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点破心思
万夜被天道抹杀时，丹墨璃就在它跟前不远处，看着头顶密布的天雷劫火一道道的擦过自己，悉数落到万夜身上，将它粉身碎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也将难逃一劫。
万夜事前应是知晓这一回的雷劫将致自己于死地，所以它原是打算将这雷劫转嫁到丹墨璃的头上，早存了要用她来为自己顶雷心思，这才低身相求，花言巧语的将她哄了过来。谁知它千算万算，却未曾料到丹墨璃在深渊洞府内所得的心术道法，竟是与天道有一丝感应，因而，那些雷霆万钧之下的天道劫火最终一道也未曾落在她的头上，而是全数都直接打在万夜自己的身上。
自古以来所有修士皆明白雷劫威力的大小，与渡劫者的罪孽轻重息息相关，越是罪孽浓重者，其所受雷劫的威力便越巨大，而那一夜，空寂的山谷里，丹墨璃见到了此生至今为止所遇到过的，最恐怖的天雷劫。
万夜的修为至少已达到五千年的道行，能引来密布半个夜空的雷霆万钧与天道劫火，虽说与它妖修者的身份有关联，但却也有从中看出，这些年里，它已量罪孽浓重到了被天诛地灭的地步。
丹墨璃自己并未经历过几次雷劫，但这深山老林里的各类修士却多不胜数，每年都会有不同的雷劫降临于此处。她自小便见过无数次，却从未见过威力强此巨大的天雷劫火，像是要将整座山谷都焚毁一般。
她看着劫火自云霄之上落下，所造成的火光又直冲上云霄里。
她顿时被吓到失去意识，明知此地危险重重，却是浑身冰冷僵硬，手脚完全动弹不得，只是神情呆滞的望向云霄之上，一片火红，刺痛她的双目。
耳边是万夜无比绝望的嘶吼，响彻山谷，头顶是密布夜空的雷鸣，刺眼的火光冲天里，她眼睁睁看着万夜一寸寸碎裂，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虽然那道拥有着万钧气势的天雷劫并未落到丹墨璃的头上，但与她擦身而过的刹那，却依旧能让她彻心彻骨的感觉到了来自于天道冷酷绝情的肃杀之意。
天道之下有胆敢违逆者，须诛而尽之，若为妖，尤其可恨，绝不留情。
这是她在那策竹简上所看到一句谏言，其意为：若偷生为妖，必遭天谴。别无二路。
千百年来丹墨璃也未曾想通，分明同为生灵，为何众人口中仁慈悲悯的苍天对于妖修却是这般冷酷无情，自盘古立天地百万年了，仍意欲将天下为妖者皆欲肃杀殆尽，不留一丝生路。
她生而为妖，自有灵台清明那刻起，本就对天道之威有着源于灵魂深处的畏惧，而看过竹简上的谏言后，更是加深了心底的敬畏与惶恐。所以几千里，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更加不敢妄动杀念，为免日后因果缠身，阻了修仙的路，她躲在深山老林里，无天地召唤轻易不出。
然而，只随意下山逛了那一次，就遇见了韩勨。
原想他不过介凡人，守着他最多不过百年，待他这一世了结她自当回山，可谁曾想，明明只是一介凡人，才十年而已，却不知从何时起，他竟能撼动了自己几千年不曾温热过的心。
难不成，他的出现真的会是自己一场避无可避的劫数吗？
丹墨璃在洞府里一躲就是三天，她将自己完全封闭，不觉日月轮转，也对山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
她想要逃避将要发生的事，就像以往她一直在逃避世间所有的纷争那样，一旦遇到解决不了的，无法面对的，只要她躲进洞府里，在这蒲团上打坐个百十年，静等时间抚去了所有痕迹，当无人再记得那些她不愿去面对的往事后，她才收拾心情，假装一切不曾发生过。
那日，当她听到韩勨的一番剖白后，慌乱无措之下竟不知要如何去面对他，回答他，于是下意识里，她本能的又逃回到洞府里，而这一次她更是宁愿坐死在这个蒲团之上，也不愿出去面对韩勨热切，而又充满占有欲的眼神。
时间会解决一切，也会抹消切。
待他冷静下来后，也许就该后悔之前所说的话，为免着日后相见会心生尴尬，不如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她这般自欺欺人的过了三天，越想越觉得这也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差一点就信了，直到有人来将她从迷蒙里叫醒。
丹墨璃心神恍惚的穿过石壁，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下，就将等在洞口的人请了进来。
雨燕在这片深山老林里修炼了一千五百多年，前几年遇着时就见到她身后的四色羽尾，想来再过不了几年，她就会超越自己，成为这片山林里修为最高深的妖尊。
介时，自己就应当对她避让施礼。
丹墨璃并不担心雨燕会越过自己，实际上内心里她是很期待雨燕能大有所成，取代自己在这片山林里的地位，因为那样，大家就不会有事没事都来寻她，让她去出面处理那些她根本不擅长的事情。
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雨燕进到洞府里，见丹墨璃的一身打扮，愣了许久。
从未见过她这般青衫白裙，一副凡间新妇人的打扮，雨燕便觉得新鲜，有趣。再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下又不禁一阵气愤。
“怎的，你真打算在这洞府里躲上个百八十年，等那书生老死，重入轮回后。你就能权当自己从未与他相识过，自此后就能安心修炼了吗？”
丹墨璃被雨燕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惊得一愣，莫明其妙的望着她，心里直突突。
“啊？你在说什么？”
雨燕气得咬牙，更加面无好色的对她冷哼道：“装吧你就，你躲这里权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你却不知道那那书生如今去了土地庙，找庙里的那两位仙友打听你的消息了支了？”
丹墨璃先是一愣，不明白韩勨为何要去土地庙寻自己，待回过神来再一想，先不论他为何会去土地庙，万一他将自己的事情说与竹槿听，那日后，自己可如何再有颜面面对他们。
想明白其中厉害后，她才被雨燕的话真正的吓傻了。
“你……你怎就知晓，我是在躲他？”
雨燕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自十年前你第一次见着他的那时起我就一直关注着你俩的一举一动了，不说也只是因为明白你一直以来都是以修炼为首任，几千年来，我从未见你对谁动过情。所以，起初我也以为你不过只是想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至今她也未能相通，一身清冷孤傲，对那身份高贵的竹槿都未曾动过心的人，居然会倾心一介凡人？
还是一个生无分文，家无横产的穷书生。
早知如此，当年自己就不敢放任她不管，如今也就不会眼看着她陷落而束手无策了。
丹墨璃被雨燕一阵无端奚落，心中即有委屈，也是迷茫，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反驳。
她本就不擅长与人辩解，况且雨燕也没说错。无言以对，她只得羞愧的低下头来。
“唉……你啊，怎么总是这般傻气呢？”雨燕从未见丹墨璃如此难过的模样，心中又有些心疼。
“别的不说，单说万夜当年的那件事，此前咱们这些好友劝了你多少，可你呢，非不听，一定要去助它渡劫，结果倒好，人家是下了套等你去钻。如若不是你运道好，又功德良多未曾做过亏心事，才没被牵连。现在这都过了近二千年了，你说你，修为没长也就罢了，只能愉你愚钝，可怎的，连心智也没长呢。前后十年，他有五年不家，满算下来你与他相处也不过五年，究竟是因何对那凡人动了心？”
丹墨璃一边听着雨燕的数落，一边回想往日里与韩勨的点滴，她也实在想不起自己是何是对韩勨起了情思。
“你莫不是想学那白蛇？”雨燕心中大悍，细尖的手指点在丹墨璃的额心，厉声言道：“我劝你莫要枉动为该有心思，那白蛇是奉了梨山老祖之命去报恩的，便是反了天规，也当有老祖出面护着。可即便那样又如何，她不还是被压在那劳什子塔下受了二十年的苦。”
丹墨璃摸着点雨燕指尖戳得生疼的额头，闷声闷气的回她道：“我哪敢有那个心思，再说了那白蛇虽说是成了仙，进了南天门登名造策，可我听说她在二重天过得并不舒心。”
仙是不许私自成婚的，即便在人界曾结为夫妻，可自成仙后便要遵守天规，斩断过往一切尘缘，再无夫妻恩情可言。
原先，她是羡慕白蛇可以修成仙，可听绯月如此一番说来，自升仙之日起，她与自己官人的夫妻情分便要生生了断。日后千万年，纵然再相见，也是陌路人。
可过往情欲爱恨，当真断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