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二）

02.

周荔做了一个梦，这次，她又回到梁慧真的身体上。

她敢确定，这一切都是梦。因为梦境里的枯黄滤镜让她印象深刻。

此时，梁慧真写完一张卷子，拿起手机看到沈芝芝的数十个来电。

周荔看到手机桌面的时间，2018年12月31日。

时间跨度比较大，她不知道中途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

周荔拨通沈芝芝的电话，沈芝芝约她出去跨年。

两个女孩的跨年，无非是买一堆零食一起看跨年晚会。恰巧梁慧真妈妈工作临时加班回不来，二人决定在梁慧真家里度过跨年夜。

周荔代替梁慧真答应下来，下午的时候，她就收拾好出门和沈芝芝碰面。

沈芝芝今天穿着一身小洋装，面上也化了淡妆，整个人在阳光照耀下明媚动人。

“心情不错。”周荔裹着厚厚保暖的黑棉袄。

她和梁慧真穿衣风格有些不同，梁慧真的衣服都是妈妈给她选的，一些很淑女的颜色款式。而周荔只喜欢穿黑色，这条黑色棉袄都是她在梁慧真妈妈衣柜里找到的。

路过超市货架的时候，周荔看到一种鸡尾酒，很熟悉的牌子。瓶身淡青，是青柠味。

她很自然地取下两瓶放进购物车。

沈芝芝傻眼，拉拉梁慧真的衣角：“你干嘛？”

“怎么了？”周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傻地盯着她。

“你拿酒干嘛，学会喝酒了？”沈芝芝迟疑地把鸡尾酒摆回原处。

周荔意识到现在自己是梁慧真，梁慧真这个年龄是肯定不会喝酒的。

眼珠一转，把酒又拿回来：“噢，我妈妈让我买的。她喝。”

沈芝芝眼底的乌云消散转晴。

沈芝芝刻意娇嗔一下：“不过我喝不了酒。”

周荔顺着她问：“为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怀孕了。”沈芝芝脸上娇羞藏不住。

周荔整个人呆滞住，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按照现实中沈芝芝生她的年龄，确实是这个年龄段。

周荔转念一想，反正是梦而已，不必刻意去改变。

“周坚？”周荔眼底蓦然闪过一些失落和冷淡，沈芝芝没注意到。

“嗯。两家说好了，明年开春就办婚礼，到年龄再扯证。”沈芝芝面露喜色。

周荔却懊恼得很，这个梦难不成就让她来见证自己是怎么出生的？真无聊。

周荔实在忍不住，居然提出：“能打掉吗？”

沈芝芝再次被她的发言震惊到：“你说什么？梁慧真，你说什么！”

周荔被这个名字叫得恼怒，语气不好地开口：“你才多大啊就生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我生孩子怎么了，你妈也是这个年纪生的你。”

两个人不欢而散。

沈芝芝气冲冲地扬长而去，留下周荔待在原地。

周荔想到自己在世上十七年的日子，也没啥后悔的。

沈芝芝和周坚相亲认识，仅仅三个月便谈婚论嫁，更别说未婚先孕怀上了周荔。周荔出生到十岁，几乎很少见过周坚。周坚忙于做生意，周荔七岁那年才见到他。他兴许是发达了，丝毫没有沈芝芝说的寒酸气，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出暴发户的味道。

他是回来干什么的呢，回来和沈芝芝领证的，因为周荔要上小学了，没有户口她寸步难行。

只不过这段婚姻没有持续多久，周荔十四岁的时候，二人和平离婚。

周坚身边的女人趾高气扬地来到周荔和沈芝芝的居住地，高傲地将她二人打量一番，然后离开。

周荔本以为周坚和沈芝芝断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一年后二人秘密复婚。

有天只有周荔一个人在家，小三找上门来，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巴掌。

周荔的青春时期，时常被她骚扰。沈芝芝从来不管她的事，周荔也见不到周坚。

有一天她忍无可忍，问沈芝芝：“你真的喜欢周坚吗？”

然后她得到沈芝芝毫不在意的答案：“他帅还有钱，除了对我不好哪里都好，我管那么多干嘛？”

所以因为钱，沈芝芝可以和一个极少次见面的男人维持一个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

想到这里，周荔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生了一场病，高烧到三十九度，醒来就看到白色的墙。

输液管的液体冰凉，流入她的血管内。

隔壁病床的老人咳个不停，有护士的影子从门缝里来来往往。

沈芝芝的电话打进来。

“怎么还发高烧了呢，还好你命这么硬，想当初我打胎都没把你打掉。”

现在的她听到这段话，只觉得无比讽刺。

在这次之前，她知道有人带沈芝芝去打过胎，但她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梁慧真。

“带你打胎那个人是梁阿姨吗？”她问，一种无助和痛苦霎时涌进心头。

“你烧糊涂了吧？”沈芝芝骂骂咧咧，“那可不是你梁阿姨。”

周荔希望，这个人不是梁慧真。

“你梁阿姨确实让我去打，但我没去啊。”沈芝芝补充道。

周荔闭眼，所以梦里的都是真的。

她暗暗告诉自己：那就再来一次吧，她要阻挡自己的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