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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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如愿以偿

谢观星也觉得冷,那寒冷让谢观星觉得自己并不是置身烈日之下,而是蜷缩于肉铺的冰窖之中。

谢观星看到了那闪着寒光的三棱锋刃,亦看到了那只似有些随意伸出的手,但他更看了那把从杀手身后刺入的钢刀。

大头总捕王哈儿,他不是应该站在那个中年人身侧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位置?又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一刀的刺入,来得实在太快。

谢观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但是这恐惧却并不是因为他再次看到了死人。

那验看尸体的捕快,言语干净利落,显是对这验查尸体的行当轻车熟路。即如此,怎地便看不出那刺客“尸体”的生死?难道是那刺客身上当真也存有伤口?可即便是真存有伤口,谢观星觉得,人的尸体和一头死猪并没有太大差别,就是换作自己,那伤口的深浅,也是一望便知,更何况是这些老于此道的捕快们。

而那刺客的“尸体”为什么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还有那刺客最初的眼神,凌厉中略显得意,而那似无意间向着东墙撇出的一眼,让谢观星觉得,那里应该还藏有着什么?可是为什么自己于当下看过去,那里除了青石路面、高高的院墙,就再也找不到旁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谢观星开始缓缓的向着后院的院门处挪去,他本能的感到了危险,而这危险,并不是来自于方才的刺杀。

命运的巨轮再次开始转动,一颗看似平常的种子,或许存着掀翻顽石的力量,但有趣的是,那种子自己,未必知道。

“你要去哪里?”耳边传来了那中年汉子冷冷的言语。

谢观星不喜欢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至少也不应该是当下这种状况。他谢观星的梦想是叱咤江湖,得万民景仰;亦或雁过无痕,成为传说中的传说。可若是那传说中生出一段关于大裤衩子的追忆,谢观星觉得,那不是一个大英雄该有的沧桑,尤其是对他谢观星而言。

看着几名捕快手压刀柄向着自己围拢过来,谢观星觉得,有必要崭露一下自己的“豪情”。

“我尿急,就不能去方便一下?”

被几个捕快拖到了那中年汉子面前,由于自尊,谢观星毫无意外的又被踢了几脚,但谢观星觉得,值了。至少自己保住了那条行将脱落的裤头儿。死,可以!但没面子,不行!

“你识得这刺客?”

那中年汉子看着跪在脚下的谢观星问道。

谢观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中年汉子身边的大头总捕王哈儿。也许是眼花,谢观星觉得,那王哈儿终日带着笑意的眼神,曾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了一些旁的“东西”,而那“东西”,谢观星见过。在猪肉店铺内,每当掌柜的走向那些待宰的肥猪时,眼中也会闪过相同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谢观星不清楚,但他清楚,每每看到那“东西”时,他都会觉得身上有些冷。

“我不认识什么刺客,是他让我来这里做捕快的。”

谢观星觉得自己占着道理,于是他的手指指向了大头总捕王哈儿较大的酒糟鼻。

那大头总捕王哈儿闻言似是一愣,当下便开口呵斥。

“放屁!我如何识得你这等的贱民!莫要血口喷人。再若胡说,当下便砍了你的脑袋!”

随着叱喝,那王哈儿似要迈步上前,但是那中年汉子的一声轻咳,却是将其又震回了原处。

“王大人,方才事出突然,若非阁下出手果断迅捷,只怕会生出事端。以王大人这等的机警,却也当得起这总捕二字。可现下这孩子已被拿住,不像能使出什么手段,何以王大人便容不得其人多言半句?”

那王哈儿闻言赶忙上前施礼言道:“刘大人莫怪,在下实是怕这小儿胡言乱语,扰了大人查案,故而上前阻止,实在没存着旁的意思。”

“这案子有什么查的?不过是有人想要了某家的性命,刺客即以伏法,结案便是。退下!”

看着那王哈儿退回原处,那中年汉子扭回头对着谢观星问道:“你且对某家说说,这王大人因为何事,便能应承了你来此处做那捕快?”

谢观星再次看了那王哈儿一眼,开口言道:“那日我去看那脂粉店的柳如烟洗。”

“诚实”对于谢观星而言,是“侠”者众多美德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所以尽管谢观星觉得,自己当日所为虽难免被世人误解,但他是谢观星,他无需逃避无需解释,自己心里明白。他只是用了必要的手段去打击了不义之徒,当然,那透过缝隙,撇去的两眼,亦是为自己讨回应有的“公道”。

可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那王哈儿便是其中一个。

还不待谢观星说出那个“澡”字,王哈儿已如一阵风般的掠到了谢观星前面,转身跪倒的瞬间,那腰间的刀鞘很偶然、亦很准确的扇到了谢观星的嘴上,将他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段子拍回到了肚子里面。

“大人,在下想起来了,这小儿确实是在下推荐至此。当日于巡案过程中,偶遇此子,因见其资质尚佳,又颇具胆色,天生一副做公门中人的料子,故而生出惜才之意,许了他此处的职司。不想其人久不应职,此处的捕头见并无回应,便呈文给在下,只说此子未至,已消了备案。这日子一久,在下也就忘记了此事。今番久视之下,却是想起。在下鲁钝,妄言误断,还请大人责罚!”

那中年汉子闻言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喔?既是如此,那今日之事,便与这孩子无关了?”

“此事在下不敢断言,但依着在下看来,多半无关。”

那中年汉子看了王哈儿一眼,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再次走到那具刺客的尸体旁边,开口问道:“方才是哪个验查的尸体?给刘某滚过来!”

那初始验查尸身的捕快立时上前跪倒,未及开口,却听得那中年汉子接着说道:“去看看那厮死透了没有?刘某可不想再挨上一刀!”

许是知道自己方寸出了差错,那捕快的身形微微有些发抖,颤巍巍的起身,将身躯移向那具尸体,可正当其人俯下身子,似是想要去掀开那尸体身上的衣物,整个人却莫名奇妙的向前扑倒,而那刺客手中的三棱锋刃却猛地立了起来,直接贯入了那捕快的胸口。

“我就说没有死透吧!还愣着做甚?”那中年汉子后退一步,开口说道。

立时便有王哈儿领着几名捕快上前,横砍竖剁,至于那刀儿究竟砍到了谁的身上?那死掉的人很难提出什么意见。

谢观星看清楚了那一幕,所以他吐出的舌头半晌也没能收回去。

他看到了那中年汉子袍袖下抖动的手掌,亦看到了有一只脚踩上了那三棱锋刃的手柄末端。

但谢观星不信,不信他看到的一切,他觉得自己的嗓子眼再次开始发干,他觉得有一句话就堵在了那里,不吐不快。

憋了许久,谢观星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朝律令,无刑案报备,听狱两辞,举证审断,不得。”

这句话依旧没能说完,却是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耳边传来小声言语。

“后生,可是不想活了?”

谢观星很想接着喊,而且那后面还需加上一句。从义者,视己身若鸿毛,视大义如沉泥。

但是他没能得到这等豪气干云的机会,那只手只是在他的鼻子上狠狠的捏了一下,立时便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喊什么,而是下意识的流着眼泪,想要去摸自己放在床头的裤子。

“王大人,这孩子倒是对我朝律令熟悉的很。王大人慧眼识人,果然厉害!只不知王大人打算给这孩子做何等安排?”

那王哈儿此时正在对众捕快做着交待。

“你等可都看清了?王某多次提及,查案之时,务需谨慎,不可大意。可今日还是生出了此等事情。若是不将王某的言语放在心上,来日若是像这李忠一般,被个将死之人取了性命,到了阴曹地府,能喊得了个冤?”

“嗯哼”那中年汉子微微痰嗽一声,王哈儿赶忙便止住训话,凑了过来。

“刘大人,这孩子若依着我的意思,就安置在刑讯司总捕衙门,一来,可以让他多见见世面,二来,若得了大人照顾,这孩子不是成长得也能快上一些。”

“既是良材美玉,总需有些真正的历练,刑讯司不适合他,我看此处就不错,正是个鱼龙混杂的所在,就让这孩子在此处行职,若是二三年内出了考校,再行提调不迟!”

那王哈儿闻言,面露疑惑,想了一会,方开口问道:“只是此处素来无人愿往,那人和他带来的部属又是当下这个状况,待朝廷做了安置,只怕还需等上一段时日,倘若再让这孩子呆在此处,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能守住此处的门户,便是他的本事!”

谢观星迷迷糊糊算是听明白了,自今日起,自己便是捕快了。但是很有可能,自己这个新任捕快将传承“侠”的另一个美德,孤独。当然,若是说此处的大门便是谢观星守望的目标,那谢观星恨这孤独,因为它剥夺了自己想要回去招摇一下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