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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丁
在我看来,对于发生在阿维夏·阿卜迪身上的整件事,我们所有人都应该引以为戒。你很难找到比他更普通的人了。他不是到处踢翻垃圾桶或在酒吧寻衅滋事的那种人。事实上,他从未做过任何能引起别人注意的事。但有一天,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两名歹徒,砰砰砰地敲开他的门,把他拖下楼梯,塞进一辆面包车的后部,然后驾车直奔他父母的住处。惊恐万分的阿维夏在面包车后部大喊:“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吗?”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开车的那名歹徒说,他身边的同伙点了点头。“你要问的应该是‘我是谁’和‘我想干吗’。”说完,他们俩哈哈大笑起来,好像阿维夏刚说了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似的。
“我叫阿维夏·阿卜迪!”阿维夏用威胁的语气说,“我要跟你们的头儿谈谈。你们听到没有?!”就在这时,歹徒把面包车停在阿维夏父母所住的楼前,并转向了他。阿维夏心想他们肯定要揍他,同时又觉得自己完全不该有此遭遇。“你们会有麻烦的。”说着,他小心地护住了自己的脸。“你们闯大祸了!”他们把他拽出面包车时,他说。
但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揍他。阿维夏完全看不见他们要做什么,但感觉得到。他感觉他们正在剥他身上的衣服,但不是以那种暧昧的方式,而是完全正常的。在给他重新穿好衣服后,他们又给他背上一个沉重的背包,然后说:“回家去找你爸爸妈妈,还不快走!”阿维夏撒腿就跑。他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大门,一次三级台阶冲上楼梯,来到他父母公寓的棕色木门前,气喘吁吁地敲了敲门。一等他妈打开门,他就冲进屋里,关上门,并上了两道锁。“你这是怎么了啊?”他妈问,“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阿维夏气喘吁吁地回答,“跑上来的……有人……别开门。”
“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妈说,“快,放下背包,去洗洗手、洗洗脸,午饭已经摆上桌了。”于是,阿维夏放下背包,走进卫生间,洗了脸。在洗脸盆上方的镜子里,他看见自己穿着校服。来到客厅、打开背包时,他发现里面装着一些练习本和包着花书皮的课本。此外,还有一本数学书、一盒彩色铅笔和一支头上戳着块橡皮的圆规。他妈走过来,催他道:“作业等会儿再做,先过来吃饭。快来,再慢点,沙拉的维生素都要跑光了!”阿维夏坐到桌边,闷声不响地吃了起来。饭菜的味道好极了!这么多年来,由于一直都是凑合着叫外卖吃,或在廉价饭馆随便应付,他真的已经忘记饭菜竟然可以如此可口。“爸爸给你留了上兴趣小组的钱。”他妈说着,指了指门厅那里的小桌子——桌上的电话机旁放着个封好的白色信封。“不过,我可警告你,阿维,要是你再做上航模兴趣小组时那样的傻事,才上一节课就改变主意,那你最好现在,趁我们还没付钱就告诉我们!”
阿维夏心想这只是个梦而已,于是回了句:“知道了,妈妈。”因为,就算是在梦里,也完全犯不着顶撞父母。他心想: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醒来。但是,他并不确定该怎样从梦中醒来。你可以掐自己,但这个方法通常是在相反的情况下使用的——掐自己是为了证明你已经从梦中醒来了。也许,他可以屏住呼吸,或者只要对自己说:“快醒醒!快醒醒!”也许,要是他干脆不理会身边的一切,要是他对什么都持怀疑态度,梦境就会突然消失的吧。不过,无论采取哪种方法,这会儿都没必要着急,等吃了饭再说吧。对,午饭过后可能是醒来的最好时间。不过,就算到了那个时候,也完全不必着急。他可以先去参加兴趣小组——他真的很好奇那会是个什么兴趣小组。然后,要是天还亮着的话,他还可以去学校球场踢会儿球,等到他爸下班回家再醒过来也不迟。他甚至可以拖延一两天,直到某次特别难的考试之前再醒过来。“你在发什么愣啊?”他妈摸着他正在秃顶的脑门,说,“瞧你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你肯定在想很多事情。你这样子,让我看着都觉得累。”
“我在想甜点的事,”阿维夏撒谎道,“我在想你做了果冻还是巧克力布丁。”
“你想吃哪样呢?”他妈问。
“布丁。”阿维夏顽皮地回答。
“来了,”他妈打开冰箱门,高兴地说,“不过,要是你想改变主意的话,果冻也很容易做的,要不了一分钟就可以做好。”
[1] 阿维,阿维夏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