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轻惩

【我想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但我要阻止

阻止你伤害别人

所以

我要伤害你

所以不要问我什么是善

以一种为了“更高善意”的理由去伤害你，

我认为这就是不善

所以

我就是个不善的人】

秦玥跟着萧蓝从游未了家出来后很久，都没有太缓过来。

“刚才，我们到底跟他达成了什么？”秦玥坐在车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易柬昨天上午11:00送进轻惩司，48小时后，明天上午11:00，我去接他到我们属关押。”萧蓝平静地说。

“还有呢？”秦玥的目光没有变化。

“游未了保证了易束在轻惩司被刑讯的程度是‘四肢齐全，精神正常’。”萧蓝依然平静。

“还有呢？”秦玥的目光依然没有变化。

“你答应了游未了邀请你明天早上来他家吃早饭，然后他带你去轻惩司让你见一下易柬，在我带走易柬之前。”萧蓝保持着平静。

“我为什么要答应？”秦玥扭头看着萧蓝，激动地问。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萧蓝瞥了一眼秦玥，打破了平静。

“那个变态家一定有问题，不对，他给我们的茶有问题，一定是给我们下药了，要不然，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他牵着走呢？”秦玥看回前方，好像是在对自己发出疑问。

“我没有被下药，我帮你拒绝了的，但你坚持，我能怎么办？”萧蓝的语气有一丝埋怨。

“他会不会弄死我啊？”秦玥转过身，抓着萧蓝开车的胳膊，语气变得怯弱起来。

萧蓝笑了笑，温柔的看了一眼小猫一般的秦玥，“在界世，你不会死的。”

“不会死，可比死更可怕！”秦玥被吓到了，坐直身体，开始严肃起来。

“明天游未了不会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的，他有原则，只对他的犯人狠毒。你只要记住不要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答不上来的就说不知道或者不记得了就好，他不会强迫你的。”萧蓝认真地说。

第二天早上，萧蓝的车停在游未了家楼下，秦玥开始紧张起来。

“什么是属于我的秘密？名字？你昨天已经跟他说过了。性别？性别是秘密吗？”

“性别不是秘密。”

“那年龄呢？”

“年龄也不是秘密。”

“那，那你和宁宇呢？是秘密吗？”

萧蓝沉默了片刻，“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前天我约他的时候，他直接说出你的名字要我带你去见他。从那时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因为我不确定他对你有多少了解。所以，除了性别与年龄，其他关于你的一切信息都不要说。如果他想知道，他自然会知道。”

“不要害怕！”萧蓝看着秦玥，“你在界世，没有什么不可失去的。”

秦玥很认真的听着，点点头，心里稳定许多，她解开安全带，“那我去了！”

“我在轻惩司接收易柬的时候接你。”

“好的。”

秦玥站在302门口，敲门之前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伸手。还没等她的手碰到门，门便开了。

游未了微笑着迎接秦玥，“请进！”

秦玥走进门厅犹豫要坐在哪或者做什么，她发现游未了在那个放满积木的客厅里摆了一个坐垫，坐垫前面放着几摞书拼成的小桌子，书的上面放着一份蛋糕和一杯果汁。

“坐吧”，游未了拍了拍地上的坐垫，然后在旁边积木前的地砖上直接坐下，“抱歉我家没有餐桌餐椅，我一般都坐地上的。但我想着女孩子直接坐地砖上有点儿凉，所以昨天回来路上专门买了个坐垫。”

秦玥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坐在坐垫上。

“早餐吃巧克力蛋糕和橙汁，可以吗？”游未了看着秦玥的眼睛，带着明亮的疑问目光。

“可以的。”说完但秦玥并没有动，她也看着游未了。

游未了好像在等什么，停了几秒钟，“你尝尝啊，看看味道喜不喜欢？”

秦玥有点儿木然，“你不吃吗？”她觉得自己在游未了这样的人面前表演吃东西好别扭。

“噢，我不吃，你吃，专门给你买的。”游未了笑了笑，然后转身开始搭起积木来。

秦玥有点儿不知所措，她不理解游未了到底要做什么，发现他开始默不作声地认真地搭积木，索性拿起果汁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自己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橙子了。然后尝了一口蛋糕，浓浓的巧克力味道，很醇厚。

就这样，两个人也不说话，游未了搭着积木，秦玥吃着蛋糕看着游未了搭积木。

今天，游未了穿的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是浅灰色衬衫，看起来很像一个大学生的样子。他的手上依然戴着手套，只不过换成了和毛衣一样的白色。游未了认真地搭着积木，秦玥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搭的积木很特别。

积木全部都是1X2X4的比例的立方体，在底层基本上都是立方体的斜向支撑，非常没有规律，然后一层一层的向上，搭的很高。每放上一块，游未了都是思考了以后果断下手，轻轻放下，稳定，依然。到后来，游未了手边没有积木了，秦玥在想要不要帮他把远处的积木移过来一些。不过游未了好像并不需要，他从底层选择了一块积木，抽出来，稳定，然后在顶层琢磨了一个位置放下，稳定。

“嘿！”看着稳定，游未了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他继续趴在地上，研究着底层的积木，寻找半天又下手抽了一块，稳定，这次他把抽出来的积木在手里把玩半天，看着上层的位置，选好了以后放上，稳定。然后游未了更开心了。

看着这一幕，秦玥觉得好安稳，她仿佛在看一个纯真如天使般的孩子玩着自己心爱的玩具。

游未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使？还是恶魔？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玥有些奇怪自己竟然没有着急，也没有紧张，反而在看着的过程中，一点点变得宁静，那是一种自己好像从未拥有过的宁静。渐渐的，眼前的场景好像有些模糊，游未了手中的积木和他面前的一推积木都慢慢变成了一条河，水的轻柔的流走，游未了看似在编织着什么，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画面。

“叮铃铃～～～”一阵响声把秦玥面前的场景瞬间拉回现实。这时她才注意到房间窗台上面有一个小闹钟，是它响了。秦玥仔细一看，10:00了，都10:00了！她刚来的时候才8:00多，过去这么久了吗？她再看回游未了，游未了面前的积木已经变成底层小、顶层大的无规律的非常危险看起来马上就塌了的一个模样，他怎么摆的，这太不可思议了。

“好看吗？”游未了扭头看看秦玥。秦玥没有说话，用吃惊的表情回答。游未了笑了笑，“咱们该走了，我带你去轻惩司。”说着便站起来，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右手手心里还有一个积木，扭头轻轻放在大积木的顶层。

“哗～～～”一声很大的响声把秦玥吓得后退了一下，她眼睁睁看着刚才搭成的不可思议的积木造型轰然倒塌。

“好可惜呀！”秦玥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遗憾。

游未了像看着小孩子一样看着秦玥，笑了笑，“所有东西的结局，都是如此，没什么好可惜的！”

在游未了的车上，秦玥好像回到了理智的世界，不是，是离开了游未了的家以后，秦玥就回到了理智的界世。她决定主动问些什么，“听说你直接跟萧蓝点名见我，你认识我吗？”

“我不认识你。”游未了推了推眼镜继续开车，“不过我见过你的名字，至于在哪里见的不能告诉你。萧蓝给我打电话其实我很意外，这几年来我很关注他，但一直没有机会接触。既然主动找我，我就要做点不一样的。或者说，就像刚才搭积木的时候那样，我喜欢把一个积木从一个位置换到另一个遥远的、没有关系的、甚至无法联想到彼此的位置上去，这非常有趣，往往会给我很大的惊喜！”说到这里，游未了扭头看了秦玥一眼，有一丝得意的狡黠。

“我，超出你的预料了吗？”秦玥变得异常冷静。

“一半一半吧，有猜对，有意外，很有意思。”游未了话语中充满着有趣的喜悦。

秦玥后来回忆到，那天和游未了的那种平等的、温和的、真实的、人的、甚至可能还有一丝朋友的感觉，是在跨过轻惩司的大门开始消失的，一切，消失的猝不及防。

轻惩司看起来并不像监狱，没有高墙电网，也不像什么政府部门，没有建筑外高大的柱廊，这，像一个，怎么说，园林？就是那种在秦玥的世界里江南园林的样子，对，就是那个样子。

游未了的车进入大门后便停了下来，他下了车，根本没有看秦玥，直接对迎上来的下属说，“带她去7号房见易柬，等到11:00，国家安全属的人会来接犯人，让他们一起离开。”秦玥可以非常确定说出这句话的声音的人和刚才在车上跟他聊天的人不是一个人！巨大的压力与寒冷从那个撂下几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消失的背影中散发出来，久久无法化解。

走在轻惩司的林间小路上，明明周遭是明媚的植物，还有彩色的花朵，但却像是置身深渊一般，不，那不是深渊，那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