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茫

薛白照例把多做的这份饭菜，装进保温饭盒，她要带到学校去，送给没来得及吃早餐的同事。

“薛姐姐，今天又多做了一份？”同事唐书看到薛白办公桌上的饭盒，再次喜出望外。之前薛白曾说，她因不适应女儿离家出外上学，做饭的时候，总会给女儿带出一份。

“你又没吃饭？经常不吃饭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薛白微笑着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女教师，“身体不适，会影响课堂发挥。”

在薛白眼里，对自己的健康负责人，就是对教育事业的负责人。上班不到三年的唐书，只知道顾及外在的形象，每天早上描眉画眼涂口红打理发型搭配衣饰，不能早起的她，根本无暇吃早餐，往往是母亲饭菜端上桌放凉了，她也来不及吃一口时，上班的时间已经到了。

上完第一节课，肚子咕咕叫的唐书毫不客气地打开薛白的保温饭盒，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这是男人份量的早餐，一碗稀粥，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外加一块黑椒牛排。

就在唐书纤细的手指捏着叉子夹着那块牛排正往嘴里送的时候，隔壁办公室的卢秀萍一个箭步进屋把嘴递过去，一口咬住牛排，转身就跑了。

“你回来，我还一口没吃呢！”唐书追过去，看得大家哈哈大笑。

给人的感觉，这两个年轻人正在搞对象。他们搞对象的方式是如何变着花样去恶搞对方，看不出是谁追的谁，可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

薛白不觉羡慕起这对年轻人来，他们搞对象的方式完全不是去怎么讨好对方，而是如何激怒对方，让对方暴露出缺点，然后趁其不备攻击，在彼此的较量中增进感情。

而夫妻间的较量却不能如此，而是一针见血的伤害。

“薛姐姐，你的牛排在哪买的？我晚上就去买，闻着好香。”唐书说着，看了一眼空空的饭盒。

“如果你想吃，我明早再给你烤一份拿来。”薛白微笑着，站起身，拿起书走出了办公室。

“那多不好意思。”唐书看着薛白的背影，小声嘀咕，她这节没课，坐在办公室，回味着牛排的香味。

“你还有不好意思？”另一个岁数大的女教师高丽波打趣她。

唐书不喜欢这位高老师为老不尊的样子，她总是对年轻人很挑剔，说话尖酸刻薄，她练就了一副坚硬的对付世俗生活的盔甲，发泄她对一切看不惯的人和事的抨击，只为保护自己毫发无损。在唐书眼里，高丽波是自私的，可她有个温柔的丈夫，据说，她在家被爱人捧着，很少让她做家务。

唐书不喜欢这个高丽波，但她羡慕她的生活。她的爱人是一个高官，而且很懂得给家庭生活制造情趣，高丽波的高档衣饰都是爱人从国外带回来的，更助长了这位高老师的骄傲。

但唐书也听说，高丽波的老公人长得一般，业务能力却很强，也很有人缘，是个魅力四射的中老男人，而无论如何招女人喜欢，高丽波总能让她的情敌在她面前甘拜下风，这全仗着高丽波的干练和泼辣。

尽管如此，高丽波也算是一个热爱教育事业的教师，她的爱人尽管多次要求给她掉工作，而她一直坚守自己的初衷。如今，她的爱人虽然已经退居二线，而她为丈夫的高贵身份而产生的骄傲依然存在。教学上，她更是喜欢压倒众人，特别是对薛白，她会毫不客气地压她一头。

唐书不敢惹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师，可却非常讨厌她，也因此对这位老教师的教学经验无心学习。

唐书喜欢薛白，在唐书眼里，薛白总是那样不卑不亢，甚至对谁都恭敬谦卑。在唐书看来，她的薛姐姐一身的贵族气质，她的穿戴得体大方，整个人的气质知性优雅。

而那个高丽波却略显贵气不足，俗气有余，她的身上充溢着世故与清高，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运气却不坏——爱人的宠爱，婆婆的疼爱，那是她拿来炫耀的资本。

高丽波不但有一个对她俯首帖耳的爱人，她还有一个学业有成的儿子，她因此有源源不断炫耀的炫耀资本，她完全沉浸在家庭的美满中，至于事业，她只是不想输给任何人而不得已做到最好。

高丽波的儿子早年在美国学有所成，成家生子后，事业也扎根在那里，这是高丽波做母亲的骄傲。她甚至蛮横地认为，是做教师的她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可在别人眼里，她是为美国培养了一个人才，还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每当高丽波在大家面前显摆自己的儿子在美国高端科技领域如何如何时，唐书总会说一句：“你儿子能否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带回来，报效祖国？”

高丽波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气焰稍弱地来一句，“我儿子已经是美国人了，他的儿子都在美国出生的。”

“在美国出生的就是美国人？他敢不认你这个母亲？可你是中国人，你就是他的根。”

“他是我的根还差不多，等我退休了，我就去找根去了。”

“怪不得你儿子在美国这么优秀，在中国也许不一定吧？”

“为什么？”

“因为他有一个崇洋媚外的母亲。”

因这，高丽波在办公室几乎被大家孤立了起来。

只有薛白对她一如既往的友好。在教学上，和她切磋，尊重她为前辈，虚心向她请教，而她对薛白却不懂得尊重，而是盛气凌人的样子不改。

高丽波经常在薛白面前晒幸福，只要谈起她的爱人和子孙来总是滔滔不绝。这一点，让薛白觉得她就是一个人生赢家，而更让人佩服的是她赢得如此任性。

在薛白眼里，高丽波就是一个只知道索取的人，而她索取的最终结果是她得到了丈夫的宠爱，儿子的争气。

高丽波在家几乎作威作福，她的婆婆都要让她三分。

高丽波的婆婆一直在高丽波家主管家庭事务，高丽波因此坐吃等喝，以工作辛苦为由，鲜少下厨房，更不用说做其它家务了。

而薛白没有妈和婆婆为她照顾家，照顾孩子，她一个人打拼至今，却成了孤家寡人，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输得很惨。

她以为女儿上了大学就会疏远她了，因为女儿很少问她要钱，她以为自己和吴琛相比显得微薄的工资在女儿面前显得寒酸，走出家庭的女儿一定会对她感情冷淡，可没想到的是，女儿对她和吴琛的关系竟然体察入微，让薛白感动的同时又心疼女儿的懂事。

为女儿守住这个家，谈何容易，薛白陷入了迷茫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