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
夜晚的时候,月朗星稀。两个胡人大概在三更时分,就一前一后出了驿站。马就在马厩里,但是没有人去动,足以见他们要走的路并不远。
熊怀里揣着几个馒头,悄无声息的以树枝作掩护,来回纵跃,跟着他们。
两个大苑国人出来后像东南方向一拐,直行大约五里,来到了一处营帐。他们从腰间拿出一个看不清纹路的腰牌,士兵便恭敬的放行了。
熊思忖了一下,自己的轻功并不好,而这里的兵营又有高台之上的哨兵,如果继续跟下去难免打草惊蛇。只要确定一下这个军营的方位,第二天再加打探也是不迟。熊打定了主意,就窝在树枝上开始啃起干粮。
令熊没想到的是,两个胡人进去不久,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却从帐中走来。
熊对那个身影很熟悉,因为就是那个娇小的身影,曾经提着熊赶了一夜的路。
赵玲儿的穿着没有平日的旖旎绚烂,反而平素得紧。借着明亮的月色,熊看见她的发鬓有稍许的凌乱,脖颈处有一点吻痕,她留恋的回头看看,目中满是甜蜜和不舍。熊突然就知道这是谁的军营,上一次赵玲儿自以为点了熊的昏睡穴。
却不知道熊早在逍遥子的教导下,对自己所有的穴道以气海盘庚。所以不论被点住什么穴道,须臾便解。所以当时熊穴道已解,只是继续装睡,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赵玲儿既然在这里,那此处便是岳将军的军营了。
岳将军究竟何许人也,移花宫联络他,如今胡人也联络他。
夜幕中,熊眼中寒光掠过。消失在树上。
赵玲儿眼前猛然窜出一个身影,她恍然回神,白绫脱袖而出。
熊手中竹影盘旋,将白绫尽皆绕在竹竿之上。赵玲儿大惊,擎花在手。却听见熊低声喝道。“是我,熊倜。”
赵玲儿忙散尽手上内力,压低声音道。“少主。”
“我不是什么少主,我只是熊倜。玲儿,我问你,你刚才出来的地方,可是岳家军营。”
“是的,”赵玲儿目色流转,“不知道少主这么问,有什么事。难道,少主已经想通,要找岳将军起事?若是这样,岳将军定然高兴坏了。”
“起事?起什么事?”
赵玲儿续续说道。“少主和移花宫的仇人都是当今圣上,如果没有他昏聩无能。听信谗言。您的母亲就不会死,移花宫的众位姐妹就不会国破家亡。如今中南王暗中起事,岳将军也不满当朝腐朽,愿意助玲儿一臂之力。
少主若能想通,,玲儿愿说服岳将军以少主为主。中南王仁义,定然也愿意拥护少主。”
熊停顿了一下,“这是私仇,我自己会去报。不想牵扯移花宫,我劝你们还是安心在江湖上,不要牵扯朝廷事,以免有覆巢之灾。”
赵玲儿皱了皱好看的秀眉。“少主怎么如此畏惧,连我们移花里的女子都不如。”
熊摇摇头,“并非我畏惧,而是你不知道我所了解的残酷。更何况,自古以来,凡联合外邦里通卖国的,都背负了千古骂名。”
赵玲儿疑惑的问道。“少主,你说什么联合外邦?”
熊看赵玲儿的神情不似作假,心中一动。“玲儿,如果有可能,不要再跟这个岳将军接触了。回去提醒一下怜花和各位宫主,报仇的事熊某回去做,女孩子还是安心呆在江湖上,不要牵扯到朝廷的纷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玲儿忽闪着眼睛,还要再问。熊却已经离开了。
她低头半晌,最终却抬起头望望明月。仿佛岳将军深情的面容。喃喃的说。“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也好,就让我能这样跟他在一起,有他在,就足够了。”
熊在树上等到半夜,两个大苑国的人从军营中出来。显得神采奕奕,有士兵给他们牵来两匹马。
两个胡人翻鞍上马,在夜色中疾驰起来。可是,还没行多久,马匹的辔头突然断裂。
幸亏两个人骑术高超,连忙翻身下马。可是,还没来得及找到隐蔽的地方,熊的竹剑却已经刺穿了其中一个人的身躯。
熊回收拔剑,那个大苑国人的身躯就颓然倒地。另一个仅剩的胡人大惊,从腰间抽出弯刀。“你是什么人?”
熊转回身,目色不冷也不寒,只是毫无温度。“谁让你们去抓夏芸的。”
胡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是朱皇帝的人,还是云家人?”
“什么?”熊听到了自己的母家,心中十分震动,有了很大的疑问。
但是胡人看到熊震惊的神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再也不肯说话,一舞弯刀,向熊劈来。
熊突然出剑,他始终想留这个胡人一个活口,套出自己母家的信息,还有皇上为什么也要找夏芸,夏芸到底是谁。
因此他的手下就留了空档,不杀人的剑法,熊还是不甚擅长。再加上胡人刀法诡异,不似中原。
居然渐渐的,熊开始落了下风。
熊目色一凝,一抬手刺中胡人的封谭穴,那个大苑国人,猛然感到手臂脱力。竟这样直挺挺的跪倒在地上。
熊用竹剑抵住他的咽喉。“夏芸是谁,跟皇家和云家什么关系,云家又是什么样的势力?”
胡人死死的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然后,他的口中缓缓的流出一丝鲜血。一个壮烈如斯的胡人,咬舌自尽了。
熊略皱了皱眉头,然后把竹剑收回,飞身而起。
于此同时,一个女子,从密林后静静的走出来。
现在是夜晚,熊可能没有发现,这里,是通往驿站必经的路上。
而事实上刚才自尽而死的胡人是有女眷的,这个女眷就是现在走出来的女子。
她没有高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眼,她是一个明朝人。只是从小家里就很穷,父亲被株连而死。母亲也因抑郁而早逝。
亲戚没有人愿意抚养她,她一直讨饭为生。
一直到几年前,在集市上讨饭的时候,撞到了这两个胡人。另一个胡人怒斥着要赶她走,却被她现在的夫君拦了下来。
“你长的很好看。”她记得当时他简单的说,豪放的笑着,露出两排白牙。“愿意做我媳妇吗?”
她一开始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不会再讨饭,不会比现在更糟时,她同意了。
她没有想到,这确实甜蜜的开始。
这个大苑国虽然民风粗放,但是却都是实心肠的汉子。
婚后,男人对她很好,让她觉得自己过上了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虽着地上男人的身躯,冰冷了。
她不会武功,也不敢出来。而且,男人对她说,“有什么危险你们女人躲在后面就好了,要不然很碍事的。”
她很听丈夫的话,可是如今她死了。她记得杀死他的那个人,可是她一介女流又怎么办呢?
“只影向谁去。”“问人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她还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度过的几首词里,最羡慕这种懵懂的感情。
如今,便好像是自己的归宿。
她喃喃吟着,将腰间的素尺,悬上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