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湛若水

湛若水（1466—1560），明代理学家、教育家。世称甘泉先生。广东增城人。官至南京礼、吏、兵部尚书。早年拜陈献章为师，钻研心性之学。先后在西樵山、广州、罗浮山讲学。在各省创建书院四十余所，弟子三千多人。有《湛甘泉文集》行世。

作为明代著名理学家，湛若水一生遍读群书、参悟天理、诱掖后进，对于持家、训子弟亦有颇多独到的见解。这里收录湛若水的家训类文章四篇，《明一体》讲兄弟之情，《推爱》讲孝敬父母、友爱兄弟，《戒私爨》讲父母去世前兄弟不能分家分食，《勉勤励》讲迟睡早起，勤奋做事才能有成。由于湛若水饱读诗书，他的立论往往能高屋建瓴，根据主题需要引经据典，结合恰当事例讲明道理，用“沙滘有某人起楼压族人致人命”告诫子弟“明一体”之义，又用自己“鸡鸣即起，从事于三年，乃成书一百卷”的切身经历讲明勤奋则“百事可理”，十分有说服力和借鉴意义。

明一体

夫常人不知此身与天地万物一体之义，每于躯壳上起念头，故常与人分尔我，相忿斗[23]，相竞利，至于相伤杀，连其身家亦亡灭，何益之有？至同胞共父兄弟亦然，不知此身兄弟出于父母一体之义，每于躯壳上起念头，故常与兄弟分尔我，相忿斗，相争利，甚至于相伤相杀，连其身与所爱妻子亦亡灭失所，何利之有？若有善人君子知天地万物一体之义，与人物皆春，多少广居，多少宽平田地，受多少安乐富贵。若兄弟知同出父母一身之义，则疾痛疴痒无不相关，必相友爱，必相护卫，如手足之捍头目，自不相离，何至分居别业？自识者观之，分居别业，私财私妻子，如手足四肢百体[24]，肢肢体体各私自爱，各不相顾，如人身肢解一般，是养其一肢一体而失其百肢百体，是痿痹之人不知痛痒[25]，连其身不能自保，安能保其妻子？闻吾五房祖有盟：凡吾子孙，起创前屋，不许盖楼屋压后屋，以存手足相顾之义。有犯者，众攻之。沙滘有某人起楼压族人[26]，致人命矣，戒之。

推爱

吾每见凡人多有爱其妻子，薄其父母兄弟者。何不反思：我心之爱妻子如此，父母岂不亦同此心，爱我亦复如此？父母爱我兄弟，亦复如爱我之心？父母爱我，而我爱之反不如爱妻子，可谓孝乎？父母爱我兄弟如爱我，我爱之乃不念同胞之义，不念父母同体之遗，可谓友乎[27]？不孝不友，可谓有人心乎？殊不知己身乃父母之体，兄弟乃父母一体之分，知此必不至于私财私妻子，必视兄弟如妻子，必能公财，可以长保富也。尔宜深思之，吾将有善处通融之法。

戒私爨

凡我子孙，父母在者，不得私爨各爨[28]，有则惟尔之咎。百尔子孙，其尚听吾之中言。

勉勤励

人身与天地之气一体相通。天气昼为阳，夜为阴；阳者为神，阴者为鬼；人醒则为阳为神，睡则为阴为鬼；故大禹、周公皆坐以待旦，惜寸阴。邵尧夫诗云[29]：“幽暗岩崖生鬼魅，清平郊野见鸾凰。”《孟子》：“鸡鸣而起，孳孳为善[30]。”吾未见有好睡成人成家者。朱文公平生未有不鸡鸣起者[31]，吾窃效之，亦平生未有不迟睡早起者。吾往在南监祭酒[32]，公务人事颇多，欲编《格物通》书，必三鼓乃睡[33]，鸡鸣即起，从事于三年，乃成书一百卷，又成《诗教》三册[34]，若早眠晏起，岂能成事？尔子孙辈，宜法吾之勤，鸡鸣即起，百事可理也，念之念之！

——《湛若水家训当代解读》，广州出版社，201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