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英国:人类进程的折叠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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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交易所胡同走50码,右转进入少女巷,再走几步,就是阿德尔菲剧院的后门,仅供演员出入。鲍威尔在《伦敦散步》写道,1897年的一个晚上,当时走红的明星特里斯在这里被刺死,凶手是个小配角,他以为特里斯一死,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名扬天下。当然他是疯了,所以并没被送上绞架。从此,特里斯的鬼魂成为柯芬园有趣的题材,许多演员装扮他来显示自己演技的高超。1955年,柯芬园地铁站有两个工人分别被身披古装、戴白手套的男人影子吓了一跳。一个工人说他正要问这人话,他却从眼前消失了;另一个工人看到特里斯的照片后,马上认出就是他。

再沿着少女巷走几米,在街的另一边是35号、创建于1798年的鲁尔饭店。这家饭店极有名,旅游书和当地的时尚节目也大力推荐,在日本大宝石出版社编的《英国》中推荐的伦敦传统英国菜的高档餐厅,第一家就是鲁尔饭店。现在它仍保留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样式,墙上挂着19世纪的油画版画,古旧的餐具柜和椅子还在闪着亮光。伦敦酒店的干净让人羡慕,迈克很好奇——我们下榻的皇家骑兵卫队酒店的窗户永远是明亮的,要知道伦敦不断地下着各种各样的雨。

鲍威尔介绍,晚年的狄更斯经常到鲁尔饭店用餐,他喜欢在二楼后面的凹室吃饭,大多数用餐者看不见这里。1870年代,后来的国王爱德华七世也喜欢来此用餐,他的凹室在二楼前面。爱德华七世的命运与今天查尔斯王子有些相似,他一直以威尔斯王子的身份活到近60岁,1901年接81岁高龄去世的维多利亚女王的班,10年后也离开了人世。那时他已结婚生子,却带着情妇朗特丽来此逍遥。通过鲍威尔,我第一次知道人们怀疑爱德华七世的儿子是1888年的杀人凶手“开膛手杰克”。杰克很像今天在银行门外的连环杀人枪手周克华,让当年的伦敦人人自危。我一直认为中国的网民是最富想象力的,比如他们认为周克华没被警察击毙。一个王子的儿子可以被想象成连环杀手,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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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于1798年的鲁尔饭店(聂子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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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米其林餐厅(聂子淮摄)

当年,威尔斯王子的凹室还挂着帘子,并有一道特制的门供他出入,以掩人耳目。现在帘子已经取走,但门还在那里,朗特丽的画像也挂在凹室中。奇怪的是,附近泰晤士河畔矗立的古埃及方尖碑下埋藏着1870年代的一些文件,包括英国火车时刻表,其中竟有朗特丽的画像。方尖碑的前面有树林掩映,不容易发现,但在对岸,一目了然。

鲍威尔说,鲁尔饭店的客人都是富贵人家,内阁部长们有时也来此用餐,店里提供其他饭店难得一见的英国家常菜烤牛排和约克郡布丁。

我见鲁尔饭店如此知名和历史悠久,就想进去吃饭。迈克说,且慢。他查过网上的评论,食客对鲁尔饭店的评价较低,我们还是看看算了。迈克建议去没几步路的Clos Maggiore餐厅,说他曾吃过,味道很不错。我们一问,根本没座位,要预约订位,预约午餐是3到5天,晚餐要3个星期以上。这次与迈克同行,我才知道他对美食是多么执着,每日三餐,他都要仔细寻找合适口味的餐厅。英国当地菜的口碑一般,但在迈克的努力下,我们在伦敦的9天都吃得不错。伦敦的唐人街离我们并不远,却没去吃过,说明我们的胃适应力很好。不过,有时劳累一天,我们还在一家饭店一家饭店地寻找最佳目标,是需要极大耐心的,好在味道不错,也就释然了。我们在柯芬园的饭店吃得最多,有一次迈克找到一家伊朗餐馆,他回忆自己在美国时长辈请他吃阿富汗菜,虽然都是素的,却让他有种灵魂升华的感觉。我也羡慕,但难以体会。唯有一次迈克彻底失败,那是在自然博物馆附近的肯辛顿高尚住宅区,我认为有家法国生蚝店相当不错,迈克却认为除了日本餐厅,其他生食都不卫生,拒绝尝试。我们只能跟着权威迈克沿路一家一家询问过去,竟然全部客满,终于在一家日本寿司回转餐厅内找到座位。我们见店里生意兴隆,拥有两套回转带,心想味道一定不错。没想到质量很一般,且店家的计价方式也不公道,扫兴而归。有时想想,英国人的胃可能很容易满足,即便是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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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保罗柯芬园小教堂(聂子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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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丁与花草(聂子淮摄)

在柯芬园《淑女》杂志社附近,有一座圣保罗柯芬园小教堂,其建筑并不起眼,但走进教堂的道路两旁有着低矮的煤气灯,我们站在木椅上能看清它们的构造:输气管从灯杆中心上来,灯顶装饰有贝德福公爵的小冠冕。公爵过去拥有这个地区,前门上饰有狮子和扇贝的盾形纹徽。

在英国,你得到处跟这些盾形纹徽打交道,不限于王宫等古迹内。游记作家比尔·布莱森在《英语简史》中说英国有7万家酒吧,名称和标识包罗万象,如“穿睡袍的青蛙酒吧”“戴眼镜的公牛酒吧”和“飞行僧酒吧”等。酒吧也有采用王室贵族的盾形纹徽作符号图像的,如白鹿(查理二世)、鹰孩(德贝伯爵)和纪念查理二世的皇家橡树。1651年9月3日,父王被砍头后的查理二世率领1.6万名苏格兰军人,在英格兰跟克伦威尔的2万久经沙场的铁甲军决战,结果大败,几乎无人生还。查理二世历尽艰辛,逃出了尸体狼藉的战场。克伦威尔紧追不舍,并以1000英镑悬赏查理二世的首级。在博斯克贝尔那棵有名的橡树上,查理二世躲了整整一天,看着追捕他的人从树下走过。经过6个星期的颠沛流离,查理二世逃离英格兰,途中有近50人认出他,但知情不报,甘愿冒着被重罚的危险,查理二世真是命大。

不过,当时酒吧的王室纹徽要随着君王的更替而改动,这太麻烦。但有时也容易,如查理三世去世,牛津伯爵得势,老板只要把标志从一只白熊变成一只蓝熊,一桶蓝漆足矣。到最后,老板舍弃具体的盾徽,酒吧名字直接用Queen's Head、King's Head或Crown,这三个酒吧称呼在英国分别有300家、400家和超过1000家,是所有酒吧中最多的。

我们对这座小教堂产生浓厚兴趣的主要原因,是据传1670年有人举着火炬在这里为诺曼底来的法国强盗杜弗举行葬礼。杜弗素有侠盗、艳盗之名,后来在伦敦西部某地被绞死。据鲍威尔分析,杜弗是双性恋,传说在法国任何一种性别的人都无法拒绝他。

有记载说杜弗埋葬在这里,墓碑有诗云:

这里安息着杜弗:

看官,如果你是男人,就当心自己的腰包;

如果是女人,就当心你的心。

他曾多次侵扰这两样东西:

曾让所有的男人起而反抗,让所有的女人拜倒脚下。

他是诺曼民族的第二位征服者:

骑士在他的武器下屈膝,女士为他的俊脸倾倒……

鲍威尔认为,墓碑诗的第五行、第七行都是双性恋的双关语,如起而反抗的起立(stand),是十七八世纪下流作家的惯技。所以,这首色情的墓碑诗不可能出现在这家教堂里。我们第一次前去,小教堂关门。后来又路过,进去后,海盗墓的踪迹果然全无。迈克倒是在小花园里拍了几张不错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