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前往海底城（一）

东海之水翻滚不已，滔天巨浪眨眼间便将千霜眼

前的海面推出去五米高，几滴冰冷的水溅在千霜的脸

上，又慢慢地滑了下去。

自封印中逃逸而出的妖邪虽然已经被天道扫除，

但风雨雷电却因九天玄雷的到来而更显声势浩大，东

海上空有惊雷划过，海浪一波比一波高。

一场海上风暴将要来临。

本该立即返岸，千霜却仍然直直地杆在那块礁石

上，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

千霜抬眸眺望着商衍离开的方向，潜意识里忽然

升起一个念头。

这或许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任性。

【宿主，你应当前往海底城】

沉寂良久的霸业号忽而发声，冷冰冰道。

“任务里说一定要去？”千霜垂下眸子，海风将

她披散的长发吹得凌乱，千霜随手持了一把，索性跟

霸业号摊了牌：“我得去找五灵门。”

霸业号沉默了许久，在千霜几乎要怀疑自己猜错

了的时候，霸业号道：【五灵门就在海底城】

千霜眉头一跳，心说霸业号这狗比玩意儿果然与

五灵门有关系！

“……”千霜终于骂了一声：“你不早说——现

在鱼都游走了！”

【宿主之前也没问】霸业号冷冰冰地推锅。

“你放屁！这种有关主线的事你特么会不告诉

我？”千霜冷呵一声，质问声直击霸业号内芯：“我

看是你玩忽职守，下线不知道跑哪里去浪了吧！”

【……】霸业号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

海面波涛汹涌，海面之下的水流却是无比平静。

海面之下没有光，海水冰冷刺骨，几乎要将血液冻

结，浓重的黑暗中，巨大的尾鳍分开水流，长尾矫健

地摆动，原本极快的速度却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慢。

到最后，游向海底城的人鱼悬停在如墨般黑暗的

海水中。

冰冷的温度立即将他包围，冷得刺骨，内心缺失

的那块地方像被生生撕扯开来，又空又疼。

到最后，商衍难受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捏紧一直攥在手心里的兔子，在黑暗中沮丧地闭上眼，心想，他真是一条很坏也很自私的鱼，既想

给她自由，又做不到放她离开，如今竟然还有了那种

极其阴暗的想法。

——他想折回西岸，不管不顾地把他的霜霜拐回

海底城。

他的霜霜很好哄的，只要亲几下就能消气。

但如果哄不好……

想到这里，纯情的人鱼就没有应对的方法了……

因为迄今为止，千霜最生气的时候也仅仅是擅起袖子

要揍鱼这种程度。

——如果哄不好，就让她揍几下好了。

—一对一条犯错的人鱼来说，只要把脸护住不破

相，其他都不是问题。

商衍念及此有些意动，因为想要去做的是坏事，

他尾巴尖紧张又羞赧地卷了起来。

他在折回去拐千霜和放弃惊鱼想法回海底城之间

摇摆不定。

商衍捏了捏手心里的兔子，眸光闪烁，意志偏向

于内心的真正渴望。

他转过身，心中有着离经叛道的忐忑，但更多是

某种奔赴未知的毅然决然。

他不知道千霜是否还在那里停留，不知道她这次

会不会回心转意，可他知道，如果今天不去再尝试一

次，他永不甘心。

因为这一次，一旦错过，或许就是一辈子。

人鱼偏离了原来的路线，尾鳍破开凝滞而厚重的

海水，他似黑暗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势如利箭般赴

向他的光明。

飞蛾扑火般的孤注一掷。

商衍从未游得如此之快过，快得让他觉得自己要

追上了光阴的流速。

可商衍没心思去多想，他只是一条鱼，最大的念

想也不过是追上他所爱之人。

“哗一—”商衍脑袋破开水面，迎面便是一个海

浪打过来，好在商衍已经看到了西岸，迅速扎下了水，

避过了这波海浪。

须臾，商衍再次浮出海面。

海面上的波涛可怖地翻起，饶是熟悉东海的商衍，

也只能随着汹涌澎湃的海面起起伏伏。

海面升起的某个瞬间，商衍看到了千霜。

如今海面上升，礁石滩下早已涨了潮，大部分礁

石都被海水淹没了，她居然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最靠近东海的那块礁石！

这个人类在这种危急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赶紧回到岸上，反而紧紧抱着旁边一个高一点的礁石……

紧回到岸上，反而紧紧抱着旁边一个高一点的礁石……

海水甚至已经淹到了她的胸口。

眼看翻涌的海浪要将她卷走，商衍瞳孔剧烈一缩，

猛然扎下了水。

商衍听到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他用平生最

快的速度游过去，顾不上打来的浪头，一浮出水面就

大力地揽住了千霜的腰，同时抓住了礁石。

“唔……”千霜被海水扑了一脸，有商衍用力勾

着，好歹没被卷走，只是吃进了水，偏过头咳了好一

会儿。

她乌黑的长发已经湿透，眼睛水雾雾的，脸都吓

白了，看上去格外可怜，商衍看到千霜这个模样，哪

里还舍得骂她，强压着怒意和差点失去她的恐惧生硬

道：“这里这么危险，你怎么还没走！”

“……”千霜简直委屈得要死，她怎么知道涨潮

有这么快。

她不过是跟霸业号互慰了几句，一眨眼的功夫就

发现海水已经淹到脚了。

——当然也有赶紧往回走啊，可她刚走了几步，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海水就已经到她腰了……

太可怕了这海！

“阿衍，你怎么回来了？”眼看着小仙鱼生气了，千霜赶紧放弃礁石转而揽住他的脖子，有意示弱，

小声嘀咕说：“瞎，吓死我了。”

“我放不下你。”商衍果然消了点气，抱住八爪

鱼似的缠上来的人类，感受到熟悉的温热，耳边听到

她的呼吸声，心中又泛起心疼和自责。

他不敢想，要是他没赶回来会发生什么事。

是他的错，要不是为了送他，她也不会走到这

里，也不会面对这些危险。

商衍摸摸她湿流亮的脑袋，目光渐柔，垂眸轻声

道：“有我在，没事了。”

“嗯。”千霜在他脖子上蹭了蹭，片刻后偏过

头，看到又一波巨浪，因为信任家养人鱼的能力，还

有心思点评：“那个浪好大。”

商衍也看到了，如果被这种浪拍到崖壁上，后果

不堪设想：“霜霜，闭气，我带你到下面去。”

千霜依言照做，埋在他胸膛里，任他带着她扎下

水。

千霜被商衍护在怀里，感到水流从脸上急速拂过，

海面上的喧嚣迅速远去，光与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迎

面而来的黑暗让千霜时有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失明了。

千霜察觉到水流凝滞，猜测商衍已经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漆黑，千霜也摸不清楚他们到了哪，从商衍怀里抬起头，伸手去摸索他的脸，旨在询问商衍停在

这做什么。

商衍没说话，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在黑暗

中精准抓住她探过去的手指。

千霜懵了一瞬，忽而察觉唇上压下来一片冰凉。

这是在渡气？

千霜心情复杂。

习武之人，肺活量自然是很高的，她下水也不到

三十秒，不至于这点时间都憋不住。

这条鱼是在瞧不起谁？

而且渡气这法子也不怎么科学，可能没用。

千霜正想着，忽而听到商衍压着她唇瓣含糊道：

“霜霜，张嘴。”

千霜：“……”

你不要说你要喂我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劳资不要！

千霜的疯狂摇头并没能提示到商衍，或者说商衍

看到了也当没看见，他几乎是半强迫地捏开了千霜的

下巴。

千霜感觉有什么冰凉的物体磕到了牙上，被商衍

强硬推入，她没来得及吐出来，那东西便一路滚下了喉咙。

这什么玩意！

珠子？

避水珠？

这玩意是用吞的吗？难道正确使用方法不是压在

舌下？

不过吞下这颗不知名珠子显然也是正确的一种使

用方法，压在身上的厚重海水顿时轻了许多，浑身如

同放下了重担般舒爽，周身也感受不到海水的存在，

只有在移动的时候会遇到些许阻碍。

商衍微微松开她，尾巴尖碰了碰她小腿：“霜

霜，你可以呼吸了。”

千霜略略吸了一口气，发现除了空气，依旧有水

进了气管，但伴随着吐气，它也能自然地流转而出，

呼吸时没有任何感觉。

能呼吸，也就能骂自作主张给她吞珠的鱼了，千

霜戳着他胸口质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商衍眸光微闪，想要含糊地混过

去：“就是……定水珠。”

“你说什么珠！”

“……定、定水珠。”

商衍心念一转，就知道她这语气听起来必是知晓

定水珠的，顿觉心虚，尾巴摆了摆，忍不住缠住了千

霜小腿，他刚刚逼千霜吃了珠子，这会儿居然还哀怨

上了：“你怎么这么凶。”

“这是个严肃的事情，好好说话，别撒娇！”千

霜扳过来他冰冰凉凉的脸。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一条娇气的小仙鱼？没想

到心居然比她还大，定水珠都敢拿来给她吃！

定水珠的珍稀程度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它除了避

水的另一个功能。

——相传，集齐五颗定灵珠，便能打开五灵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