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间屋
“你不用这样。”陈楚站在街口，看着一脸沉重而怀疑向他走来的韩尘，像是把街上每一个人都看成伪装者般小心翼翼，语气像是在评论一件和他毫无关联的事情一样冷漠。“不要让我被别人也觉得像个傻子行么？”
“哦。”韩尘眼睛里，戒备的神色还没消退，只是敷衍般应了一声。不过，这好像并没有惹恼陈楚。他等着韩尘走到他身边，手掌上的绷带还没有解开，而他的食指上，绕着一根细细的银链，在阳光下闪动着神秘的色彩。
“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些人都不是真的。”韩尘看着四周，每个路人都像他平常看到的、接触到的一样正常，并不像是所谓断裂时间线的混乱者。
“我觉得寒老把你招进来，成功的拉低了我们的智商。”陈楚的薄唇吐完最后一个字，像是懒得和韩尘说话一样，再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地向前面走去。在下一个街口，他站在人行红绿灯的旁边，像是在等着什么，韩尘也只好赶紧跟上，站在那里等。
街上人来人往，红绿灯变换了好几次，红色的小人站住，绿色的小人的腿一个劲地在摇动着，像是催促他们赶紧走。不过不管是红灯还是绿灯，陈楚都在这里静静地等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当然，红灯还是不应该走的。
这是韩尘的腹诽。他只觉得自己旁边站了一个冰雕，明明精美异常让街上的少女们总是驻足观赏，却总是在下一秒被冻得直打哆嗦讪讪离去。而韩尘，现在感觉站在冰块旁边至少夏天还是不错的。
“叮……”韩尘的手机响了，是李望。他尴尬地看了一眼陈楚，不过后者似乎根本没看到他在干吗，老僧入定般站在那里，把玩着他的银色手链。
“喂？”韩尘尽量压低了声音。他可不想让李望这个明明在正主心里一根毛都算不上的人还要因为他和这位正主站在一起而暴跳如雷。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喂？哎我说你小子可以啊，昨晚上跟我说去打工，是干啥去了？还给我整个夜不归宿？你知道哥哥帮你糊弄查寝阿姨费了多大劲？你倒是现在在哪快活呢？这么晚才开手机？”
韩尘不由得无语了。昨天他还没消化那些基本上能把一个成年人送进精神病院的奇葩但是不得不承认的世界观，就莫名其妙的又昏倒了在那个可怕的咖啡屋……额，现在是事务所。
为什么要说又呢？他真是尴尬无比。平时自诩身体不错，却在一晚上昏迷两次……第二次干脆人事不知，还在陌生的地方睡了一晚上。今天早晨醒来，寒老说要让陈楚带他去一个地方，韩尘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不过还是已经有了自己成为了所谓位面事务所的一员的觉悟。其实这种觉悟，似乎早都住在了他的心里，他觉得很熟悉，像是似曾相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不过他已经不再去纠结了。当然，他还是更愿意让江月带她去。不过江月有任务，已经走了，却把江雪派给了他。
”额。。有点事情，就睡在店里了。改天请你吃饭啊。“
”得，我看你是有情况了，还不愿意跟兄弟明说。我跟你说，你这个人……“
韩尘正准备继续接受唠叨的时候，电话突然没声音了。他奇怪的拿下来看了看，却发现通话计时好像不走了。
他看了看四周，街上的行人像是凝固了一般，形态各异，却如同被三秒胶黏住的雕像，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红绿灯不再闪动了，马路上的红绿灯计时器停在了那个绿色的13上，却一直没能走到12。大厦上的画面静止了，更滑稽的是，一个小偷刚偷钱包得逞，赃物都快要插回自己的包里了，却让韩尘看了个正着。
韩尘现在知道是谁来了，尽管他脸上的强装出镇定的样子，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哈，胆小鬼哥哥还是被吓到了。”清脆的声音响起，街上走来一个抱着沙漏的小萝莉，金色的沙漏那么耀眼，却让人感到一种古怪的感觉。
“江雪，迟到了。”陈楚一副死人脸，尽管像是很不满的样子，不过韩尘明白这和对待自己的级别是不一样的。至少他还有表情，对待自己，简直就是尸体，没反应，连说话都觉得浪费时间。
“切，”小萝莉很是不买他的帐。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却是一脸戏谑地看着那个小偷，慢慢走过去，把旁边一位铲屎官手里刚刚给自家爱犬收拾过的用纸包的新鲜产物一脸嫌弃的捏了起来，和小偷手里的钱包里的钱掉了个包，又把钱塞回了失主手中。
“噗。”韩尘忍不住笑出声。连陈楚也难得地微微笑了。
”走吧。“小萝莉像是完成了很了不得的大事，一脸满足地抱着那个大大的沙漏，眼睛里满是雀跃。
”走，走哪？“韩尘不由地摸不着头脑。
”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们事务所的一员，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些基本的常识。“陈楚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明显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耐烦。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穿过凝固般的街道，躲开呆立的行人，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不等韩尘答话，就继续说“首先，你看到的这些人，都不是混乱者，他们在任何时间线都存在，也不例外于断裂的时间线。所以，不需要担心他们是假的。“
”哎？“韩尘有点惊诧。
”混乱者只会存在于断裂的时间线，但是断裂的时间线不一定都是混乱者。否则我们不可能借助混乱者的时间线去完成委托。第二，和我们一样的事务所，一共有四个。我们是四号，也是最后的一个。“看着韩尘好像觉得有点为同类人的增多而高兴，陈楚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立马一盆冷水泼来
“收起你可笑的想法吧，他们对我们来说都是敌人。”
“哦。”韩尘有点不高兴，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陈楚救了他，他还记在心里。
“另外，你最好离得近一点，我不能保证一会会不会把你扔到时空漏洞里面。”陈楚走到一个街头的路灯旁，停下了脚步。
江雪一脸神秘的样子笑嘻嘻地说“胆小鬼哥哥才不怕好吧，你忘了昨天了吗？”
三个人站在这黑色的路灯下面，尽管是阳光明媚的白天，却让人感觉这路灯的漆黑的灯柱有点渗人。陈楚解下缠着的绷带，上面触目惊心的十字豁口让韩尘有点惭愧，很想和他当面道谢，却又欲言又止。不过陈楚冷冷地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和你无关，如果不是寒老，我不可能救你的，要谢去谢寒老。”他说完话，眉头有些紧锁，用缠着银链的食指抚上这漆黑的灯柱，上面突然闪过金色的花纹。只是韩尘看不懂那刻着的文字。
忽然，陈楚食指上缠着的银链猛地飞起，盘绕在那金色的铭文上，绽放出炫目的银光。
“时间开始。”陈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金色的怀表，那怀表自己盘旋着飞了起来，挂在了银链的末端，上面的秒针开始了转动。
“10、9、8、7、6、5、4、3、2、1。时间中止。
陈楚冷冰冰的声音落地的瞬间，炫目的金色光芒让韩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的，是那天他从小巷直接到咖啡屋一样的术式！
”记住，这是我的术式，跳跃。”
下一秒，他们消失了踪影，街上的人恢复了自己往日的生活，没有人会发现，在这奇怪的灯柱旁边，消失了三个人。他们继续自己愉快而正常的生活，丝毫不会感知自己曾经在某一秒停下了脚步。
当然，那个小偷也许之后会发现点什么惊喜的。
刺目的光后，是漆黑的房间。韩尘挣扎着站起身来，看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想起之前他的经历，竟一点也没感觉害怕。果然是经历太多奇怪的事情，自己也变得奇怪了呢。
“啪”一声轻响，昏黄的灯光打了下来，韩尘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一张古旧的柳木桌上的江雪。她晃着腿，抱着她的大沙漏，有些惊喜地看了韩尘一眼，向屋子里面喊了一声“果然很快吧？陈楚哥哥你输了，记得给我买抹茶蛋糕。”
韩尘这才开始打量他自己在哪。昏黄的，和咖啡屋一样老旧的家具，让人感觉像是一批古怪爱好者的怪癖收藏。桌子上，大大小小的沙漏、怀表随处可见，只是摆的很杂乱，到处都是，毫无秩序。古老的架子上面，陈旧的羊皮书塞得满满的，让人有一种“这些一定是巫咒的”确信。奇怪的是，屋顶上有个黑漆漆的破洞，韩尘觉得有点熟悉，不过又记不起来。地板上还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韩尘说不上来的道具，像是一个奇怪的塑料眼珠、一个老旧的地球仪、一台望远镜这种毫无关联的东西，却偏偏凑在一起。他自顾自地看着，忽然听到里屋传来了脚步声，却是陈楚抱着一个纯黑色的水晶球出来了。他如释重负般放在了一个银色的小盘子里，转过头看着韩尘。
“不得不说，你很让我觉得惊奇。那么懦弱。”就是直接说，陈楚像是根本不在乎所谓难堪。
“不过你似乎也有点长处，至少两次跳跃术式你都很快恢复了时差，哦，你不知道什么是时差。”
“就是时间跳跃后的不良反应，我们叫时差。”小萝莉看着一脸不解的韩尘，补了一句。
“既然寒老给我了这个任务，我就要认真地跟你讲。不过只有一次，你没有提问的机会。”
韩尘看着小萝莉，后者也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表示没招。
“那么我可以认为你准备好了？首先，这个地方叫做时间屋，是我们事务所第一人司长建立在虚空的一块空间，十分稳定，已经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当然是可考历史。谁知道之前这地方存在了几亿年？不过这不重要。我们事务所有十个人，你见过的有四个，我、江月和江雪是一队，寒老是这一任司长，还有其他人，等到他们执行完委托会回来的。到时候你自己去认识。好了接下来，每一个混乱者都存在自己的时之弧，简单地说，就是能力。我们分能力为四种，契约师，咒术师，创造师、伪装师。契约师，又叫结界师，就是江雪这类人，具有控制局面的能力，可以布置时空静止结界，时空回溯结界，时空防御结界等。契约师以自身为媒介，与时空律签订契约。这些我不赘述，你可以自己去看书。咒术师，就是我，负责攻杀之术，功能之术，时间乱流，时间放逐，时空跳跃，这些咒术只有咒术师能够做到。创造师，是我们去寻找时间痕迹最重要的人，他们可以追寻时间的痕迹，创造出任何时间线的入口和出口，但是不能够久留。最后一种，伪装师。“陈楚顿了顿。小萝莉听到这里，腿静静地垂下，不再摇晃。
”伪装师，具有所有时之弧的能力。但是一旦超过阈值，他们会变成伪装者。这也是所有的事务所公认必须诛杀的人，伪装师。“
”如果你是伪装师，我们会在你觉醒自己的能力前杀了你。”陈楚的声音变得极为危险。尽管他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但是却没有隐藏一丝一毫自己的杀气。
韩尘的冷汗流了下来。
“不过，伪装师的时之弧极为罕见，而且基本不可能出现在混乱的时间线里。我们的敌人，就是伪装师，伪装师无论是否觉醒，他们都是混乱者，不存在拥有正常时间线的伪装师。而所有产自时空律的伪装者，都不会去攻击伪装师。因为这是他们的同类。他们是自诩维护时空秩序的人，却时常进行违背时空律的实验，制造混乱者，经过测试便予以诛杀，但是由于他们的时之弧，能够欺骗时空律，甚至操控伪装者。简单地说，我们在寻找自己的混乱节点或者完成委托的时候，最大的威胁就是伪装师。而你，如果我没猜错，你将是拥有多个时之弧的人。否则不可能在第二次时空交错就出现伪装师来杀你。虽然是很低级的伪装师。我们时之弧的能力，是根据弧的长短决定实力的。简单的分级，为s、a、b、c、级。而确定时之弧和等级的探测器，就是这个。“陈楚指了指身边的水晶球。“所以，你可以擦擦自己的冷汗，尽管我不想承认你是多弧的拥有者，但是你肯定没有成为伪装师的能力。”
韩尘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我们如何完成委托。首先，你可能会问，为什么咒术师不能使用时空跳跃进入时间线？因为时空跳跃只对相交线起作用。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创造师。其次，那些普通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存在，并予以委托呢？很简单，你知道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嘛？普通的人死去，会自动在时间线的某一节点继续开始，像是重新读档。但是如果他们具有强烈的怨恨和遗憾，那么他们的时间频率，就会被那个你看着很奇怪的地球仪所捕获，他们就可以进行委托，修改自己之前的时间线，我们帮助他们寻找节点，让他们完成遗憾。不过，代价是，之后的一次所谓意义上的重生节点，将作为报酬被我们收取。这些收取的时间节点，将成为我们创造师的材料，来寻找我们变成混乱者的根源。我们最终的目的，进入根源所存在的时间节点，毁灭混乱的根源，我们就真正意义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生活，回到正常的时间线，不再重复。但是我要告诉你风险，一旦我们接受委托，进入节点，我们就会被伪装师所发现，而如果我们被杀死，或者被时空乱流搅碎，那么所有的时间线都不会再有我们的存在。“
”可是，我们为什么存在呢？我们不知道自己的来源，不知道自己的亲友，甚至不知道一切？为什么要去冒这些风险？“
”很简单，当你进入自己的节点，你就会恢复记忆，你就会知道一切。而我，就是已经恢复记忆的混乱者。“陈楚没有因为韩尘的逃避之言而出言讽刺，他的眼睛里，像是闪过了一丝罕见的哀伤。
”我们都不是游戏的制定者，但是我们，是想要掌握自己命运的玩家。“
言毕，陈楚叹了一口气，看着江雪低下了头，把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地抚慰着。而江雪，沉默无言，只是韩尘没有看到的，是滴落的泪。
陈楚言毕，定定地看着韩尘，又说道”这一切你现在也许不懂，不过我相信，如果你第一次经历了那些，你就会明白。无论如何，现在我们要看看你的时之弧。“
”把手放上来。“
韩尘看到了江雪的悲伤，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这种悲伤和绝望，他曾经看过，在江月的眼中。他走了过去，轻轻的把手放在那颗漆黑的球上。看着那颗透明的水晶球闪烁着亮光。
“如果是银色的弧，那么就是契约师，如果是金色的弧，那么就是咒术师。如果是蓝色的弧，那么就是创造师。也可能出现三色中的两个混杂，那么就是双弧。具备两种天赋……“他的话突然僵住了。江雪也呆呆地看着那颗巨大的水晶球，忽然，一阵刺眼的光照亮了整个时间屋，也打断了陈楚的话。光华褪尽，神秘的水晶球上没有金色，没有银色，没有蓝色，更没有两种甚至三种颜色的混杂。
只是那个漆黑的水晶球上，紫色而狰狞的一段很长的圆弧，正静静地映在水晶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