。——编注
[65] “理解一切吧”(tout comprendre)]参看1[42]注释。——编注
[66] 参看1[204],2[12]。——编注
[67] 参看1[153]。——编注
[68] 此句原文为法文:Comprendre c’est égaler。——译注
[69] 参看2[11]。——编注
[70] 自1885年夏季以来所撰残篇的安排计划,也可参看1[187,188,189]。——编注
[71] 参看1[186]。——编注
[72] 参看1[186]。——编注
[73] 参看1[186]。——编注
[74] 参看尼采致伊丽莎白·福斯特和伯恩哈德·福斯特(Elisabeth und Bernhard Förster)的信:这时你们的动物喝了满满三大杯甜甜的本地葡萄酒,差不多有一点点(a bitzeli)醉了;至少,酒后我对过于激烈地喘着粗气的情绪波涛说了话,就如同人们对母鸡说:“布切!布切!布切!”(Butsch!Butsch!Butsch!)(1885年圣诞节稍后)。——编注
[75] 此段文字为拟音词,未知作者在此玩何种游戏。参照前编注,疑为尼采“酒后胡言”。——译注
[76] 参看1[174],2[12]。——编注
[77] 参看18[9]。——编注
[78] 可能与1885—1886年冬季所撰的《善恶的彼岸》誊清稿相关。——编注
[79] 关于圣伯夫,参看KSA,第13卷,11[9],《偶像的黄昏》,概述之三。——编注
[80] 圣伯夫(Charles Augustin Sainte-Beuve,1804—1869):一译“圣佩韦”,法国作家、评论家。著有《维克多·雨果的〈短歌和歌谣集〉》、《波尔-罗雅尔修道院史》等。——译注
[81] 出处不明。——编注
[82] 路易十四(Ludwig XIV,法文名作Louis XIV,1638—1715):路易十三之子,法国国王,1643—1715年在位。——译注
[83] 龙沙(Pierre de Ronsard,1524—1585):法国诗人,七星诗社主要代表。著有《短歌行》、《赞歌集》等。——译注
[84] 喀提林(Lucius Sergius Catilina,前108—前62):古罗马“喀提林事件”的首领。曾任大法官和非洲行省总督等。公元前63年喀提林谋反夺权,执政官西塞罗发表反“喀提林阴谋”演说并施以镇压,喀提林在激战中被杀。——译注
[85] 参看1[144,145]。——编注
[86] 可能与欧根·杜林(Eugen Dühring)的自传相关:《事件、生平和敌人》,卡尔斯鲁厄和莱比锡,1882年,尼采藏书;参看尼采1887年11月24日致彼得·加斯特的信。——编注
[87] 欧根·杜林(Karl Eugen Dühring,1833—1921):德国哲学家、经济学家。著有《哲学教程》、《国民经济学及社会经济学教程》等。——译注
[88] 关于一部诗集?参看1[163]以及注释。——编注
[89] 参看1[143]。——编注
[90] 1[229]的标题?参看2[4]。——编注
[91] 1[229]的标题?——编注
[92] 参看1[154,237],2[16]。——编注
[93] 直译为:吃亏令人聪明。——译注
[94] 参看1[154,232],2[16]。——编注
[95] 参看《人性的,太人性的》,第1卷,新版前言,第7节。——编注
[96] 参看1[172]。——编注
[97] 尼采的一位朋友恩斯特·温迪施(Ernst Windisch)编辑。——编注
[98] Iti vuttakam:佛教经书《如是语经》,即“本事经”,为十二部经之一。尼采在此采巴利文iti vuttakam之字面含义,解为:“(神圣者)如是说。”——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