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

炯，华阴人^①。显庆六年^②，举神童^③，授校书郎^④。永隆二年^⑤，皇太子舍奠^⑥，表豪俊^⑦，充崇文馆学士^⑧。后为婺州盈川令^⑨，卒。炯恃才凭傲，每耻朝士矫饰^⑩，呼为“麒麟楦”^⑪。或问之，曰：“今假弄麒麟戏者^⑫，必刻画其形覆驴上，宛然异物^⑬；及去其皮，还是驴耳！”闻者甚不平，故为时所忌。初，张说以箴赠盈川之行^⑭，戒其苛刻；至官，果以酷称。炯博学善文，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以文辞齐名，海内称“四才子”，亦曰“四杰”，效之者风靡焉^⑮。炯尝谓：“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张说曰：“盈川文如悬河^⑯，酌之不竭^⑰，耻王后，愧卢前，谦也。”有《盈川集》三十卷行于世。

【注释】

①华阴：县名，治所在今陕西华阴，因地处西岳华山之北，山北为阴，故名华阴。

②显庆：唐高宗年号（656—661）。

③神童：唐宋时所设童子科举的别称。

④校书郎：官名，简称校书。东汉始于东观置校书郎中，北魏始置校书郎。唐代秘书省、弘文馆、集贤殿书院、史馆、崇文馆等均设校书郎，分列九品正、从、上、下不等，掌雠校典籍，刊正文章。

⑤永隆：唐高宗年号（680—681）。

⑥舍奠：祭名，即释奠，古代学校举行的一种典礼，指陈设酒食以祭奠先圣先师。

⑦豪俊：才能出众的人。

⑧充：官员任用类别之一。充，即充当，是近于一种特派式的任用。崇文馆学士：唐代崇文馆长官，无常员，掌经籍图书，教授学生。

⑨婺（wù）州：州名，治所在今浙江金华。盈川：县名，治所在今浙江衢州衢江区高家镇盈川村。

⑩朝士：泛指中央官员。矫饰：故意造作掩饰。

⑪楦（xuàn）：做鞋、帽用的模型。

⑫假弄：假扮，戏曲用语，如“假弄妇人”等。

⑬宛然：宛若。异物：奇异罕见的东西，这里指麒麟。

⑭张说：字道济，一字说（yuè）之，祖籍河东（今山西永济），后徙洛阳（今属河南）。武则天策贤良方正第一，授太子校书郎。中宗即位后，累迁兵部侍郎、弘文馆学士。睿宗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玄宗朝，拜中书令，封燕国公。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与许国公苏颋并称“燕许大手笔”。有《张燕公集》。传见本卷后文。箴（zhēn）：古代文体之一类，是以规戒为主题的韵文。

⑮风靡：形容事物很风行，像风吹倒草木。

⑯盈川：这里指杨炯。悬河：形容说话滔滔不绝或文辞流畅奔放。

⑰酌：斟酒，这里引申为舀取。

【译文】

杨炯，华阴人。显庆六年（661）高中童子科，担任校书郎。永隆二年（681），皇太子主持祭奠先圣先师的典礼，表彰才能出众的人，杨炯被派用为崇文馆学士。后来担任婺州盈川县令，去世。杨炯倚仗才能凭陵傲慢，常常以矫揉造作的朝中官员为耻，把他们叫作“麒麟楦”。有人问他，杨炯就说：“现在假扮麒麟来表演的人，一定要刻画麒麟的形貌盖在驴子身上，使驴子看起来宛若奇异的动物；等到去掉驴子身上的麒麟画皮，还是驴子罢了！”听见的人大抱不平，杨炯因此被当时的人忌恨。当初，张说用箴文赠送他前去盈川任职，告诫他克服严厉刻薄的毛病；等杨炯到任，果然以严酷著称。杨炯学问渊博，善写文章，与王勃、卢照邻、骆宾王在文章方面齐名，天下称他们为“四才子”，也称为“四杰”，仿效他们的人风靡一时啊。杨炯曾说：“我惭愧排在卢照邻前，耻于排在王勃后。”张说说：“杨炯写文章滔滔不绝，怎么舀取都不枯竭，他耻于排在王勃后，惭愧排在卢照邻前，是谦辞啊。”著有《盈川集》三十卷流传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