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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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有“五虫”之说“虫”泛指一切动物

禽为羽虫

兽为毛虫

龟为甲虫

鱼为鳞虫

人为倮虫

今日天气正好我们来聊聊小虫子

序 我坐在春风里沐浴

陆春祥

浙江省作协副主席、鲁迅文学奖得主

陆生作发来《蔬菜有故事》《虫子有故事》两部书稿,嘱我在前面写点什么。我边读边想,脑子里长久浮现的一个词是:如坐春风。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如此顽固地占据着我的头脑,读完书稿,想明白了,他这两部书稿,有知识,有故事,有传说,有童话,更有作者的亲历和体验,而所有这些元素,大多都能调动起我的情绪,我的思绪一直跟着他的文字在游走。

仿佛,此刻,晴朗的夜空,我们就坐在家门口,沐着三月的春风,面对宽阔的田野,听他娓娓讲述季节里的蔬菜,从马兰头、竹笋、蕨菜、香椿、南瓜、黄瓜、丝瓜,讲到茄子、番薯、冬瓜、大蒜、萝卜,这些蔬菜,都带着魂灵。刚刚耙过的稻田里,青蛙呱呱叫个不停,陆生作又从眼前的蛙,讲到蜻蜓、蝉、蜈蚣,讲到蜜蜂、蚯蚓、蚕,这些虫子,都伴着我们成长。从立春讲到立冬,陆生作把我们日常的蔬菜、身边的虫子,细腻而生动地讲了一遍,我有些着迷。

无论蔬菜,无论虫子,它们都是我们亲密的朋友,是至亲,任何时候,我们都离不开它们—我们永远的朋友。

陆生作蔬菜和虫子的故事,也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少年记忆。

拣竹笋说一下。

我们白水村的山后面,以及后面的后面,山连着山,岭接着岭,到处都有竹林,大竹林,小竹林,一望无际。春天伴着第一响的雷声后,那些竹林就渐渐热闹起来。生产队里那些毛竹林,就会有黑黑的毛绒绒的笋尖钻出,只消几天时间,就出落得有模有样了。那些粗壮的“笋小伙”,绝对不能挖,生产队会派林管员,严加看守,因为要将它们培养成毛竹林。生产队里每年都要用大量的毛竹,农活中需要许多的竹篾制品,甚至还要拿毛竹卖钱,这也算是一宗比较大的收入了吧。但管理即便如此严格,也仍然会有人偷偷地挖几根,春毛笋炖咸肉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

拔野笋,是农村小孩的必修课。野笋长的地方太多了,田间地头,只要有几棵小竹子,就一定有笋可拔,随便几个地方转下来,就有一小袋了。但要想拔到更多的笋,就一定要去较远的深山,那些野笋和那些野茶一样,都需要付出一定的艰辛和努力才会拔到。现在,我的左手掌心里,还有一道隐约的小疤痕,那是放学后拔笋,不小心被竹尖深深刺中留下的。

野笋拔回,尚有大量工作要做。必须连夜剥开,否则容易老掉。剥笋这个活,其实还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我们的方法是,用手抓住笋壳的苗尖,来回搓软,将笋壳左右两边分开,再将披开的笋壳用手指绕几圈,用力一扯,半边笋肉就完全露出,用同样的方法,左右两下,一支鲜笋就剥好。然而,剥笋会造成手指的损伤,时间一长,手指就痛得受不了,但笋必须剥完。剥完一部分后,马上就要煮,加上适量的盐,一锅锅煮,然后再一根根摊到竹篾上或团箕里,晒干就可收藏了。

味道鲜美的野笋干,几乎成了农村家家户户的必备。

野青笋干、油焖春笋之类,只是大自然春天的代表作品,其实,说竹笋,还必须言及冬笋。冬笋具有一种别样的美味,杜甫就有诗:“远传冬笋味,更觉彩衣春。”他以通感的方法写出了冬笋的别致,同时也表明,咱们的前辈吃冬笋的历史很有些年头了。

冬笋藏在竹林里地底下,不像春笋,冒出头,直接挖下就是了。冬笋往往藏得很隐秘,寻找它不仅要靠力气,更要靠眼力。依据老爸的掘笋经验,挖冬笋,必须注意两点:一是要看毛竹长什么样,长冬笋的竹一定粗壮健康,勃勃生机;二是竹林里的泥土,一定要肥而厚,贫瘠之地,长毛竹都困难,别说冬笋了。

中国人向来讲食药同源,所以,笋也是一种良药。

《名医别录》云笋:主消渴,利水道,益气,可久食。

《本草纲目拾遗》又云笋:利九窍,通血脉,化痰涎,消食胀。

难怪,中国人说起笋,总是没完没了的。

再说虫子。

虫子就是动物,只不过是小型的。关于动物,我写过一本《笔记中的动物》,谈得比较多,我仍然持“我们和动物在同一现场”的观点,意思就是我们和动物,谁也离不开谁。

研究者认为,人类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类和动物植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老鼠和人类有99%相同的骨骼结构,人类跟黑猩猩有98.5%的基因是一样的,人类和西红柿也有60%的基因相同。而且,很多动物都有感情和情绪,它们也有严密的社会组织,如狼,如狗,如蚁,如猴。人类和动物的区别,大约只有文化和历史,会思考,会质疑,会直立行走,有不断进化的大脑。

只是,人类掌握着对动物们的生杀大权,人类会将各种动物弄死,并用它们的尸骨当药,来替自己疗伤。人类还在无休止地消费动物,一条蚕一辈子只活短暂的28天,一生吐的丝却有千米长。

明朝作家谢肇淛的《五杂俎》卷之十一,对动物的灵性如此总结:

虾蟆于端午日知人取之,必四远逃遁。麝知人欲得香,辄自抉其脐。蛤蚧为人所捕,辄自断其尾。蚺蛇胆曾经割取者,见人则坦腹呈创。

麝知道人要取麝香,在被追得走投无路时,会自己将麝香挖出丢给追赶者;那蚺蛇也一样,人类要割的是它的胆,被追得穷途末路时,会将肚子上的伤口露给人看,别害我了,我的胆已经被你们割走了。这样才会逃过一劫。

几百年前,尼采在大街上曾经抱着一匹马的头失声痛哭:“我苦难的兄弟啊!”虽然被人送进疯人院,但尼采并没有疯,在他心里,也许,他认为“人类是我唯一非常恐惧的动物”(萧伯纳语),恐惧人,是因为人类的快乐常常是以牺牲另一个动物的生命为前提的。

蜜蜂有多重要?爱因斯坦曾预言:如果蜜蜂从世界上消失,人类也将仅仅剩下四年的光阴!是的,在人类利用的一千三百多种作物中,有一千余种需要蜜蜂授粉。

忽然想到了美国作家菲利普·斯蒂德的一个小童话《阿莫的生病日》:

有一天,动物管理员阿莫生病了,他平日里温柔照顾过的动物们,纷纷坐着公交车去看望他,这些动物有大象、犀牛、乌龟、企鹅、猫头鹰等。

情节简单,场面却万分温馨。我想,人和虫子蔬菜之间的关系,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坐在春风里沐浴,春风不仅是我的,也是蔬菜和虫子们的。

是为序。

丁酉初夏

杭州壹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