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坚守

父母突然要来，让吴琛意料不及。也许这是女儿的主意，吴琛想。

多日来，吴琛和薛白一直有个心病，那就是如何回复女儿的那封长长的微信。

特别是吴琛，他一想到为了女儿就要回那个妻子所在的家，立刻心乱如麻。那是一个老式的东北特有的鲜族人建的的楼房，最高六层，他们的家在四层，水泥的楼梯台阶，木质的楼梯扶手，台阶和扶手因为年久变得表面斑驳，到处黑漆漆的，那是无数人的鞋底和不带手套的手摩擦的结果，对于吴琛来说，他讨厌那种脏，一到夏天，会发出一股陈腐的气味，让一向爱干净的他，在心情杂乱的时候就觉得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

家里的地板虽然是实木的，但地板下面似乎有无数发霉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一股霉菌的孢子，甚至是晚上睡眠都会嗅到一股霉的气味。

在这样一个居室里，当初装修房子的时候就装了一个鲜族大炕，虽然是电的炕面，但抗下诺大的空间，总让吴琛感觉到那里的灰尘随时都会随着开窗的气流从炕的缝隙里飞扬出来，吸入人的肺里。

而薛白依然对这个旧楼情有独钟，她舍不得离开它，她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对房子也一样。

而吴琛多年来，一直为全城人装修家居，而自己依然住在这样一个老楼里，他本来就觉得不甘心，可薛白就是不配合他换新楼。

如今，吴琛以很高的代价，走出了那个老楼，尽管他有千般理由，可他依然觉得离家是一种对家庭和亲情的背叛。

为了这份“背叛”，他已经深思熟虑了数年，终于在女儿上了大学之后，他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如今的吴琛，可以躺在足有四十平方卧室里的超大席梦思床上，每晚都睡得香甜，他对薛白似乎再无任何的渴求，有的只是逃避现实的愉悦感，这种放松的状态，是他渴求已久的。

离开薛白，吴琛终于可以变得一尘不染。特别是回到新家，他总是会走向每一个房间，用欣赏的眼光审视着眼前的一切，不染纤尘的家居，吴琛感觉心灵被纯净而美好的生活涤荡着。

其实，这座豪华别墅三年前就已经悄悄装修好了。三年里，他一再探视薛白的心思，希望她能和自己达成一致——换个新房。

薛白总是以对老楼已经充满感情，甚至孩子出生的大炕都是她留恋而不可割舍老楼为由，拒绝妥协。

“除非这座楼拆迁，其它没有任何理由让我离开它。”每一次薛白都是这样说，让吴琛无言相驳。

让吴琛更为沮丧的是，在换房子这件事上，他的父母也站在薛白一边，他的母亲曾在这里伺候儿媳做月子，每年春节来这里过年，孙女又在这里长大，他们对这座老楼也有很深的感情。

吴琛的父母还体谅儿媳一点的是，这座老楼距离薛白的工作单位不到半公里，她来回上下班方便，而吴琛要换的新房，都是距离市中心很远的别墅区。

而最支持薛白不换新房，留守在这里的是陪伴她女儿从出生到五岁的保姆。那是一个鲜族女人，曾在这里度过她五年的保姆生涯，而这个女儿的保姆，后来成了薛白的闺蜜。当吴慕薛上了幼儿园，她便辞去保姆去了韩国。之后，每次保姆回来都会来这里看望薛白和女儿，她总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倍加珍惜，说到换房子，她就会来一句，“你们不可以搬家，这个房子太好了，你们生活在这里，一直顺风顺水的，不是每一个房子都能发家的。”

这座三居室的楼房，是薛白的父母在她结婚的时候赠予的，说白了，就是薛白的陪嫁，而对于当初从乡下来的吴琛来说，这座房子一直他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尽管他后来有了钱，依然要住在这里，他是极不情愿的了。

薛白和吴琛之间，虽然没有因为这个房子说些什么，但吴琛可以感觉到，走进这个房子，就意外着，薛白是主人，而他不是。

薛白从未想过，这个房子不属于吴琛，因为是父母送她的结婚资产，自然就是属于她和吴琛两个人的，而在吴琛的心里，这个房子只属于薛白。

吴琛为了感恩岳父母，自然不会提及这个房子的归属权，只是想说服妻子能和他一起搬离这里，可多年来，薛白从未想到吴琛会因为房子是她父母送的而放弃这里，搬到别处去。

吴琛之前一直觉得薛白是为了爱情和他在一起，但婚后的他们并不像当初想象的那样美好，他们之间经历了无数次的磕磕绊绊，总和各自不同的出身有关。

这一点，双方都不会承认。薛白认为，她和吴琛的门当户对仅仅是学历，又是校友。而吴琛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至于结婚花了谁的钱，那是双方父母都情愿付出的。

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吴琛逐渐感觉到了自己受制于薛白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住了薛白父母赠予他们的房子。尽管他们每次发生矛盾，从未提及到房子，但双方的心里都有关于房子的不可逾越的隔阂。

一个人先有了爱情，然后有面包，而面包最终还是变成了爱情的基石。

尽管吴琛不知道这个面包的存在，而薛白一直都是知道的，她的爱情最后就落在了面包上，为她取得了家庭里的优越地位。也正是因为这个面包，吴琛失去了一家之主的位置。

吴琛的父母没有能力为儿子搭建一个窝，他就成家了。而薛白，父母早已为她准备好了新建一个家庭的条件，她的父母巴不得有这么一个穷女婿，能一辈子因为这个房子对自己的女儿死心塌地，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又为吴琛换了一份政府的体面工作。

吴琛后来辞去公职下海经商，也许早已看透了这一切，他在忍受了几年的压力之后，开了自己的公司，而且发愤图强，成了本市首屈一指的富商，而薛白和她的父母，似乎并不看好这个辞去公职的吴琛，对他的致富仿佛只看作一场游戏，吴琛的金钱也只是一个数字，并没有引起薛白和她父母的青睐，而是总以异样的眼光，打压他，希望他能安分些，做个正常人，时刻围着妻儿，呵护她们。

而吴琛的父母从未因为自己的儿子结婚用的妻子娘家的房子而自卑或有什么想法，他们甚至骄傲于儿子当初的优秀——别人家的儿子结婚要花钱，而自己的儿子结婚，不但捡了一个媳妇，而且连她娘家的房子都捡了来。

吴琛的父母更不会因为房子不是自己买的就不好意思来住，这是他们因为儿子优秀而得来的房子，住得心安理得。

薛白希望自己的公婆来自己身边，因为他们一向对薛白疼爱有加。当初在他们看来，这个富家千金只会花钱，早晚会把父母给的花掉，然后生活就会越过越差，没想到薛白这么多年，一直很孝顺他们，他们一直希望靠这个儿媳养老，他们和薛白的关系一直很融洽，而且总是站在儿媳一边和儿子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