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神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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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龙魂

等再睁开眼,夜漓被吓了一跳,只见面前竟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龙首,睁圆的眼睛散发着橙色的光,死死地瞪着她,脚下明明没有水,但踩上去,会有水波纹荡漾开。

“一千年前你已杀死过我一次,如今还要来杀我吗?”龙首开口道。

“你在说什么?”可能是刚刚在水中撞到了什么硬物,后脑勺生疼,夜漓摸摸头,不解地问:“我何时杀过你?”

龙首桀桀而笑:“你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为龙族后裔,却帮着外人残害同族,你就跟你那个背信弃义,只知道巴结天界的父亲一摸一样。”

夜漓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既然你已经死了,便不该再在此间逗留,你放心,我在冥府那也是说得上话的,定让你投个好胎。”说话间,她忽然发难,引锁魂链射向龙头,谁知居然射了个空,眼前的龙头微微一晃,便消失不见了,锁魂链也掉在地上,周围死一般沉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看你的样子恐怕和我一样,早就不是阳间之物了吧。”转眼,龙头又出现在她身后。

“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你杀了我,自己也身死,我们的下场是一样的。”

夜漓现下也没工夫细究龙头说的话,只拿言语激它:“下场一样?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能在冥界凡界自由出入,而你却被困在银堇山上,活动范围不超过方圆十里,你既看出我的身份,就应当知道,我是冥界的朝生使者,专渡亡魂,你在我眼里,跟那些赖着不走,四处逃窜,躲避鬼差的凶鬼恶灵没什么区别。”

夜漓边揣度边说道:“你本可以去任何水域,没道理不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你为什么没有走?”她继续试探道:“因为一千年前你被追杀至此,结果打不赢对方,最终死在了这里,对吗?”

“上古第一凶兽烛九阴,如果不是受了很严重的致命伤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伤了你的东西,现在就在空桑池底,死后你的魂魄也被这东西封印,无法离开,对吗?”

“而且此物圣洁,恐怕是什么天界法宝,可以净化你的煞气,所以整个银堇山都被黑气笼罩,唯有这山顶还留有一抹绿意。”

龙头恼羞成怒,目光如炬,发出骇人的光亮:“你还假装不记得是你杀了我!”

夜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她猜对了。

龙头阴恻恻地说:“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的肚子里,我随时都可以把你捏得粉碎。”

话音一落,夜漓猛然惊醒,“咕噜噜”吐出一串水泡,浑身冰凉,犹如身在冰窖,刚刚的龙首果然是幻影,她一下子慌了,手脚并用在水中挣扎,但没过多久她的气息就不够用了。

危机关头,龙首的话却在耳边回响:“你可还记得自己身为龙族后裔,却帮着外人残害同族…”

又想起她曾经问洛梓弈,为什么说魑灵千年难得一见?

洛梓弈说:“魑同螭,是龙的一种,魑灵即为龙魂,龙族原本就是妖族之首,后来助天族赢得神魔大战,因此脱离妖界,封神登天,深得天帝的信赖和倚重,被委派执掌四海水域。龙族的寿命通常都极长,若不是蒙难,在冥界千年万年也难得一见。”

夜漓想起来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前世是一条龙的,只是从未在意罢了。

她也没有对自己的同族产生过好奇。

洛梓弈的前世是个凡人,晏姬的前世是狐族,冥界是六界生灵的终点,人、妖、魔具存,只要不是六道轮回之外,超脱五行的,死后都是要来冥界走一遭的,所以并无甚稀奇,夜漓也从未追索过自己的来历,因为洛梓弈说,但凡来了冥界,就要放下对前世的留恋。

但此时她的龙魂却觉醒了,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尘封已久的力量蠢蠢欲动,只待破出,等夜漓苏醒过来,已化为龙形,两只前爪与烛龙牢牢地抓在一起,彼此相抗衡。

“两…两条龙!”空桑池边的众人惊呼道。

夜漓听到有人呼喊她,回头看见鹤青站在山壁蜿蜒伸出的石台上,长啸一声,用蛮力将烛龙推开,复又变回人形。

鹤青只觉得身边闪过一道清影,夜漓就婷婷地站在那里了,身上居然一点也没有被沾湿的痕迹。

他看得呆了:“你,你是那另一条水龙?”

“什么水龙啊,”夜漓说:“这就是烛龙的亡魂,你知道鬼魂在凡间如果不附身,除非魂力像鬼王一样强大,否则凡人用肉眼是很难捕捉的,烛九阴和我只不过是用魂力将空桑池里的水凝结在自己身上,你们才能看见罢了。”

“你看那里,”她指着嵌在断崖上的一块巨石:“我去把这块石头砸了,只要放干净空桑池的水,那烛龙自然也就不能再有如此威力了。”

“不可!”见夜漓要再次化身成龙,被鹤青拦住:“空桑池如此之深,如果水从这里冲下山,那山下的百姓岂不是都要遭殃了。”

夜漓见鹤青总是阻挠自己,终于是恼了:“你干嘛总是阻止我啊,是不是在你心里,和你的那些同门一样,也觉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的妖邪?”

“我没有,”鹤青无力解释:“你误会了…”

“不必说了,”夜漓不愿再听:“也罢,鹤少侠心怀苍生,悲天悯人,我成全了你便是。”说完噗通一声,直接从石台上跳了下去。

“夜漓,夜漓!”鹤青喊着,伸手想抓夜漓,却只抓到她的一片衣角。

夜漓在水下,听到鹤青的呼唤在山谷间回荡,但渐渐的,渐渐的,他的声音变轻了,轻了,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定了定心境,凝神思索,杀死烛九阴的致命伤是什么?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她应该知道,而且只有她才能找到。

烛龙的怨念如此之深,杀它的东西肯定也不普通,才能让它死后魂魄仍旧附着在上面。

夜漓朝空桑池底游去,忽然一个漩涡状的水柱从她身边擦过,她侧身一避,漩涡将她带离了原来的方向,等躲过去,她又开始朝池底游去,这时,越来越多的漩涡水柱出现,这些水柱好像有生命似的,从四面八方朝她冲射过来,她在水中翻滚,闪躲,气息慢慢紊乱了…

她心中郁结难舒,甚至就连求生意志都不是很强烈,始终觉得鹤青到底是不相信她的,既然如此,活着也是无趣,只可惜她早已经死了,不能再死一次。

游得越深,水下烛九阴庞大的身躯就越躁动不安,水底暗流涌动,她随时都要面对不明水柱的攻击,渐渐力竭,终于被池底一个巨大的漩涡卷了进去。

夜漓吐出最后一口气,又失去了知觉,眼前不断闪过一些宛如隔世的片段。

这好像确实不是她第一次与烛龙一战了,也不是第一次跳下高崖。

虽然不明白这些记忆究竟从何而来,但记忆中的场景太过真实,她明明白白地看到活着的烛九阴,比眼前的亡魂厉害多了,不容得她不相信。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第一次现出真身,也是在与烛龙战斗的时候。

她的眼前模糊了,那时站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的人是谁?

他们一路追着烛龙,从天上追到地下,那人神剑一出,便将环绕空桑池的山谷劈出一个口子。

原来那断壁是这样形成的。

这些零碎的片段在她脑中一遍一遍闪过,过去和现在交织在一起,一段尘封已久的过去慢慢开启。

画面的最后停留在她跳下山崖时,鹤青绝望地喊叫。

“夜漓!”喊声惊天动地,凄惨极了,叫人闻之动容。

然后夜漓眼前一暗,一切归于沉寂。

现实中,她却伴随着这声呼唤,猛然苏醒,什么过去,什么记忆,哪有眼前人重要?

夜漓的目光中流露出坚定,继续往下游,终于在黑暗的池底,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灵力。

找到了!夜漓奋力一游,急促的呼吸忽然没那么难受了。

她在干什么?

夜漓自嘲,她是龙,四海之主,鳞虫之长,妖族之首,空桑池再大再深,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塘子罢了。

身为龙族后裔,水里远比岸上要来得游刃有余得多。

她向灵力散发出的微弱的光游去,伸手抓住那深嵌在淤泥里的东西,她感受到烛龙痛苦的嘶吼,身体扭动缠绕,卷起一股股水流,试图将她圈禁起来,但龙魂觉醒的夜漓已经完全不受影响了,她拼尽全力握住此物,用力一拔,终于将那东西拔了出来。

那东西手掌大小,晶莹剔透,虽只是薄薄一片,但却坚硬无比。

这莫非是…龙鳞?

隔着深潭,夜漓依旧能听到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烛龙奈何她不得,只能驱动水流将她冲上岸,接着,烛龙也从水中探出头,狂啸一声,向她袭来,夜漓淡定地抓着龙鳞,牵引魂力,手上微一用力,龙鳞便被她捏得粉碎。

少顷,来势汹汹的水龙便化为一滩水,劈头盖脸浇了她一身。

终于,结束了,夜漓瘫倒在地上,浑身无力。

“夜漓!你没事吧?!”鹤青冲到她身边,将她扶起。

“我没事。”夜漓淡淡地说。

二人刚起龃龉,但鹤青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大大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见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夜漓心中一笑,耍起小性子来:“只要你不再气我,我便没事。”

“我何曾气你?”鹤青挠挠头。

现原形果然耗费魂力,她看了一眼鹤青,只觉得眼皮很沉,倒在他怀里,昏睡过去,隐约听到有人喊:“将他们抓起来!”

夜漓昏昏沉沉,身子仿佛掉入了虚空之中。

“你无父无母,乃天地精气所化,今日我给你赐名叫阿善,望你从善如流,一心向道,你觉得可好?”

“让阿善去天神院修行,也好过她在你的蟠桃园惹是生非。”

“二殿下肯收你进宫,也是你的福缘,自此你更需收敛性子,切不可再闯祸了。”

“武神侍女平乱有功,著封为觅波仙子。”

“阿善,你已被天帝册封,照理…照理应该自行另辟洞府才是,你可还愿意在我这彤云殿里住了?”

昏迷之时,夜漓又做了很多梦,一开始全都是美梦,但梦得越深,情形就急转直下。

“她才刚化成人形,就害死了我的重明鸟,留着她就是养虎为患!”

“你要护着他?他可是堕神之子!他父亲邢苍经受不住魔族引诱,沾染魔气,是天界的叛徒!”

“本来她是不用死的,若不是你劫天牢,帮她逃走,她还可以活得久一点。”

“你做错了什么?你什么都不必做,你从一出生就是错,你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阿善,停下!住手!”

梦里的她杀红了眼,比地狱的饿鬼,比这世上顶凶狠的妖魔都要可怕,梦里的他战衣浸染,化血成殇。

这一日她已经看到太多次幻象,也不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但是这种掉入梦魇的感觉让她很痛苦,仿佛有人压着她不让她醒过来一样。

最后她几乎是凭借自己的意志,硬是从梦中转醒,睁开眼,想松一松筋骨,却发现手脚被绑住了,怎么挣都阵不开,竖起耳朵,听不到一点动静,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

好一会儿之后,夜漓的眼睛才渐渐适应黑暗,她感到脚边有异物爬过,黏糊糊,冷冰冰的,顺着她的腿往上爬,一边还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

接着,一个黑影像一把伞一样,在她面前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