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下图·昆仑雪冢(上)(1)
第一节 雪岭冰宫
昆仑,素有“龙脉之源”、“万山之祖”之称。
这条庞大的山系,自西向东蜿蜒而下,绵延五千余里,似一条白色的巨龙,由荒漠雪原中耸身而起,凶沉地凝望着九州大地。一道道冰峰雪岭,如龙背上凸起的巨粗棘刺,从大地的这头,铺到空天的那头,构成了雍州西部无人能够跨越的天阻。
在无尽的冰峰中,有一山名为“天阶”。此山晶莹白透,通体为冰雪覆盖,几无一寸裸露之土。由此西往,昆仑山势骤起,魔峰鬼岭、雪崖冰涧,飓风暴雪起落无常,实乃猿鸟难渡的险恶境地,古往今来,凡入内者,大多活不见人、死难见尸,少有归返。是以,人们将天阶峰以西地界称作“绝境”,入此绝境,再无人间!
此刻,天阶峰巅,漫天飘飞的大雪中,却有一群汉子手持钢钎铁锤,在厚厚的冰层上雕刻凿砸,“咚咚”声不绝于耳。钎凿之下,半座巨大的冰雕宫殿已显露了雏形。飞檐翘角,圆柱高台,竟是完全以经年寒冰雕凿而成。宫殿前,一杆金底大旗高高竖立,其上灰白黑三环彼此嵌套,迎风扑啦啦飘摆。
“都给我手脚麻利点儿!”监工蒋炼身着紧身棉服,腰挎长刀,在工地上晃悠着,“二十日后,便是帮主大喜的日子,冰宫必须按时按质完成,若有差池,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蒋头儿!”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从身侧脚手架的上方传来。
“怎么着?”蒋炼抬脸望了望。
“我想上茅房!”一个二十来岁的黑瘦小伙儿跳下脚手架,嬉皮笑脸地道。他身上只穿了件薄单衣,口中哈着白气,头顶冒着热浪,额上的水珠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融化的雪水,顺着黑黝黝的脸一路滑落,良久也没落到尽头。
“二驴子!你他娘的还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蒋炼抬腿照着他的屁股蛋子上踢了一脚,啐骂道,“远点儿尿,别给冰宫沾了晦气!”
“好嘞!”二驴子应了一声,一溜小跑。
“等等!”蒋炼随手从架子上抓过一件棉衣,丢了过去,“把这个披上!”
“谢谢头儿!”二驴子嘿嘿一笑,接过棉衣往身上一披,快步跑远。他远远绕过几个雪丘,离了旁人的视线,而后放缓步子,溜达着找了个背风处开始放水。远望西方,山深处白茫茫一片,狂风怒啸,冰雪横飞,宛如神魔渡劫一般。
他打了个寒战,闭上眼睛,专心享受着泄闸的快感,直到最后一丝温存离体而去,才重新睁开了眼。
睁眼的刹那,他看到对面不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直挺挺地站在雪丘下,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他以为自己花了眼,抬手揉了揉,再度定睛望去,这一望,不由得“妈呀”了一声,赶忙提起裤子,不自觉地朝后踉跄了几步。
那是一个女孩,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身着一袭连帽白裘,整个人被白裘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一张脸。她安静地站在风雪中,不知已来了多久,如一尊冰雕雪塑般,一声不响地朝这边望着。
想到自己的宝贝刚才完全暴露在女孩的视线下,二驴子不禁老脸一红,可转念一想,一个小丫头毛子而已,她都不怕,我又怕什么?于是抽紧了裤子,高声问道:“小娃子,你是哪个?”
作为人类活动的边缘地,这里平日极少有人来往。
“我是冰儿。”女孩回答道。声音透过风雪传来,如杯中冰水,纯净而清脆。
对方的态度让二驴子放心了一些,他朝着女孩走近,以便能看清女孩的容貌。女孩的脸圆圆的,肌肤莹白如雪,一双灵动的大眼,恰似雪中结出的两颗冰珠,搭衬着纤巧的鼻子和水润的双唇,令她看起来便如一个精雕细琢的冰雪娃娃。
真漂亮!他在心里默想。这才只是个娃子,若是再出落几年,定是个绝世的美人!
“小娃子,你家在哪里?怎么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来了?你父母呢?”他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走到女孩近前,伸手轻轻掸了掸女孩领子上的落雪。女孩莹润无瑕的脸蛋,让他有一种上前捏两把的冲动。
“我家在那里!”女孩侧身指了指山深处,又转过头来,“我听到你们这里连日来丁丁当当地砸个不停,于是出来看看。”
二驴子愣了愣,望了眼山深处那片白茫茫的险恶地界,讪笑了两声,道:“小娃子不该撒谎。”
女孩道:“我从不撒谎。撒谎的心是黑色的,我的却是透明的,像冰雪一样纯净。”
“哈哈哈……”二驴子笑道,“小娃子呀,你又错了!哥哥告诉你,心都是红色的,哪里有透明的道理?”
女孩摇了摇头,道:“心就是透明的,不信,给你看!”说着,竟伸手解开白裘,露出了贴身的白色肚兜。
二驴子见状,不由面上一热。有道是男女有别,对方年纪虽小,也应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想出言提醒,下意识地瞟了眼女孩肚兜下露出的腰肢,却不由得愣住了。
那腰间裸露的肌肤,呈半透明的冰白色,仿佛白雪消融、寒冰初凝,隐隐能够看到皮肤下密布的透明血管。
他惊得张大了嘴巴,眼见女孩慢慢撩起了肚兜。
半透明的肌肤下,一颗心脏有节律地跳动着。那心脏是透明的,血管也是透明的,更有透明的液体在其中流淌。
“你看,心是透明的吧!”女孩望着他,声音纯净依旧。
望着那颗心脏,二驴子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越跳越猛,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额头上青筋突突乱蹦,腿肚子也跟着转了筋。他缓缓将视线移向女孩的脸,那张脸纯真而懵懂,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像一个可怖到极点的恶魔。
“妖、妖怪啊……”他发出一声号叫,转身便逃。
“什么声音?”冰宫前的众人听到了那声哀号。
“是二驴子!”蒋炼最先意识到出了状况,一握腰间长刀,迈大步朝着声音传来处奔去。其余人等也纷纷停了手中的活计,各自抄起家伙,随在蒋炼的身后。然而刚刚奔出没几步,便见远处雪丘后人影一闪,二驴子走了出来。
蒋炼松了口气,骂道:“你小子吵吵个什么?吓人到怪的……”话音出口,又觉不对。那二驴子耷拉着脑袋,步子晃晃荡荡的,就像失了魂一般,毫无半点灵活气。
“二驴子?”他轻轻唤了一声。
二驴子止住步子,缓缓抬起头,望向了众人。
这一抬头,人群中顿时惊呼声四起。但见他那张脸,此刻竟生出了一层红色的冰刺,那些冰刺从皮肤的每一颗毛孔中钻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初只是一粒粒针尖大的红点,而后越来越长,像一根根染血的针。
“二驴子!”人群惊慌失措,朝着他大声呼唤。他的表情狰狞而痛苦,更多的冰刺从身体各处钻出,密密麻麻地,刺破了厚厚的棉衣。他的身体僵硬着,想要向前移动却动弹不得,每一寸肌肤都冻结成了脆生生的冰晶。几道裂纹脆裂开来,以心脏为中心,沿着几条动脉向周身延展,又分化为了无数毛细的裂痕。下一刻,这块人形的冰晶轰然破碎,化作一蓬红色的冰雾,转眼卷入山巅呼啸的风雪中,只余下一颗头颅掉落在地,狰狞地瞪着众人。
白裘女孩从他身后的位置显露出来。
同伴的离奇惨死,令众人惊惧万分,女孩的出现,更令众人感到极度不安。那女孩外表清纯,周身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气息,冰冷可怖,不似生人。
“你、你是何方妖孽!”蒋炼抽刀在手,指着对面的女孩道。
“我是这昆仑的仆。”女孩道,“你们亵渎昆仑,都该死。”随着话音落地,女孩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突然变得空洞起来,化作了冰雪般的透明,与此同时,身后狂风骤起。肆虐的风卷起地上的碎冰残雪,朝着众人呼啸而来,霎时将山巅化作了一片白茫的世界。
人们置身风雪中,周围白茫茫一片,不见天日。耳中只闻鬼哭狼嚎,犹如世界末日一般。一些人站立不稳,登时被卷离了地面,惨叫着不知飞落到了何处。
“快趴下!趴下!”蒋炼趴在地上,扭头朝着众人大吼。狂风刮得他几乎睁不开眼,风中夹带着的碎冰,就如锋利的刀剑,撕烂了棉衣,割得他头脸生疼,更有大块大块的坚冰,从身侧飞掠而过,也许下一个瞬间,便会砸烂人的脑袋。
他咬紧牙关,艰难地爬到了一处冰丘后。狂风令他难以呼吸,他掩着口鼻,猛喘几口气,然后从腰间摘下手弩,从冰丘后露出头来,瞄准了前方隐约可见的白影。
“嗖——”弩箭破弦而出,借着风雪的掩护,射向女孩。
风势骤然一停。
射中了?他心头一喜,直起身子朝前方一望,却大惊失色!
女孩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怪物。那怪物庞大得就像一座小山,全身生着浓密青绿的长毛,四蹄圆尾,龙目短须,额心一只独角,状如弯月。它的一只前蹄,正护在女孩的身前,锋利的箭矢,半没在这只蹄子的正中。
女孩望着他,冰冷的脸上首次显露了愤怒。几道透明的裂痕,从眼眶周围出现,快速朝着整个面部蔓延,她张开口,发出了一声怒吼。
身后巨兽将脖颈向前一探,张开大口一声咆哮,好似半悬空中闷雷滚滚。一阵飓风席卷而来,掀开半峰冰雪,当头压了下来,蒋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眼前便被无尽的白色吞没。
第二节 巫医幻骨
龙云舒平躺在一张宽大的墨玉床上,三支儿臂粗细的黑色蜡烛竖在一旁的烛台上,将黑岩石穴映得一片昏黄。外界的阳光从洞壁一侧的狭窄洞口挤入,把铁栅门的影子投在了洞内的地面上。
年迈的黑袍巫医站在床边,正将他四肢十二关节处的绷带缓缓拆下。
这是他来在巫门山的第七个早晨。
七日前,武当道尊为了将他封印于龙潭,命雷座向他的体内打入了十二根噬魂钉,所幸无名及时出现,将他抢出,带回了巫门山。
“噬魂钉将你十二关节处的筋脉尽数焚断,我以蛟龙筋重新将之缝合,现已无碍。”巫医用一双浑浊的眼球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作品,道。他的双手习惯性地捻着挂在胸前的一串黑骷髅骨链,那些骷髅只有鸡卵大小,经常年盘摩,黑中透红,色泽幽沉如玉。
“多谢先生!”龙云舒道了声谢,然后努力从床榻上坐起,又扶着床栏,慢慢地站起了身。这些动作令他的四肢关节一阵阵刺痛,但他反而觉得很痛快——疼痛意味着神经是鲜活的,巫医的修复治疗工作很成功。
他低头看了看各关节处的伤口,一道道寸长的刀疤,缝合的痕迹就像一条条贴在身上的蜈蚣。
他在心中嘀咕,您这活儿也忒糙了些吧!您以前当过裁缝吧?
“你的恢复力惊人。”巫医没有留意到他的心思,自顾自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机体。在接连七日的治疗过程中,对方身体所展现出的生命力,是他过去不曾见过、也不曾想象过的。他十分确定,即使没有自己的治疗,对方那些筋脉也会自行生长在一起。自己耗尽心力所进行的工作,只是让对方更早一些地恢复了行动能力而已。
自己治疗的是一个妖怪。
“在筋脉完全融合之前,你要注意休养。”见龙云舒不住地活动着四肢,巫医提醒道,“过劳的运动,随时可能导致它们重新断开。”
“多谢提醒。”龙云舒抓过床头的长衫和龙吟剑,“不过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边说边穿好长衫,迈步朝外走。
“等等!”巫医道。他出口有些急,双手不自觉用力,胸前骷髅骨链受力之下,骷髅们或多或少地转了些角度,纷纷将双眶对准了龙云舒,“你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龙云舒止住步子,扭头望向他。
“这是教主的命令。”
“教主的命令?”龙云舒发出声冷哼,转回头去,“我不是你们的囚徒。”继续迈步离开。
“站住!”一道黑影从巫医手中脱出,从背后飞袭而至。
龙云舒身形一闪,将那黑影避过,却见那黑影忽地一散,眼前之景骤变。整个洞窟竟于瞬间化作了一片血色的天地,头顶黑云翻滚,身周阴风呼号,远处尸山堆叠,脚下血河奔淌,一队骷髅兵顶盔掼甲,由大地中钻出,张开大嘴发出阵阵无声的咆哮,各抡刀枪,朝着他凶狠地扑过来。
他心中惊骇,暗道莫非是到了阴曹地府不成?又转念一想,定是那巫医使了鬼祟手段!赶忙双手掐诀,闭目凝眉,道了声:“白瞳!”探二指一压眉心,双目猛然睁开。
白瞳之下,世界恢复成了本真模样,洞窟依旧,而那队猛扑过来的骷髅兵,竟是一串迎面扫来的骷髅骨链!
他暗道不好,急忙身往后仰,使了个金刚铁板桥,骷髅骨链贴着头脸飞掠而过。他惊出一身冷汗,身子一拧跃出一丈开外,以躲避对方可能到来的随后一击。
剧烈的动作引发腿部关节撕扯般的疼痛,他踉跄了一下,然后直起了身子。
“白龙之瞳,洞察万象,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巫医道。他没有发动第二击,骷髅骨链悬浮在他的身周,如呼吸般轻缓起伏。一颗颗骷髅头望着龙云舒,双眶黑光闪烁,嘴巴一开一合,隐隐发出阵阵鬼笑之声。
“尝闻昆州有医者,喜取人项上颅,以秘药微缩炼化,制得幻魂骨,封魂固魄,驱魔驭鬼。”龙云舒盯着巫医,对方身周十八颗骷髅头,浮沉起落间声影变幻,令人头脑阵阵恍惚,他心中默念纯阳诀,抵御邪秽,“幻魂骨链,一十八颗颅骨,便是一十八条人命!”
“此言差矣。”巫医道,“幻魂骨制工复杂,九败方能得一。所以,是一百八十条人命。”言罢,掌中幻魂骨链忽地一抖,朝龙云舒席卷而来。那一颗颗骷髅头,围着龙云舒上下翻飞,伴着声声厉鬼哭嚎,将龙云舒置于一片尸山血海之中。
龙云舒双眉一凛,抬手将龙吟剑横于身前。剑柄白龙发出阵阵微吟,连带着剑身在剑鞘中颤动,似乎按捺不住,随时都要飞腾而出。他右手握住剑柄,按绷簧剑刃出鞘,只闻半悬空中一声龙吟,剑刃白光暴涨,仿佛在尸山血海间撕裂了一道白色的闪电。
二人一触即发。
突听洞外传来一声喝:“都是自家人,休要伤了和气!”那声音如滚滚闷雷,震得整个洞穴一阵颤动。
巫医闻言,双手一收,十八颗骷髅头忽地飞回,围着身外盘桓三周,而后重新挂回了胸前。
一个身影推门迈入洞内,着一袭天眼黑袍,体型壮硕,上肢粗长,正是山神违天!
“见过违堂主!”巫医微微躬身,朝违天施了一礼。
违天望了他一眼,道:“龙少侠乃是我巫门山的贵客,你怎可如此无礼?”
巫医道:“违堂主误会了!我以医者之身,正在测试龙少侠的伤势恢复了几成。”又朝龙云舒一揖手,“事前未曾明说,望龙少侠恕罪!”
龙云舒不置可否,只归剑入鞘。对方找的理由很拙劣,自己若纠缠起来,反倒落了下乘。
违天迈步来到龙云舒的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云舒,你的伤势能够这么快恢复过来,我为你感到高兴。”
龙云舒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面前的人,龙云舒不知是该敌恨,还是该感谢。二人曾一路出生入死,渡黄泉道,闯鬼门关,搅酆都城,踏阎罗殿,自己将他视作兄弟,到头来,才知他自始至终都在利用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对他恨之入骨。
后来,自己被至亲之人阴谋陷害,在龙潭中命悬一线,危难时刻,又是他挺身而出,力战水座雷座,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这个世界,到底谁才是好人,谁又是歹人?
黑不是黑,白并非白,竟没有一道清晰的界限,将善与恶彻底区分开来。或许,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样子。
“我想出去走走!”龙云舒最终说道。
“好!”违天应道。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石洞,这是龙云舒七日来第一次踏出洞穴。
外面是一片死气沉沉的天地,站在洞口放眼四望,到处皆是怪异嶙峋的黑色山石,如魔牙鬼爪般迎天直指。阵阵阴风卷着黑沙,在山间肆意游走。树木凋亡,枯藤盘卷,黑荆丛生,白骨横陈。一颗颗骷髅头吊挂在光秃秃的枝间,于风中摇曳不定,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似怨鬼泣诉,凄凉悲切。
一只乌鸦飞落枝头,将一颗亮闪闪的贝壳放入骷髅的眶中,然后抬起头,歪着脖子,朝着立在洞口的龙云舒打量。它的口中发出一连串“咳咳咳”的叫声,好似老人的咳笑,怪异非常。
龙云舒被这只鸟盯得有些不舒服,迈步刚要向前,却突听身侧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紧跟着一道黑影从洞口一侧弹射而出,闪着两点绿光,朝着自己飞扑而来。
龙云舒心下一惊,正欲闪身躲避,一旁违天已抢先出手,探左臂横挡在了他的胸前。黑影四爪一勾,抓住违天的手臂,张开血口狠狠咬下。违天左拳一握,小臂瞬间胀大了一圈,伴着“嘎嘣”一声脆响,偷袭者牙齿崩断!它发出“喵呜”一声惨叫,远远跳开,夹着尾巴逃入杂乱的山石间,不见了踪影。
龙云舒看清,这竟是只野猫样的小兽,一尺多长,乌黑的皮毛带着青色的花纹,两眼泛绿,獠牙尖长,一脸的饿鬼相。
“这是乌狸,有点像野猫,但性子更凶残好斗。”违天放下手臂,说道。他掸了掸袖子,袖口被勾破了几个孔洞,显得有些狼狈,“它选择攻击你,大概是讨厌你的这身白衣。”
龙云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衫,又环顾四周。是的,这里的事物都是黑色调,宛如一幅巨大的墨画,而自己的出现,却是这浓墨中的一点留白,十分惹人注目。
“此处怎会变成这样?”龙云舒放眼望远。他注意到,这种暗黑的场景只存在于脚下这座巫门山,远处群峰耸翠,天蓝云白,毫无半点阴霾之色,与之对比,此处就像是山群中一块结了痂的疤。
“是教主的力量。”违天道。他转过身,顺着山洞旁一条狭窄崎岖的小径,漫步走向山顶。
龙云舒朝着山下望了几眼,也转过身,随在违天的身后。
“巫门山位于昆州十万大山的深处,原本是一处景色奇美之所,曾生长生活着无数奇花异草、珍禽灵兽。”违天一边走,一边道,“是教主施法,将这里化作了现今这般模样。他说,在影州,到处都是这样荒凉而贫瘠的土地,生民们为了活下来,不得不自相残杀,来争夺极其有限的资源。他将巫门山变成影州的模样,就是要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中州人,切身体会到影州生民的艰难困厄,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中州人,都能够明白,这场入侵,不是为了杀戮,只是为了生存。”
“你们的教主,究竟是何许人物?”龙云舒问道。
违天止住步子,抬头望着巫门山上空阴霾的天色:“他是神。一个来自影州,无所不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