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么激烈的唇舌之战，怎能会不引来几个凑热闹的人呢？胡同外，那条大路旁的树底下，几个长舌妇正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啥呢，一看王盼妈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忙都缩回了自己的舌头。
王盼妈推着自行车气呼呼地从几个人面前走过，然后骑上就走了。待她走远，几个人又议论纷纷起来：
“这下郭秀碰到对手了。”
“看她还神气不？”
“她就是活该！这下不搁咱面前炫耀她有儿子了吧！”张美红更是得意无比。
虽说在魏欣的调和下，张美红和马大玲跟郭秀不再怒目相向了，但这有笑话不看，岂不是浪费了生活中的小情趣？
再说王盼妈，跟郭秀吵架怒气没有撒完，她骑着自行车又直奔刘秀芝家而去。是刘秀芝给她闺女保媒的，结果就保个这样的媒，她得去找她算算账。
王盼妈骑着自行车来到刘秀芝家大门外时，刘秀芝正坐在门楼下给孙女喂着饭。王盼妈下了自行车，一边把自行车站好，一边就对刘秀芝连哭带叫地嚷了起来：
“哎呦呦！我闺女这辈子可是毁在了你的手里，你看看你给我闺女找的啥人家？儿子不正混，娘又是个坏心眼儿的，你说你让我闺女这日子，以后可咋过？”王盼妈说着就往刘秀芝家大门口的地上，扑通坐了下来。
刘秀芝被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就上前去拉王盼妈：
“玉琴，这是咋了？快起来说话。”
“乔家诚赌博，赌得找不到人，他妈也不是个东西，我闺女的孩子不管，就只管她小儿子的孩子，你说你见过这么偏心的娘吗？”王盼妈被刘秀芝拉着站起来，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继续哭诉着。
“行了，别哭了。等会儿我去找郭秀说道说道。”刘秀芝安慰着她，给她递了一个毛巾。
刘秀芝连劝带哄的，经过好一阵苦口婆心，终于把王盼妈给安抚好，又把她送走了。
傍晚吃过晚饭，刘秀芝就去了郭秀家，由于郭秀又搬回了老院子，两家离得远了，串门没以前方便了。
两人见面互相打了一下招呼，郭秀把刘秀芝让坐下后，刘秀芝看看魏欣抱着孩子出去了，就对郭秀直接问道：
“现在知道做婆婆不好做了吧！以前我咋跟你说来着，你还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对媳妇好，媳妇就会对你好。现在觉不觉得，自己说的这话太天真了？”
“唉！”郭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起来。
“现在是媳尊婆卑的时代，做了婆婆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了！媳妇的话就是圣旨，做婆婆的得时刻听命！”看郭秀苦着一张脸不说话，刘秀芝是深有同感。
“像王盼那样的人，你想接人家的圣旨，人家还不给你下呢！得罪了她，她就一个劲儿地不搭理你，闹出事儿来了，她就吆喝你不管她了，不问她了。你说我冤不冤？像你家小倩虽说经常数落你，但她有嘴无心，数落完了就忘了，人家还一口一个妈的叫你。我刚去家诚那儿时，王盼就叫了我一个大娘，此后，再没听到过，她对我的半个称呼！”说起王盼来，郭秀又是气得说不完。
“这些年，我和小倩也是吵吵闹闹，磕磕绊绊的，婆媳之间哪有不冒点火星的！”刘秀芝感慨着。
“是啊，婆媳之间有点矛盾那是在所难免，矛盾完了，咱就忘，毕竟是一家人得过日子呢！可是王盼那种人，她抓到你一点把柄，她就一直记恨你，就把你当成仇敌来看，你说，这咋过日子呀！”
闻言，刘秀芝正想再说点啥，看魏欣从外面回来了，就硬是咽了下去，又转移话题对郭秀说：
“王盼再不好，她的孩子毕竟是你孙子，是你儿子的孩子，你明天去王盼娘家走一趟。”
“你不说我也准备去呢，我得去看我的大孙子去！”
看看外面夜色深了起来，刘秀芝便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郭秀老早跑到集市上买了几兜东西，让乔大勤跟工地上请了假，两人推出乔小诚给他们买的电动三轮车，乔大勤骑着，郭秀坐在车厢里，他们一起向王盼娘家赶去。
王盼娘家村，跟乔家村隔了一个村子，也就七八里地远，两口子骑着电动三轮车很快就来到了他们村庄。
他们在几条胡同里拐了拐，就来到了一个破旧的大门前。王盼娘家也不是啥富裕的人家。
乔大勤两口子刚下了车，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儿追着一个小皮球，从破旧的大门里跑了出来。两口子一看，这不正是他们的大孙子吗？
“阳阳！”
“阳阳！”两口子高兴得叫着，都对孩子张开了双臂。
“爷爷，奶奶。”小阳阳见过几次爷爷奶奶，还记得他们呢，奶声奶气地喊着。血缘的力量就是伟大！
“站住！你给我过来！”小阳阳正想跑向爷爷怀里，王盼妈突然厉声叫着他，快步地追了出来。
小阳阳吓得不敢动弹了。
王盼妈冲到他跟前，弯腰一把抱起他，就对他责怪道：
“这是啥人哪，你就喊爷爷奶奶？他们就是两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咱不认识他们！”
小阳阳被姥姥训斥着，不敢作声了，只是怯怯地看看爷爷再看看奶奶。
看王盼妈抱着他们的孙子要走，乔大勤忙转身，从车厢里拿出他们带来的几兜吃的东西，一边屁颠屁颠地跟上，一边向她恳求：
“亲家，我们是来看看孙子的，给孙子带了点吃的，你让我们抱抱孩子吧！”
郭秀由于昨天刚跟王盼妈吵过架，拉不下脸来跟她说好听的，就跟在乔大勤身后走着，企图他能说服王盼妈。
“现在知道这是你们孙子了，早干啥去了？滚出去！我不认识你们！”王盼妈转身对乔大勤怒叫着，一掌把他手中的，袋子里的东西全都打落在了地上。
顿时，水果、饼干滚落了一地。小阳阳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你还说别人狠毒，你才狠毒呢！你当着小孩子的面就这么狠毒，你看你把我孙子吓得！你带孩子，孩子早晚得跟你学坏！”郭秀忍无可忍，气愤地对王盼妈说教起来。
“你比谁都要坏！你就是天下第一坏！一样的孙子不一样的待，就没见过你这么恶的人！我们家已经跟你们没关系了，你们快点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王盼妈哪甘示弱，她不顾孩子的哇哇大哭，对郭秀怒骂起来。
乔大勤看给孙子买的好吃的都被撒在了地上，他只顾心疼东西，也顾不上劝阻两个人，就蹲在地上一个个地捡起东西来。他捡起一块饼干，往身上蹭蹭，捡起一个苹果也往身上蹭蹭，认真地蹭着粘在上面的泥土。
郭秀和王盼妈两人还一个理论一个大吵着，这时，王盼爸从外面回来了，他个头高高的，瘦瘦的，一脸的严峻。瞪着郭秀和孙玉琴这边，向他们走了过来。
“快，快把他们给我轰走！我快被这个坏女人给气疯了！”王盼妈气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看到王盼爸就忙对他命令着。
人那，能看到的都是别人的短处自己的长处，自己即使十恶不赦，也会感觉自我良好！
王盼爸接到老婆的命令，就黑着一张脸走到郭秀面前，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她，双手用力地推着她，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冷冷地对她说道：
“走吧，走吧，别闹了，这里不欢迎你！”
郭秀哪能敌得过他，她轻易地就被王盼爸推出了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巨响，两口子又被关在了门外。
郭秀突然想起，那年她和乔大勤去乔家诚的第一个女朋友马芳家，也是这样被关在了门外。他们为这个儿子付出的，可比闺女和小儿子要多得多！可是，她还是落了个偏心小儿子的罪名。
郭秀转身看着傻乎乎地蹲在地上一边捡东西，一边仔细地在身上蹭着泥土的乔大勤，泪水奔涌而出。他们对孙子的一片真心，却被人家当做了驴肝肺狠狠地摔在地上，还用脚践踏着，碾碎着。
她走到乔大勤身旁，蹲下来，与他一起捡起地上的东西，一起蹭起上面的泥土来。她小心地蹭着，像是在小心地修补她被碾碎了的心！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儿子？有些人为了能生一个儿子，又是敬神又是拜仙的，还有人甚至不惜把自己亲生闺女送给别人家。他们都认为，没有儿子的人生，就是不完整的人生，就是有缺憾的人生！
她也曾把儿子当做她生活的精神支柱，她生活的希望。她甚至还常骄傲地跟人炫耀，她有两个儿子！如今，儿子却让她成了一个生活的傀儡，甚至是一个罪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所有喜欢儿子厌弃闺女的人都错了！
捡完地上撒落的东西，乔大勤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王盼娘家的大门外，然后让郭秀坐上三轮车，他骑上，两口子悻悻地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