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线分歧
另一边,赵宗实与范仲淹一行人抵达了渭州后便立即展开了紧罗密布的防御部署工作。
“目前情形如何?”范仲淹开口问道
“禀大人,李元昊率军十万之众直扑我渭州,但奇怪的是大军并未压境,而只是派出小股兵力对渭州周边进行袭扰,尚未开始大规模攻城!”士兵回禀道。
“这李元昊虽然号称领兵十万,其实充其量也就六、七万,不过这些兵马每日耗费粮草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这李元昊不急着攻城,反而于我们打起了阵地战不知是何道理?”一旁的韩琦不解的说道。
“莫非是粮草不足?没错,一定是这样!自李元昊称帝以后,我大宋就断了给他的岁币,取消了互市,他西夏根本没有国力支持军队的的作战,粮草绝对不足,这李元昊一定担心现在开展粮草会不济,因此在等粮草到来后再行与我军开战,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出击,逼其应战才是。”韩琦突然灵机一动兴奋的说道。
“韩大人所说甚有道理啊!”众将一听韩琦的分析,纷纷觉得在理,不由的应和道。
范仲淹却一直紧皱着眉头,正在思索着什么。
“老师?您觉得不妥?”赵宗实似是看出了范仲淹的顾虑。
“我只是觉得根据李元昊此人的作战风格来看,每一次都不拖泥带水,西夏的骑兵也是以勇猛著称,这种大军压境等待粮草的做法绝非他李元昊的作风!”范仲淹解释道。
“这.......那范大人以为如何?”韩琦虽有不悦但也没有反驳,而是开口问道。
“无论如何,大宋军队较李元昊所部劣势明显,不可擅自出击,固守方为上策。”范仲淹说道。
“范大人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一味退让固守,岂不是助长了李元昊那厮的嚣张气焰。”韩琦略有不满的说道。
“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韩大人忘了,河曲之战时李元昊的骑兵可是打败过辽国十万大军的,最后逼的辽国兴宗皇帝不得不求和。”范仲淹又说道。
“那多是因为李元昊此人阴险狡诈,用计麻痹了辽军才偷袭得手。”韩琦略有不服的说道。
“那韩大人又怎知此次不是李元昊的疑兵之计,也许他正翘首以待我大军主动出击呢。”范仲淹有说道。
“这..... ”韩琦被范仲淹所言搞的无可辩驳,最终只能说道:“既如此,你我各上一道奏折,请陛下裁定吧。”
“老师,其实学生也以为韩大人所言有些道理,何况我大宋军队自澶渊之盟后一直休养生息,兵精粮足,未必会输啊。”众人散去后,赵宗实不解的冲范仲淹说道。
“我大宋虽然在兵力上对李元昊有绝对的数量优势,但是我们的兵在战斗力上却与其相差巨大,且李元昊惯用疑兵,若我军贸然出击,必败无疑!”范仲淹语气肯定的说道。
赵宗实虽然对于大宋军队的战力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不过按照他的观念,距离先祖宋太祖赵匡胤建朝也才过去三代人,这期间还收复了周边的不少小国,所以照他理解,大宋军队的战力应该比辽国稍弱,但比西夏应当强上许多才是,听了范仲淹这么一说,心里不由的打起了鼓来。
“唉,宋朝刚建国不久,照道理来讲,军队的战力不应该如此孱弱,但事实上,由于军队体制的问题,哪怕是此次增援的精锐禁军,只怕比地方军也强不了多少。”范仲淹叹道。
“老师何出此言?难道我大宋军队当真如此不堪?!”赵宗实真的有些震惊了。
“唉,连你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更别指望当权者能够明悟了。”范仲淹连连叹气后,端起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似是动作的幅度大了些,有些许茶水竟顺着杯沿两边淌了下来,范仲淹放下茶杯后当即用衣袖抹了抹嘴巴便接着说道:
“我大宋太祖皇帝马上平天下,一生经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最后被属下推举为天子,后周天子大义将帝位禅让与太祖皇帝,这才换来了天下的长治久安,可是经过此番,太祖皇帝也对于武将不再信任,大约是觉得今日他的属下能够将黄袍加于太祖之身,明日保不齐这件黄袍也有可能披在别人的身上,再加之天下祸乱皆源于唐朝的藩镇割据,节度使权利过大所致,因此在我朝立国之初便收缴了武将的兵权,限制了节度使的权利。”范仲淹说道。
“太祖的这个决定并无不妥啊,开国武将往往会自我膨胀,由此产生的祸乱比比皆是,杯酒释兵权,将权利收归一统,方能更好的令地方遵循朝廷的法度,不至于拥兵自重。”赵宗实回答道。
“但须知过犹不及,若只是止于此倒还好,但朝廷后续的军队政策中,有意压低武将的品级还有官位,朝廷中更是掀起了重文轻武之风,武将仗打的再好也难升迁,反而一介白衣通过科举之途便可身居高位,若只有这些,我朝也只是少了些许将才,战斗力尚不会下滑的如此严重,但朝廷已将武将当成了假想敌,对于领兵之人处处限制,将领所携士兵并不是尤其一手训练的,而是由枢密院所指派,彼此直接尚未有磨合又怎能达到同仇敌忾,且行军布阵之阵图及方略都要经过陛下同意方可实施,否则就是打赢了也要治罪,如此效率有怎能用于两军对垒之前,最令人担忧的是,国家养了这么多军队,但确不进行有效的操练,导致将士整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如此下来我大宋军队的战力早已消耗殆尽,又岂能成事?”范仲淹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可是我们这些年也打了许多胜仗啊。”赵宗实又说道。
“官家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范仲淹略显落寞的说道。
“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内情不成?”赵宗实诧异道。
“不错,我朝这些年是打了许多胜仗,但规模都很小,且对方多是些地方性质的杂牌军队,朝廷只顾粉饰胜利的结果但又有几人知道这背后的数字?”范仲淹反问道。
“背后的数字,老师指的是什么?”赵宗实不解的问道。
“唉,平均每一场仗打下来,我军的伤亡都是对方的近十倍之巨。”范仲淹说出了实情。
“十倍之巨?!这怎么可能?!”赵宗实震惊到。
“唉,就知道你是这个表情,起初我也甚是震惊,甚至不肯相信也不愿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由不得我不信。”范仲淹悠悠的叹着气,接着又说道:
“小规模的战争,朝廷尚且可以用人海战术取得最后的胜利,但若是这等大规模的作战,遇到如李元昊这样的对手,在多的人马也是白白送死,就如当年白起斩杀四十万赵军,项羽坑杀二十万秦军一般。”
“那此事陛下可知道。”赵宗实问道,这等大事他认为陛下不可能不知道,但知道了又怎么能够放任自流呢。
“陛下自然是知道,但陛下仁厚,不忍进行大规模的的改革,也不愿动祖宗之法,况且在陛下心目中,目前远远没有到非变不可的地步,因此官家儿你看到的就是我朝招募的军人越来越多,陛下是宁肯让他们白白领取俸禄,也不愿冒天下之大不为进行改革,唉,眼下我朝虽然内部四海生平,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但若外部动荡,我恐怕大宋军队外强中干之势断断难以抵挡。”每每想到此处,范仲淹就痛心疾首。
“原来如此,这就是老师阻止韩大人主动出击的原因。”赵宗实恍然大悟到。
“唉,韩琦少参与军务,而且以目前的军队体制来看,若不是刻意钻研,很难了解全貌,韩琦对于我宋军的势力还是过于乐观了,不过我大宋地大物博,若是据城以抗与李元昊打消耗战,那西夏的国力必定不支,届时危局自解。”范仲淹叹道。
“不过想必那韩大人此事一定正在写奏折,求陛下准其出兵迎战,老师也要尽快上奏折才是啊。”赵宗实想起了这一点提醒道。
“唉,也只好如此了!”范仲淹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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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两份奏折所请完全不同,看来此番战事较为复杂,前线分歧极大啊。”枢密院使晏殊呈上了范仲淹与韩琦的两份奏折说道。
“韩琦力主出击,而范仲淹则认为应当采取守势,令李元昊自行退兵。”赵祯说道。
“陛下认为如何?”晏殊觉得这两人的奏折各有各的道理,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于是开口向赵祯询问道。
“李元昊生性狡诈,我们已经输了三川口之战,若不是最后听取了范仲淹的计策偷袭李元昊得手,恐怕那时西夏军已经打入了关内,如今他又卷土重来,而这一战绝不能再输了,范仲淹对局势的把握及李元昊的为人较为有经验,此次还是依范卿之言吧。”赵祯沉思良久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