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里的小玩意
九十年代,农村的计划生育抓得很严,当时还有专门负责抓超生的计生办。计生办以村为单位,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那时候只允许生二胎,从我三姐开始之后生的娃就算超生了。超生一个娃一年要交两次罚款,罚款交的我爸妈都有些怕了。所以四姐、我、妹妹出生,当时爸妈有想过遗弃或送别人养。好在当时出了一些状况,爸妈还是把我们三留下来了。只是每年都需要交超生罚款。
像我家连着几胎都是女儿,且还想再生一个男孩的爸妈,是不愿意去做结扎手术的。每到农闲时节,乡政府便组织计生办下村抓计划生育。一听到风吹草动,爸妈便会想办法带着娃往外躲或者直接到村委会交罚款。
若是被抓个正着,就要被抓去结扎,并且还要交罚款。村子的人被抓怕了,只要一听到计生办来村里,就会有人通风报信。白天村民要去种地,只有晚上村里的人才会齐齐整整的,所以计生办一般会晚上突袭。妈妈便会立刻带着我们藏到地里去,拿着手电筒照路,一边走一边叮嘱我们,“遇到陌生人就躲开,不要说话,问什么就说不知道,问谁家怎么走也要说不知道。”我们听话的点点头,不过计生办倒没去过地里逮人,也许是觉得村民不会跑地里躲起来。
等计生办检查搜索完毕,人走了以后,爸爸便会来地里喊我们回家。我和姐姐们才慢悠悠地走回家,一边走一边嬉闹,一路上嘻嘻哈哈声一片。
当时几岁的我倒不觉得这是个多严重的事情,并没有大人的惊慌感,还觉得这种你抓我躲的行为十分有趣,像捉迷藏一样。一边躲藏,一边还有那种没被抓到的开心。这躲躲藏藏的日子,在我的童年中,留下了特别深刻的记忆。
因为一搜查,大晚上的我们就要在地里等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回家,所以姐姐就会带着竹席去地里坐着等。而那时正是盛夏,田里的蚊子好多,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多个包包,我压根就坐不住。便和姐姐在地里上蹿下跳的,捉发光的萤火虫。
地里草丛里,有好多飞来飞去闪动着的黄色的光。看见那么多萤火虫,姐姐会指着萤火虫的方向,激动地朝我喊道:“看!萤火虫!妹妹,我们去捉萤火虫吧!”
“好。”
我看着姐姐伸出双手,微微弯曲手指,呈合拢的形状,轻手轻脚地朝着萤火虫靠近。靠近之后,对着萤火虫猛地合拢双手。若是从指缝间看,掌心里闪着荧光,就是逮到萤火虫了。
我学着姐姐的动作靠近萤火虫,一过去萤火虫就被惊动了,飞的高高的,远远地。不让我捉到,我有些丧气。但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我追着萤火虫在地里到处跑,跑的汗都出来了,都捉不到一只。
而姐姐就不一样了,经常能捉到萤火虫。捉到了就会得意地跟我说道,“妹妹,你看,这就是萤火虫。”
我点点头,问道,“姐姐,为什么它的尾巴会发光。”
“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那姐姐你懂吗?”
“姐姐也不懂,以后长大了,我们就都知道了。”
“嗯嗯。”
好多事情都需要长大了才懂,所以那时候的我每天都盼望着长大。而我却不知道多大了,才算长大。
“这只给你,我去捉另一只。”姐姐笑着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萤火虫移到我手上。我并没掌握怎么让萤火虫在掌心里乖乖呆着,经常就让萤火虫从我手心里飞走了。
这时姐姐就会责怪道,“你怎么那么笨?萤火虫放你手里了,你居然还能让它飞走。”对着我念叨一两句,姐姐又把她手里的萤火虫给了我,她又去抓萤火虫去了。如此反反复复,不厌其烦。而我就在一边一脸期待地等着姐姐把萤火虫捉给我。
回家了,我会把手里的萤火虫分享给同龄的玩伴看,并炫耀道,“这是我姐姐捉来送我的。”
同伴一脸艳羡,说道,“你姐姐对你可真好。”
“嗯,那是当然。这只萤火虫给你玩。”我学着姐姐把萤火虫移到小伙伴手上。
小伙伴没握住,我就会说,“你真笨。”
“嗯。”她戳戳小手,尴尬笑笑,认同了我的话。
同伴和我一样的疑惑,问道,“为什么它的尾巴会发光啊?”
“我也不知道,姐姐说等我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了。”
“嗯嗯。我们都会长大的。”
村里的男孩子就聪明多了,身上直接带了个瓶子。去草丛里捉到萤火虫了,就把它们一只只放入瓶子里,之后才放心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只不过瓶子盖了盖,里面缺氧,不一会里面的萤火虫就死光了,也不亮闪闪了。后来有经验了,他们就会把萤火虫捉到塑料瓶里,戳几个小孔透气。虽说存活了几天,但最后还是饿死了。
秋冬季节,没有萤火虫可以捉了。姐姐就拿着个手电筒照菜地里的虫子。指着地里的虫子跟我说,“这个是菜虫,专吃地里的青菜。遇到了,我们就要把它弄死,这样它就不会吃菜叶了。”
我点点头,姐姐把手电筒递给了我,让我照着那条虫子,而她直接双手夹起虫子,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虫子有绿色的,也有黑色的,吃了菜叶之后,整个虫身肥肥胖胖的,和我那小小的手指一般粗。外表摸起来是光滑的,我学着姐姐把虫子撕成了两半,里面的肠子一骨碌流了出来,看着有些恶心。
胆子大,仗着虫子不咬人,我捉了一条菜虫藏在身后。回家了喊来小伙伴,让她把手张开。她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乖乖地张开双手,等着我把东西分享给她看。
我手速极快的放到她手上,虫子一到她手心就开始蠕动起来。她吓得嗷嗷嗷乱叫,赶忙把手上的虫子甩出去。我叫她胆小鬼,她瞪了我一眼,跑回家去了。
直到弟弟出生,妈妈做了结扎手术,交够罚款。我们才不需要去地里躲着了。