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居乡诚不易：《何汝霖日记》中的乡居生活

京城居，大不易。在人们印象中，京城生活成本高，生存压力大，似乎米珠薪桂，想要体面地生活确属不易。但是，即使在亲友众多，风土人情较为熟悉的家乡，想要体面地生活，难道就是容易的事吗？我们不妨以晚清军机大臣何汝霖的日记⁽¹⁾为例，具体讨论这个问题。

何汝霖（1781—1853）⁽²⁾，字雨人，江宁（南京）⁽³⁾上元人。嘉庆十八年，三十三岁时始得拔贡；道光五年，四十五岁时始中举人；充军机章京，累迁都水司郎中；历内阁侍读学士、大理寺少卿；道光二十年，六十岁时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历宗人府丞、副都御史；道光二十五年擢兵部尚书；道光二十七年五月丁母忧，回乡守制；道光二十九年八月服阕，命以一品顶戴署礼部侍郎，寻署户部尚书，仍直军机处，授礼部尚书。以病卒。

《何汝霖日记》上册封面

《何汝霖日记》下册封面

何汝霖所遗两册日记手稿，现藏于上海图书馆。一册封面题“日记丁未年八月十二日起至戊申年十二月二十九日，上册”，106页，蓝格，每半页九行；一册封面题“日记己酉年元旦至八月十四日止，下册”，79页，蓝格，每半页九行。时间为道光二十七年丁未至道光二十九年己酉其回籍守制时期，内容皆居乡时的一己见闻与感受，本色自然，极具性情，真实展现出一位达官显贵的乡居生活，具有丰富的史料价值。比如他用较大篇幅和较多细节讨论在其他史料中难以接触到的基层人物（仆人、塾师、巿井亲友等），是重要的社会史和生活史资料；他以每日记录天气、水况的方式，为道光年间两次最大的水灾留下了详尽珍贵的气象学、水利学、灾害学数据；他对江苏吏治败坏和绅风不竞的无情揭露，也具有重要的政治史和地方文化史意义。作者个性直率，臧否人物毫不掩饰留情，兼之他有将家信内容摘录于日记中的习惯，故所记远较一般日记细微详实、形象生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是一部比小说都精彩的日记。可惜因为字迹极度潦草，难以辨识，故长期未能为人有效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