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南唐中主①词“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②，大有众芳芜秽③，美人迟暮④之感。乃古今独赏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故知解人⑤正不易得。

【注释】

①南唐中主：即南唐元宗李璟。五代十国时期南唐第二位皇帝。李璟喜好读书，才艺繁多。他的词很有名气，有着词风清新、不事雕琢、感情真挚的特点。“小楼吹彻玉笙寒”便是令后人难以忘怀的名句。

②与下一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共同出自李璟的《摊破浣溪沙》：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③出自屈原的《离骚》：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④出自屈原的《离骚》：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⑤知解人：指代善解人意的人，知音等。

【译文】

南唐中主李璟在《摊破浣溪沙》中写道：“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大有《离骚》中繁花变得荒芜污秽，美人青春凋零、进入暮年的感觉。但是，古往今来，人们却只赞赏那一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可见，想要遇到知音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赏析】

王国维读李璟“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这一句时，总能联想到《离骚》中“众芳芜秽”“美人迟暮”等景象。“菡萏”，指的是花苞，古人称未开的荷花为菡萏。“翠叶”指的是娇嫩的、尚未完全长成的荷叶。秋风阵阵，绿波粼粼，这些美好、娇嫩的自然之物还未来得及展现自己的美丽，便“香消玉殒”，让人感慨不已。

在王国维看来，李璟的“菡萏”“翠叶”与屈原的“香草”“美人”，采用的是同一种比拟手法。只是，世人却只懂得欣赏这一句“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未免有些可惜。王国维认为它描绘的是实景，正是为了照应“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后者才恰恰契合词人表达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人生苦短的主旨。只是，能看出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