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相之说甚嚣尘上
雅各布·津特（Jacob Zint）很喜欢担任“沃帕科内塔的巫师先生”这一角色。一生都是单身汉的他和两个同样单身的兄弟住在珍珠街和奥格莱塞街拐角处一幢阴森森的3层楼房中，那里距阿姆斯特朗家只有几个街区。津特在利马的西屋电气公司担任工程制图员。他在他家车库顶上突发奇想地建了一个天文台，台上有个直径3米的圆顶，依靠底部安装的滑轮可进行360度旋转。一架20厘米的反射望远镜可以用来观察各个星球。在津特安装的高级目镜中，月球似乎距离我们只数千米远，而非现实中的40万千米。这一发明很可能会令津特的偶像——16世纪一个古怪的天文学家第谷·布拉赫（Tycho Brahe）——感到非常高兴。
如果不是因为自称与小尼尔·阿姆斯特朗有关系，雅各布·津特可能永远只是当地一个无人问津的怪人。1946年的某个夜晚，当时这位未来的宇航员16岁，他和他的朋友鲍勃·古斯塔夫森，还有其他几名童子军第14队的队员前来拜访津特。他们此行之目的是获得天文学奖章。35岁的津特不喜欢有人未经允许就到他的住处来，因此童子军教官麦克林托克先生煞费苦心才预先安排了这次约会。
津特认为，这对年轻的尼尔·阿姆斯特朗而言可谓是一生中的转折点。津特说：“月球似乎是尼尔的主要兴趣所在。”他还说：“除了对月球兴趣高涨外，他也对其他行星上存在生命的可能性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我们经过仔细研究后得出结论，月球上没有生命，但火星上可能有。”尼尔对津特和他的天文台实在是非常感兴趣，“他去普渡大学上大学后也仍会去拜访”津特。津特声称，尼尔在登月行动前夕通过一位来访的新闻记者给他的天文导师传达了一条特殊的信息：“当他踏上月球，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它是不是由绿奶酪做成的。”
1969年6月至7月间，一个又一个的头条标题证实了津特与阿姆斯特朗确有联系：“尼尔的梦想是登上月球”“天文学家雅各布·津特给予了尼尔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月球的机会”“从一开始，尼尔·阿姆斯特朗的目标就是登月”“宇航员实现了青少年时期的梦想”“害羞的阿姆斯特朗的梦想是登月”“沃帕科内塔的天文学家雅各布·津特说‘尼尔的梦想终得以实现’”。许多故事都有这样一张配图：照片中的津特面带微笑，双臂坚定地交叉着，站在给予了阿姆斯特朗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月球机会的望远镜前。
尼尔在静海着陆的伟大时刻亦是津特在沃帕科内塔的巅峰时刻：“7月21日凌晨2:17，雅各布·津特希望将他的20厘米望远镜对准月球静海的西南角。如果天气条件允许，我们从望远镜里的所见将超越时间和空间，与23年前一个名叫尼尔·奥尔登·阿姆斯特朗的金发小男孩通过津特的镜头第一次观察到的月球相重合。”大家都想知道津特在这一登月的历史性时刻的所思所想，津特这样告诉记者：“太难以置信了。我想起尼尔曾与我谈到月球上有些什么，然后我又想到，他现在就身在月球。”
雅各布·津特现已去世。奇怪的是，他所宣称的自己和阿姆斯特朗之间的关系都是假的，虽然津特的望远镜和他那被拆下的圆顶天文台在之后的许多年内（直到2005年《登月第一人》在美国的第1版出版后不久）一直陈列于沃帕科内塔奥格莱塞博物馆中。
2004年，为防有伤这位沃帕科内塔知名天文爱好者的颜面，阿姆斯特朗勉为其难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只去过津特的天文台一次。至于研究他的望远镜抑或与他私下谈论登月行动和宇宙相关的话题，并未曾发生过。自我成名后，津特这些故事才为人相传。所以，这些故事都是假的。”但尼尔从未想去纠正这些传言，也未曾让津特停止传播这些谣言。
1969年，由于报纸大范围地报道，人们也无从质疑。但正如1969年7月一名记者所述，津特口中关于尼尔的“命运”之说过于逻辑化，因此不可能是真的。
与津特相似的还有尼尔最喜爱的科学老师约翰·克里特斯，他也曾拿这位太空行走者早期对于太空的热爱进行炒作。克里特斯回忆说，在一轮“美丽”的满月下，他问小尼尔将来想做什么。尼尔指着那轮满月回答说：“将来，我想去见月球上的人。”1969年，克里特斯告诉记者：“我记得那一年是1946年，当时还没有人想过要登月。”在笔者就《登月第一人》采访尼尔时，他说：“这些话并不属实。那时我所有的抱负都与飞机有关。太空飞行在当时会被认为不切实际。”
1969年，斯蒂芬·阿姆斯特朗回忆道：“尼尔大概两三岁时，他想让他妈妈给他买一架小飞机。他们为到底是买10美分还是20美分的飞机起了争执。当然，最后他妈妈还是给他买了那架20美分的飞机。自那以后，他每天拿着那架飞机屋里屋外飞来飞去。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喜欢飞机。”
尼尔一家还住在沃伦时，他第一次乘飞机旅行，当时他还没满6岁。多年来，尼尔听过许多关于他首次乘坐飞机的故事版本，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我当时以为只需要花很少的费用（25美分）就能乘飞机环游全市。”父亲记得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们正在去主日学校——至少尼尔的母亲记得我们是要去主日学校——的路上，但他们有一班飞机早晨的机票比较便宜，之后机票价格会逐步上升。因此那天我们没有去主日学校，而是开启了我们的首次飞机旅行。”
他们搭载的是一架上单翼飞机——福特三引擎飞机。这架飞机名叫锡皮鹅号（Tin Goose），于1928年完成首飞，其藤椅座位载客量为12人，航行速度约为190千米/小时。
青春期时，尼尔开始反复做着同样的梦：“我屏住呼吸，盘旋在空中，既没有坠落，亦没有上升。我只是在空中盘旋。这种悬于空中之感让我有些沮丧。这种梦境从未结束。”尼尔也不知道这样的梦境代表着什么：“我不能说梦境与飞行有关。其实，除了都是在空中盘旋外，二者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尼尔开玩笑道：“后来我醒着的时候又试着进入梦境，但没成功。”
尼尔说：“在我八九岁时，我受到所阅读的航天类书籍以及搭建航天模型的启发，开始对航天事业感兴趣。”尼尔有个表哥住在附近街区，尼尔见到他能用巴尔杉木和纸巾制作飞机模型时，就彻底着迷了。
尼尔记得自己搭建的第一个模型是架上翼轻型机舱飞机，以黄色和黑色纸张制成，形似“泰勒幼崽”
。“我没有买过带引擎的飞机模型。”带引擎的模型价格更高，需要汽油做燃料，而汽油和引擎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均为短缺资源。尼尔的飞机都是由橡皮筋驱动的。
尼尔的卧室和地下室的一整个角落都摆着他的飞机模型。迪恩说，如果尼尔玩腻了或者不喜欢某个模型了，他就会让模型从二楼窗户飞出去或者烧掉。琼记得，每当尼尔收集了“至少五六架飞机，他就会跑下楼，冲出前门，直至车道尽头。我们就在二楼窗前，把尼尔的飞机扔出去。妈妈都快疯了”。
尼尔记得：“通常，我都把飞机模型悬挂在卧室天花板上。我在模型飞机上花了很多时间，因此不想它们就此撞毁。所以，我很少会将飞机飞出去。”
“小学时，我的愿望是成为一名飞机设计师。之后，我成为一名飞行员，因为我认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应该了解飞机是如何运行的。”
“我竭尽所能地弄到了那个时期所有的飞行杂志来阅读。《飞行》（Flight）、《空之轨迹》（Air Trails）、《航空模型新闻》（Model Airplane News）等。”作为普渡大学航空模型俱乐部的成员，“我赢了许多比赛，或是第二名”。尼尔记得他曾用他那汽油驱动的遥控飞机模型参加比赛，飞机在电线上飞行，速度超过160千米/小时。“在此过程中，我受益匪浅。其他参赛者中有人是二战老兵，有着丰富的飞行经验。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
阿姆斯特朗15岁时开始攒钱报飞行课，飞行课的费用是每小时9美金（约相当于2016年时的123美金）。放学后，他到布莱迪药房打工，时薪40美分。尼尔工作22.5小时才能付得起一节课的学费。
周六清晨，尼尔搭便车或“骑着一辆没有挡泥板的自行车”来到沃帕科内塔郊外的一个小型草坪机场。尼尔回忆道，“他们进行了所谓的‘顶部汽缸大修’，或者简称为‘顶部大修’”。16岁时，尼尔取得了学生飞行员执照，便能驾驶飞机了。“我是如何积累飞行时间的呢？在气缸顶部检修后，我慢慢地给阀门涂上高辛烷值汽油。”学员使用的飞机多为旧军用飞机和教练机。有一架由伏尔梯（Vultee）飞机制造公司制造的BT-13教练机和下翼飞兆（Fairchild）半导体PT-19。最新的一架飞机是艾龙卡公司（Aeronca）生产的酋长式（Chief）飞机，产于俄亥俄州哈密尔顿，为轻型上单翼机，由前后座代替原来的并排座位，由操纵轮代替原操纵杆。还有一款是艾龙卡公司畅销款冠军号（Champ），它是尼尔在沃帕科内塔学习驾驶飞机期间所开过的3架冠军号中的一架。
尼尔的飞行课程教练由3名退伍飞行员担任。尼尔高中班级中有70名同学，其中一半以上是男生，有3名同学在1946年夏季学习飞行。他们几乎同时学会独自驾驶飞机，因此尼尔并不认为自己学会开飞机有多么了不起。
但非比寻常的是，尼尔考取飞行执照的时间要早于他取得驾照的时间。对此，他父亲的解释是：“他没有女朋友，因此不需要汽车，他用得上汽车之处就是开车去机场而已。”尼尔说：“我相信，14岁时我们就能独自驾驶滑翔机了，但需等到满16周岁才能驾驶飞机。”1946年8月5日，尼尔过了他16岁的生日。当日，尼尔取得了“学生飞行员执照”，并于一两周后完成了他的首次独立飞行。
学生飞行员的首飞往往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这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无法通知家人或者朋友。“你只听见教练解开安全带，看着他信任的眼神，感受着他放在你肩上的手掌，你就对自己说：‘哦！我这就要起飞了。’”迪恩当时在机场除草，他见证了哥哥逐渐取得进步。薇奥拉紧张得不敢看她儿子驾驶飞机，但此前她从未阻止过尼尔学习驾驶飞机。据琼所言，这部分也在于尼尔在谈到飞机驾驶的事情时从未表现出任何惧意。
对飞行指导员首肯的首飞，阿姆斯特朗只有模糊的记忆。尼尔说：“首飞之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记得首次驾驶飞机时那种兴奋之感难以言表。我成功地起飞和降落数次，并顺利地把飞机开回机库。”尼尔首飞所带来的一方面好处是经济上的。由于此后不再需要指导员的指导，他的学费由每小时9美元降至7美元。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好处，他真正想要的是可以在空中多飞行一点时间，以满足自己对飞行的狂热。
尼尔在一片草地机场上练习飞行技术。他习惯在最终落地前进行一段俯冲，这样便可以早些降落在跑道上，在落地和停止间有足够的时间滑行。尼尔也曾目睹飞行凶险的一面。1947年7月26日下午，20岁的飞行学生，同时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海军退伍兵的卡尔·兰格撞上一根电线，他所驾驶的冠军号飞机直接坠毁在草地上。兰格死于颅骨骨折。他的指导员幸存下来。当时，尼尔正在从童子军营地回来的路上。迪恩回忆说：“我们直击了飞机坠毁现场。我爸爸立刻将车开过去，我们都跑到现场，试图进行急救。”据《利马新闻》（Lima News）报道，“尼尔翻过围栏，冲过去救助机上人员”，兰格死在尼尔的怀里。但尼尔称，他并不知道兰格去世的确切时间。
据一些传记所载，薇奥拉·阿姆斯特朗称尼尔目睹了兰格的死亡事故，并阐述了尼尔对事故的反应。1969年，薇奥拉在接受基督教杂志《标杆》（Guideposts）采访时表示，尼尔亲历了兰格之死，这件事令尼尔颇受震动。《尼尔·阿姆斯特朗的童年危机》这篇文章提到，尼尔把自己关在房间两天，读了与耶稣相关的书籍，考虑自己是否应该继续飞行。尼尔从不记得有这种事情发生。据琼说：“我从未觉得他受到任何影响，这当然也没有影响他对飞行的热情。”
到兰格去世为止，阿姆斯特朗已进行了两次穿越州境的自驾飞行——第一次是租用一架艾龙卡的飞机飞往辛辛那提的伦肯机场，全程往返约350千米，这是他参加海军奖学金资格考试的航程；第二次是他飞行约480千米至印第安纳州的西拉法叶去预报名普渡大学的课程。
当一个16岁的男孩从飞机上下来加油，然后开始向校园走去，西拉法叶机场工作人员的惊讶可以想见。
[1]泰勒幼崽（Taylor Cub），最初由C.吉尔伯特·泰勒发明的一种简易小轻型飞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